言不可及

　　密闭的空间里一下子安静的可怕。沈言脸色一沉。

　　“顾萧，你没喝醉。”仿佛是最平淡的叙述，不带任何感情。

　　顾萧挣扎了一下，摊手道，“一开始是醉的”

　　沈言也不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要做什么，他摸不清顾萧的想法。

　　“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我很久没喝过了，思维不清楚是真的，到浴室我差不多就醒了”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顾萧没看他，好像自言自语，“大概就是不甘心的意思”

　　沈言冷笑一声，“不甘心什么，不甘心我甩了你？”

　　“你刚才说——”

　　“我看你喝醉哄你的你也信？！”沈言轻蔑的打断顾萧。

　　顾萧还在那试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水，一直都不热。

　　沈言背过身子掐了自己一下，这个时候，只有疼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顾萧也是面无表情，拿毛巾慢慢擦拭手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沈言，这么多年过去，你的谎言倒还是那么拙劣。”

　　沈言背过去的身子又是一怔，顾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言，我告诉你，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顾萧向前强扭过沈言的头对向自己。

　　沈言深吸一口气，看着顾萧，“呵，不知道顾大少爷，不相信的什么呢，我喝酒后一向话多，顾总总不至于像我平时找的人一样，纠缠不清吧，还是我们没上床，顾总就要逼我买单了。”

　　顾萧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回应。

　　“沈言，不知道为什么”

　　顾萧温柔的抱住沈言。沈言没有反抗。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相信的就是”

　　沈言感受到顾萧的呼吸声在自己的脖颈处环绕。

　　“你骗了我”

　　怀里的小人身子一僵，挣扎着起来。

　　“沈言，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一直在给你找理由，一个我能原谅你的理由，现在，你告诉我好不好，只要是你说的，无论是什么我都相信。”

　　“告诉我，好不好，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男人的声音愈加低沉，带着难言的蛊惑。

　　沈言紧抿着双唇。

　　说，还是，不说。

　　顾萧默默地看着他。浴室里精致的小灯未能使这溢满光亮

　　沈言的心里进行着艰难的博弈。顾萧给的诱惑太大，他拒绝不了。

　　沈言想，自己是真的很爱他吧，卑微到哪怕是暴露自己最不想回忆的最痛苦的往事只为换取在一起的那一点点可能。

　　“我们到房间里再说吧”沈言轻轻地推开顾萧。

　　顾萧紧跟在他后面。

　　沈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边上。顾萧坐在床头看着他。

　　“顾萧，我什么时候走的。”

　　“3月4日，还有六天是我的十六岁生日”顾萧的语气也很平静。

　　“你什么时候觉得我不会回来的。”

　　“你回来办退学的时候，我没看见你，是别人和我说的。”

　　沈言喝了一口水，有点凉，“你恨我吗，那时候”

　　“你说呢”顾萧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沈言顿了顿，没有回答。

　　“沈言，你可能想错了，我根本就不恨你，我实在是恨不起来。”

　　“不过我一直努力忘记你，这是真的，最近好像也有了点成效，基本上不会老想到你了，如果你没回来的话，我预备着这两年就找个合适的人结婚。”

　　沈言握着杯子的手一松，水差点溅出来。

　　“看来还蛮可惜的”沈言竭力的保持着语气的平稳。

　　“沈言，不要欺骗自己，也不要欺骗我了。”顾萧的语气有点疲惫。

　　沈言慢慢放下杯子，看向顾萧。

　　“我去美国，是因为我家里有事，我和你说过的，我没有骗你”

　　“我预备着九号就赶回来的，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顾萧双手交叉，意味不明的看向他。

　　沈言垂下脑袋，没了先前的傲气。

　　“顾萧，我还是骗了你”

　　沈言抬起头，悲哀的扯了扯嘴角，“我父亲——”

　　“是个瘾君子。”

　　顾萧愕然的看着沈言。

　　“他不是做研……”

　　“我骗你的，怎么样，很可怕吧”沈言打断顾萧。

　　“我母亲是个画家，他们一直定居在美国，我是在中国出生的，之后也一直是在我姑姑家寄养。”

　　“我母亲可能是怕我被他影响，是在保护我。”

　　“我一直和他们没有太多联络，不过，听我姑姑说，我爸倒是一直在戒毒。”

