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可及

　　晚秋的风，是极舒服的，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毛茸茸的触感，不至于让人缩在厚重的围巾口罩后面。太阳升了又落，时间在不同的人眼里总有它不同的轨迹。沈言走在人群当中，一件灰色风衣，有些单薄。他刚下班回来，现在要赶去赴约，因为离得很近，所以就没开车。

　　沈言走的有点慢，还有点发呆，宁城的意图太明显，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又不可能拒绝，无论是因为那种原因。

　　“沈言，你快点啊，大家就等你了”电话那头嘈杂的人声，音乐声混杂起来，热闹感透过空气传到沈言这里，沈言应了一声，皱了皱眉，加快了步伐。

　　宁城这次可谓有备而来，小算盘打的提溜的。甚至为了一会儿溜得方便，合理，借口充分，他还叫来了两个电灯泡。

　　莫绍恒和严琦。一个主攻大屏幕一个歌舞组合出道，和宁城一公司的，彦华娱乐这几年开始走下坡路，手上拿得出手的艺人除去宁城也就只有这两人了。但说实话，宁城和他们还真不熟，点头问好的交情，这次也纯粹是为了拼个酒局。

　　宁城揉揉太阳穴，思考着一个严肃的问题，要不要拿啤酒来兑冰红茶。他并不确定能灌醉沈言，但他确定他一定灌不醉顾萧，因为这厮，根本就不喝酒！

　　实在是有点费脑细胞，宁城决定还是不要绑架顾萧的智商了，主攻沈言就成！

　　久别重逢，干柴烈火，上个床，打个炮，夜色当头，有什么说不清的，就算是死灰我看它也复燃的差不多了！

　　宁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招简直高明的不行，能让两只孔雀放下架子好好说话的地方除了床上还有那呢！

　　“咚咚”

　　宁城放下手中的酒杯，登登的赶过去。

　　“宁哥！好久不见啊，今儿个怎么想起请兄弟喝酒啦”

　　是严琦和莫绍恒。

　　“干什么啊，还不进来，今晚玩个尽兴，赶明儿我一飞机飞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几个人招呼着进来了。

　　喝了一会儿。

　　“宁哥，这次我还真有件事想和你说”严琦认真的眨了眨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

　　听说他的粉丝都叫他睫毛精。

　　宁城垂了垂眼角，和严琦碰了个杯，“说”。

　　严琦抓了抓头发，“唉，其实也不是我想说，是公司叫我和绍恒来问问你那个续约的事儿”

　　宁城和彦华的合同就要到期了，公司几次三番的暗示过宁城，但他这边一直没个准信儿。

　　“唉，你们也知道的，我不管这些的，也不懂，但公司给我配的那个经纪人是真没意思，我一直靠顾萧助理帮忙收拾的，对了，顾萧一会儿来，你们问他好了”宁城状若口无遮拦。

　　果然，莫绍恒和严琦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下是大家都懂的眼神。毕竟最近网上的报道他们也都看过了，在圈子里，这个倒也不稀奇。

　　说曹操曹操就到，“有什么要问我的？”顾萧嘴角上扬，朝宁城旁边一坐。

　　严琦皱了皱那张小包子脸，糯糯的又重复了一下，“公司让我问一下宁哥续约的事，宁哥叫我问你”

　　“啊！你就是顾萧？！”严琦这才反应过来，连带着莫绍恒一起互相握手又认识了一下。

　　顾萧笑的很温柔，事实上，他在外面就没有不温柔的时候。

　　“唉，我又不是你们宁哥的保姆，我还管这个？”顾萧表情略微夸张了一下，调笑道。

　　“不是保姆还可以是其他的嘛”莫绍恒也凑上来。

　　宁城活动了一下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你小子，知道的挺多嘛！说，是不是我家的保洁小妹”

　　严琦笑的蜷在沙发边上，“宁哥，我看网上你那些cp粉才是你家的保洁小妹，说不定还是你家的浴室门呢”

　　顾萧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城啊，前连天我还看了篇咱俩儿的同人，说是ABO，我也不懂，反正你就在那儿天天跟发春似的”

　　“你就给我滚吧，我喜欢的是那种肤白貌美大长腿，胸大腰细萝莉脸的萌妹子好吗。”

　　莫绍恒和严琦俩儿又笑倒在沙发上。

　　“那个，宁城，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顾萧面色一沉，就想走人，宁城拉住了他的衣袖，眼色意味不明。

　　沈言几步就走了过来，气氛有点尴尬。

　　沙发是围着茶几的那种，顾萧和宁城，莫绍恒和严琦。沈言纠结了一下，坐在了顾萧和莫绍恒之间。

　　顾萧不着声色的把左手掩在视线外，他的小拇指有点抖。

　　“这位是？”莫绍恒看向宁城。

　　“这是沈言，也是我同学，朋友！我们三儿以前还是一班的呢。对吧，顾萧。”

