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卷之南明玉

　　隔日便是重重挑选之后剩下的十九位秀女的最后一次才艺展示，比的不再是单纯的技艺，而是依照这一次的展示排个名次。获得第一的，有极大的可能会成为凤鸣国未来国母。
　　展示才艺地点在水云殿，殿内有一处舞台，四面被水环绕，东南方向各有一条白玉铺就的桥通往水中央的舞台。此刻东方的桥尽头早已布置好，主位上坐着当朝皇帝凤渊，他的左侧是嘉容皇太后，主位下方两侧则分别坐着皇亲国戚和高官大臣。
　　秀女则在南侧白玉桥后面等着上台。
　　九真努力垫高脚尖朝东方看，但距离实在太远，并不看得很真切。
　　服侍九真的萧潇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小姐，您在看什么？”
　　九真道：“自然是看看陛下长什么样子！”
　　萧潇知道九真是不拘小节的性格，闻言靠近她悄声道：“奴婢入宫后曾有幸见到陛下，陛下与三殿下一样好看，只是比三殿下更威严一些……”
　　九真不怀好意地笑道：“阿潇，你该不是对陛下……”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明若一步三扭地走过来，萧潇立即跪下道：“奴婢不敢。”
　　顾明若却并未如往常一般咄咄逼人，见状只是嗤笑一声走开了。
　　九真将萧潇拉起来：“此次选妃未遵循古制，不就是因为陛下要提倡君民平等么？这有什么可不敢的，倘若有人因此责怪于你，岂不是打了陛下的嘴巴？”
　　跟萧潇说了一阵话，九真心情总算轻松不少。但随即便有一位秀女走下台，接着有太监用尖细的声音高声叫道：“下一位，青平县县令陆洵之女陆梦宣，表演剑舞……鹤舞东风。”
　　九真才放松的心再次狂跳起来，她反手持剑，另一手提着镶了一圈金边的裙摆走过白玉桥。期间不时朝人群中打量，却总是失望地收回目光。
　　鹤舞东风这支舞她已经练得很好，可是自她练习这支舞之初，凤澜就一直在她身边。她循着他的琴声，才将这支舞跳得行云流水。
　　此刻伴奏的人已然到齐，可不见他来，九真就止不住地忐忑。
　　就在九真站在舞台中央，伴奏琴师的手指就要拨到琴弦时，人群间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她循声看去，却见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男子携着一把古琴自天边飘来，日光下，他墨色长发恣意飞扬，胜雪白衣凌风展开，像是凭空生了一双翅膀。
　　只见他踏雪无痕地落在舞台上席地而坐，姿态优雅地将古琴横卧于修长双腿上。
　　九真惊喜地睁大了眼，而后尚未回过神来，他修长手指已经拨出了第一缕音符。他身后的众琴师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配合着与他一同弹奏这支舞独有的曲子。
　　九真着一身裙角袖口缀着金边的舞衣，手执一柄软剑跟着琴声舞蹈起来。进退回旋之间动作连绵不断，如长虹游龙，又如行云流水。而后琴声由浅入深，低沉处如情人于耳畔低喃，高昂处却震得人心发颤。她的舞姿亦由简转繁，循着琴声时而婉转柔美，时而高调张扬。
　　所有人都被那台上的一曲一舞勾住了心魄。之后琴声再次低回，舞也逐渐缓下来。最后一声琴音落下，凝在台上的，便是一个仙鹤引颈回望的姿势，低回而深情。
　　整个水云殿一片寂静，随即便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
　　九真直起身来，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浅笑着朝台下行礼。同时下意识地朝皇帝凤渊看去，竟见他正对她略略展颜，不由得耳根子一红。
　　凤澜将她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怎么？想反悔了？”
　　九真一边往台下走一边摇头晃脑道：“没想到陛下这样英俊，可惜啊可惜……”
　　凤澜携琴跟在她身后：“哦，比我英俊？”
　　这个语气……他真是以为自己容貌天下无双么？不过看在他在最后时刻赶来帮忙的份上，九真决定实话实说：“你们是不一样的。”
　　凤澜似乎轻笑一声，但没再说什么。
　　待九真去换下舞衣出来，凤凰山澜也换下了那身惯常穿着的白衣。墨色长发整齐束在银冠里，历来显得柔和的五官显得明朗了一些，一身贵气的皇子服饰更衬得他风姿挺拔，俊朗无双。
　　只是无论他穿得怎样正经，只要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九真惊艳的心就能在第一时间静如止水。她才不会忘记，他就是用这样的表情威胁了她两次！
　　两人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看一众秀女表演，九真这才向他提出疑问：“你一个皇子，为什么可以替秀女伴奏？”
　　“也没有哪条规矩说不可以，”顿了一下，凤澜轻飘飘地道，“再说了，谁有证据证明刚才在那台上弹琴得是我？”
　　“……”她与他相识时间不长，却一眼就认出了他来，更何况是皇上太后及满朝文武，“你是打算被人发现就赖皮？”
　　凤澜虚心道：“赖皮是什么？”
　　“……”
　　正好水云殿内一片掌声，送走了一位表演完毕的秀女。太监再次扬声宣道：“顾将军之女顾明若表演……”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宣读，“舞蹈惊鸿照影。”
　　顾明若走上白玉桥，她发髻高挽，妆容精致。行走时发间步摇轻晃，量身定做的粉色舞衣勾勒出婀娜娉婷的身形。她停在舞台中央，目下无尘地行了个礼。
　　随着乐声响起，她手中水袖一扬，步履轻盈地在台上跳起来。
　　顾明若跳到一半，就见东方那桥的尽头有了动静。太后跟皇上说了什么，而后便抬手唤来宫女，被伺候着先行离开。九真觉得如果自己没看错，太后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不悦？
　　这支舞没这么差吧？
　　九真看向凤澜，却见他收起了那一贯的似笑非笑，眼里似有不明的情绪。想问的问题在脑海里过了一圈，没能问出口。
　　顾明若总算跳完，台下依然是掌声雷动。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皇上对这支舞的反应，就见一个太监上来不知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下一刻就见皇上将现场事宜交给专门负责此事的官员，自己匆忙离开了。
　　九真在台下都能感受到顾明若的尴尬及屈辱，她再次去看凤澜，见他已经恢复常态，便直接问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支舞？”
　　“恩，这原是你要跳的。”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你练的舞早就不是我第一次给你的了？”
　　“……”
　　这么说他早就料到顾明若会来偷舞谱，所以那天晚上去锦绣宫找她也不是偶然，而是确定舞谱已经被偷走，特地来送新的舞谱给她……九真想着，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但随即也释怀，毕竟连区区一个秀女的家谱都能记得，又有什么会是他不知道的？
　　凤澜却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地起身道：“没什么好看的了，你安心回去等结果。”
　　“那你去哪里？”问完才意识到显得太急切，她解释道，“我随便问问罢了。”
　　凤澜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她挥挥手：“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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