　　“不过你也知道的，毒品这东西，复吸率是百分之百。他正常起来比谁都正常，但毒瘾上来，谁都不认识的。”

　　“我是没吃过这苦，是我妈，她倒也是傻得可怜，一直在那死撑着，我爸有时候发起疯来打她，就是那种大的花瓶，哐，砸下去，浑身都是血。”

　　沈言以前觉得说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一定会非常难堪，但事实上，他现在，出奇的平静，仿佛叙述别人家的故事一样，带着旁观者的客观与理智。

　　“在那之前，我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见到他们。但那次我却一个人去了美国，你猜，是因为什么原因。”沈言突然对着顾萧温柔的笑了。

　　顾萧突然有点怕了。

　　“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爸杀了人。”沈言的语气听上去还是没有变化，但是顾萧能够感觉到他尾音的颤抖。

　　顾萧紧紧地握住沈言的手，试图把自己的热量传给他。

　　“顾萧”沈言小声的喊了一声，顾萧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针尖戳在一样。

　　“是个七岁的小姑娘，金发碧眼，特别好看，我还看了她跳舞的视频，动作抓的很到位，很有前途，她的父母都是普通的教师，你知道吗，他们还安慰我，和我说我是无辜的，叫我不要多想，调节好心情。”

　　顾萧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沉默。

　　“我父亲他倒好一了百了，死了就死了，但为什么！还要带走一个孩子。她还那么小。”

　　沈言语气有点激动也有点悲哀。

　　负罪感不是因为自己是无辜的这件事就可以减轻的，开车撞死人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就这一个原因，就可以一辈子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我妈也跟着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顾萧只是紧紧地握着沈言的手。

　　“沈言，这不是你的错”

　　“顾萧，对不起，我其实不是不要你，我是不要我自己，你懂吗。”

　　顾萧一怔。

　　沈言把杯子放下，突然沉默了。

　　顾萧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头，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沈言抬头看他，眼中带着点难言的情绪，他和顾萧仿佛一下子隔了千万重山。

　　“顾萧，我身上背负了一条人命，你知道吗，像我这种人，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顾萧抱住沈言。

　　“第一，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什么背负不背负。”

　　“第二，你会不会幸福这件事不在于你，你懂吗。”

　　“在于我，有我在，你就不会不幸福。”

　　顾萧的声音传到沈言的心中。

　　“顾萧，我想和你说清楚，这件事是……唔……”

　　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沈言的唇瓣。

　　“不用说了，那些都不重要了，我相信你。”

　　沈言紧紧地抱住顾萧，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处留出。

　　好像以前的那些真的就不重要了。

　　不去想亲人的抛弃。

　　不去想警察的质问。

　　不去想墓碑前的愧疚与难过。

　　不去想独自一人异国他乡的艰难。

　　他还有顾萧，

　　这就够了。

　　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他让他的前半生崎岖坎坷，但让他的后半生草长莺飞，生机盎然，单这一点，他就应该跪下感激上苍。

　　阳光还是透过窗帘中的间隙形成一束光柱投在了凌乱的床上。

　　沈言慢慢睁开眼睛，昨晚的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在脑海里回现，沈言的脸一下子红的像个小番茄。沈言试图起身，只见顾萧侧过身子手脚兼用的抱住他，只能作罢。

　　沈言静静地看着顾萧，他睫毛很长，一只眼睛是双眼皮一只眼睛是单眼皮，如果睁开来，或深情，或冷漠，会让你没有直视的勇气，他笑起来特别像个孩子，眼角会笑出小褶子。他嘴唇很薄却又是粉嫩嫩的，特别可爱，他耳朵后面有个小痣，他卖萌的时候喜欢眨眼睛，他会特别腻歪的叫小言哥，就为了和他出去逛个街，他特别幼稚特别喜欢吃醋特别大男子主义，但是，他又特别喜欢自己。

　　沈言的眼神黯淡了些，这些都是自己记忆中的顾萧，自己错过了七年，有些事情总会改变的。

　　当年的男孩早已长大了，他有自己的计划目标责任，他变得成熟稳重。而沈言却成了那个患得患失的人。

　　“你……你醒啦”顾萧揉了揉眼睛，嘟囔道。

　　“顾萧，你先松开一下，我想去卫生间了。”沈言红着一张脸吞吞吐吐的说。

　　顾萧显然还没有完全醒过来，顶着一个鸡窝头，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嗯”