　　“顾萧？说话啊，”

　　顾萧有点神游。

　　他其实并不想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沈言，但他心里的的确确有那么一个结，避开他是因为这个结，想见他也是因为这个结。

　　他也应该去面对了。

　　“沈言哥”严琦的嘴倒是很甜。

　　沈言有点僵硬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明眼人都能看出有点古怪，宁城决定改善一下当前的局面。

　　“我们玩个游戏吧，你们有什么推荐的，先说好了，不打麻将不准赌。”

　　莫绍恒兴冲冲的举手，“我们来转瓶子好了，就是拿着个瓶子转到谁面前，谁就回答一个问题，或者接受一个惩罚。”

　　宁城一拍大腿，心里暗喜，这个游戏好啊！太有发展前途了！

　　“转到谁不管怎样，先喝杯酒啊！”宁城两眼放光，看来今晚的计划终于要有实质性的进展了！

　　说完也不问那边两人的同意，“我先转了”

　　绿色的啤酒瓶在桌子上缓慢地转着，发出一点不太悦耳的摩擦声，宁城激动地抖腿，他是瞄着沈言转的，这次上来就把原因问清了，唉不行，先得酝酿一下，回忆一下往昔美好时光！制造一下气氛，宁城在这边想的心猿意马。

　　“啊啊！是我啊，快问我！”严琦一脸激动。

　　宁城木着一张脸听完了那小子八岁尿床被群嘲的悲伤往事，痛心疾首，十分无赖，无视规则的又转了一回。

　　是顾萧。

　　“你们可得想清楚问，我家的银行卡密码可不告诉你”顾萧调笑道。

　　“不是，小顾哥，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宁城刚想打断这小子。

　　“你喜欢宁哥不？”

　　妈的，一次机会就这么被浪费掉了，宁城气的胸口有点闷。

　　“喜欢啊”顾萧伸展手臂，笑的很明显，沈言头慢慢垂了下去。

　　“我特喜欢他那发型，你知道吧，就电影上那个，学名叫什么？奶奶灰！”

　　“哈哈哈哈”

　　“顾萧，你竟然敢拿我开玩笑，你死定了，你得再回答一个”

　　“先把这酒喝了”

　　顾萧皱了皱眉还是把那一大杯啤酒灌了下去，刚才连严琦那小子，都一口闷了，他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的理由。

　　“好了，现在我问你，嗯，你什么时候最开心！说实话！”

　　顾萧原本可以有一千种圆滑的回答，但是这次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状若无意的往沈言那靠了靠。

　　“失而复得的时候”

　　沈言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软软的挠着他的心尖，有种痛苦的宽慰，恍惚间，有不知名的情感，在沿着肋骨往上攀爬。

　　“为什么？”沈言几乎不受控制的说道。

　　顾萧很久没喝酒了，现在头有点晕，但意志是清醒的，但好像也有点不清晰，于是，这位少爷转过头，对着沈言，很认真的说道，“因为大部分情况下，失去的恰恰是我不想失去的，所以再找回来，我会很开心。”

　　沈言一下子愣住了，但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这种指示性明显的话实在不像是顾萧会说出来的，更何况，他之前有明确拒绝过沈言，难道真的是喝醉了？还是自己想多了。

　　宁城和沈言是一个想法，靠，早知道酒精这么好用我还折腾什么！

　　“顾萧，你回答的太广泛了，一点都不具体！再罚一杯！”宁城现在满心都是想着灌醉顾萧。

　　顾萧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争辩，拿起杯子，又喝了下去。

　　宁城之前就说过自己是有备而来，杯子都是那种特实诚的，一口闷，400ML，顾萧本就是不饮酒的人，现在，连手指都在发抖，他是真的有点醉了。

　　莫绍恒转了一下瓶子，不偏不倚，是沈言。

　　这次宁城倒是聪明了，直接提问。“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感觉到实实在在的幸福”

　　顾萧哪怕是喝醉了，也不禁调侃道，“这问题，你不嫌牙酸吗？！”

　　沈言整理了一下衣袖，“幸福有很多种定义，你问的幸福是那种定义”

　　沈言是真的很认真的问这个问题。

　　“就是在那个时候，你会感谢当下，憧憬未来，却对过去视而不见。这就叫，实实在在的——幸福”

　　宁大帅哥一看也不像是懂哲学的，那句话已经动用了他所有的脑细胞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沈言上，包括顾萧。

　　“如果是感谢当下，我每时每刻都感谢当下，如果是憧憬未来，我高中以前会憧憬未来，如果是遗忘过去，我在国外的时候就不会想起。我把问题拆开来看就有答案，合起来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幸福的时候太多了，比如说，如果今天天气暖和一点，我就挺幸福的。”

　　沈言说的不急不慢，宁城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了，这个答案，很明显，和他的预期不一样，他瞥了瞥顾萧，就见他眼神也没有聚焦，在那儿灌酒。

　　莫绍恒和严琦两个人也发觉了气氛的不对劲，但沈言和顾萧就没反应了，一个沉默着，一个在喝酒。两人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也没多大效果，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宁城。

　　宁城掐指一算，觉得也该走了，“绍恒啊，严琦，那个公司是不是叫我们回去开会来着！”

　　那两人都极有眼色的边往门外走边答应说，“是啊，宁哥，再不走就迟到了。”

　　宁城秒速跟上去，还不忘把门关起来。

　　两个人，共处一室，沈言这才反应过来，拿起衣服就想走。

　　“你给我站住！”顾萧一把握住沈言的手腕，被酒熏过的嗓子沙哑的吓人。

　　沈言之后皱了皱眉，“我还有事，顾总。”

　　“你什么意思？呵，欲擒故纵？”顾萧握住沈言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往上攀爬，语气轻佻。

　　“顾萧！你给我正常一点，就像你上次说的一样，我们俩桥归桥，路归路！”沈言气的发抖。

　　“我走了，你自便”沈言用力甩开顾萧就往门外走。

　　“沈言”顾萧垂下脑袋，小声低喃。

　　“你是个坏蛋”

　　“明朝说，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你享受的只不过是我喜欢你的那种感觉。”

　　顾萧慢慢抬起头，眼里有点雾气，他看着沈言的背影，“小言，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言站在门口，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是应该狠一狠心出去的，就像顾萧那样。

　　“你他妈的有病啊，是不是！我当初不喜欢你我让你压？我不喜欢你一天到晚和你腻歪！我为你出柜在地上跪了三天，你说我不喜欢你！你是不是眼瞎！我喜不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沈言转过来冲着顾萧一顿怒吼，喊着喊着，眼角就湿了。

　　他所有的真心都给了顾萧，现在他说他不喜欢他。

　　顾萧酒气上来，两颊红红的。一下子被吼了一通，脑子有点断片。

　　“小，小言，对，对不起，我们，我们，不哭啊”顾萧歪歪倒倒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拭去他眼角的泪珠。

　　本来没什么，顾萧一过来，沈言心里塌陷的那个洞就越来越大，委屈感一下子涌上来，他不停地忍，还是没忍住。

　　“小言”顾萧心疼的看着他，一把拥住沈言，“别，别难过，还有我呢”

　　没有你了，顾萧，我没有你了。沈言也抱住顾萧，他现在是醉了，醒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言，先，先松开点，我们先去洗一下澡。”

　　沈言一下子顿住了。

　　现在他喝醉了，自己如果做了什么，等他清醒后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况且现在主动权是在自己身上。

　　“你，你放下！干什么你！”

　　顾萧一把抱住沈言，公主抱的姿势。

　　顾萧187，沈言182，两人体型相仿。顾萧步子有点不稳，沈言在上面吓得不轻，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沈言歪歪倒倒的被抱到了浴室。

　　“你想干什么？”

　　顾萧蹭了蹭沈言的脸，人畜无害的笑了一声，“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干你”

　　沈言一下子脸红到耳朵根，这小子喝醉后倒是什么都敢说。

　　说实话 ，沈言不知道怎么拒绝，或者说他也不是铁了心的拒绝，否则就算顾萧比他力气大，自己一个男人，到底也不可能被醉了酒的人强上。

　　沈言心里百转千回的想了一通，又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他喜欢这种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顾萧，你知道我是谁不。”

　　顾萧有点撑不住了，把沈言放下来，在那边试水。一点都不像醉了酒的人，但沈言知道他就是喝醉了。

　　“沈言啊”顾萧随口回答道。

　　沈言心里又是一酸，走到前面，从后面抱住顾萧，嗫嚅道，“顾萧，你相信我，我是真想回来的。”

　　顾萧皱了皱眉，转过来，面无表情，沉声道，“你说什么”

　　沈言怕了，如果继续说下去，他不敢保证顾萧不会把他扔出去，但是，他还是希望，在他能说的时候说出来，等他醒了，自己就断断不会有这种勇气了。

　　“顾萧，明天你还要上班，我们先去睡。”

　　沈言是真的单纯想让他睡觉，毕竟他熬夜头疼的厉害。

　　“小言，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上班啊”顾萧露出费解的表情。

　　沈言一下子愣住了，“顾萧，你在说什么”。

　　“明天早上不是小光头的课吗，你紧张些什么？”

　　沈言的心情起伏变换，难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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