　　沈言深吸一口气，偷摸摸的掀开被子，妈的，衣服呢？！

　　沈言一脸尴尬的坐起上半身就没了动作 。

　　顾萧一个胳膊伸过来，拦住了他的腰，慵懒道“怎么了，宝贝儿，不是说起来的吗。”

　　沈言索性破罐子破摔，“就怪你，你把我衣服都撕坏了，我还穿什么？”

　　顾萧听了浅浅的笑了起来。

　　沈言回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一下子红了脸。这种小媳妇的语气是几个意思啊！

　　顾萧猝不及防的掀开整个被子。

　　“你你……”

　　沈言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顾萧倒像一个无事人一样，放任他的小兄弟在那挺着，像个大型犬一样贴了过来。

　　“没事儿，老公抱你去。”

　　“啊，你把我放下来！”

　　顾萧一把把沈言抱到卫生间，慢慢的放下他。沈言的腿刚接触到地面，试图站起身，腿一软，直接就要倒下去，还好顾萧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

　　“你看你，站都站不稳呢”顾萧故意阴阳怪气的说道。

　　沈言的脸又红到了耳朵根。

　　“你让开，我自己来”沈言扶着墙艰难的站着。

　　顾萧放手的倒也痛快。

　　“你，那个，洗一下那边，我看你也不要我帮忙，就是，我昨晚吧，那个……”顾萧小心翼翼的说道。

　　沈言的脸烫的都能煮鸡蛋了，“你快给我出去！”

　　顾萧一步三回头的走着。

　　沈言慢慢转过了身子，顾萧心疼的看着昨晚肆虐过的地方，看来真是喝醉了，要不然也舍不得做的那么厉害。沈言那么长时间没做过，现在又红又肿，看着都吓人。

　　顾萧正准备出去打个电话叫人送点药过来。

　　“哐——”

　　“沈言！你看你，还是我来吧，不准拒绝啊！”

　　沈言刚想说点什么。

　　“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见过，害羞什么。”顾萧尽量温柔的劝道。

　　“好啦，要实在是害羞，你就抱着我，脸朝我，就当睡一觉好了，就你现在这个状态，我怎么放心？”

　　沈言没有说话，但很听话的抱住顾萧，把头埋在顾萧怀中。

　　顾萧的心一下子软的一塌糊涂。

　　顾萧试了一下水温，拿着毛巾慢慢擦干净身上，然后试着清洗了一下。

　　“啊……”沈言抑制不住□□了一下，后背在发抖。

　　唉，看这样子，大半个月都做不了了，顾大少爷悲哀的想到。

　　顾萧细心地做了清洁，把沈言抱到了床上，压上被子。恶狠狠道，“今天就给小爷睡在这里，听见了？那都不许去！”

　　沈言挣扎了一下，“我还得开……”

　　“我去请假还是你去请假”顾萧一把打断他。

　　“好，我请，行了吧”沈言笑了笑。

　　顾萧看着沈言，慢慢的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渐渐贴上来。

　　沈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要早安吻吗。

　　顾萧蹭了蹭他的脖子，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温柔道，

　　“宝贝儿，你可真好吃。”

　　沈言脸红的都快冒烟了，做样子一样的推开他，“这么多年，你的脸皮还是那么厚。”

　　咱们的顾大少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吧唧亲了沈言一口，道，“早知道你这么好吃，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就不应该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直接把你拉到床上就行了！”

　　沈言提了提被子，不想说话。

　　顾萧又不要脸的凑上来，“我以后想天天吃你，好不好。”

　　沈言一脸惊恐，“你给我过去，那我还上不上班了！”

　　“不要你上班，我养着你！”

　　“好啦，小言，让你休息一下好了，我先走了。”

　　“你干什么去？”沈言脱口而出。

　　“放心，我就去解决一点小事，两小时内就回来。”

　　“好，那就再见。”

　　“再见什么啊再见，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听我话啊，快休息，我顺便给你带点要回来。”

　　沈言笑了笑，真的听话的睡了。

　　顾萧出了门就急匆匆的往车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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