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老板养羊

　　鱼老板出来公干，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他吃顿中饭，他难得亲自出来，一定是重要的事，他也不可能缺人陪吃饭，他这样说，其实是想陪我吃顿饭而已。

　　我迅速拾掇了一下自己，在和他约好的路口等他，他接上我，问：“想吃什么？”
　　我知道他时间不多，很懂事地说：“炸酱面。”
　　鱼老板看了我一眼，摸了摸我的头，开去了一家以前去过的陕西面馆。

　　等面的间隙，鱼老板拿过桌上的一个小碗，在里面挑了挑，拣出几块蒜瓣剥了起来，这是他的习惯，吃面要配生蒜。

　　我要帮他剥，他拒绝了。

　　今天提供的蒜瓣很小，鱼老板手大，剥起来有些吃力，蒜瓣上的小薄皮老是黏在他的指间上，剥了好一会儿才剥了三粒。

　　鱼老板从中挑了一粒，伸到我面前：“尝尝。”

　　我以前很不能接受他的这个习惯，后来经历了几次他吃完面抱着我亲的经历，发现自己也并不排斥他嘴里有蒜味，也就不再顾忌，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咬上一口。
　　所以当鱼老板把蒜伸过来时，我并没有注意到他嘴角裹着阴谋的浅笑，张嘴咬了一小口。

　　然后……

　　“好辣呀呀呀呀呀！”

　　我张大嘴呼吸，还一边用手扇风，还是太辣，赶紧端起桌子上的青菜汤喝，可汤刚上，还太烫，不敢大口喝，热汤在嘴里那种辣感反而更强烈。

　　鱼老板笑得很欠揍。

　　虽然他仍然没有笑出声，但眉角眼梢那几道浅浅的纹路已经昭示了他的幸灾乐祸，我拿眼睨他，他的笑又增了一分。

　　“出息。”

　　我努力呼吸，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蒜怎么这么辣呀！”
　　鱼老板说：“哦，蒜瓣这么小，一看就是土蒜。”
　　我知道我又被算计了。

　　没过多久，面端上来了。

　　服务员一手一碗，站在我们的桌子前，问：“你们俩谁的一两谁的二两？”
　　我和鱼老板都愣了一下，随即，某人又微低着头笑开了。
　　我：“……”
　　这还用问吗？！

　　终于顺利吃上面，鱼老板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也不是不说，但他几乎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我觉得我今天跟这顿饭犯冲，吃饭的时候就规矩了很多，直到快吃完的时候我听到旁边桌子上的人在喊结账。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自己下来！”有些严厉。

　　我扭头看过去，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吃完饭，男人让小姑娘自己从椅子上下来，可看样子小姑娘并不想。

　　小姑娘带着哭腔喊：“爸爸抱！爸爸抱！”
　　男人又说了一句：“自己下来！”
　　小姑娘仍然伸长着手臂喊“爸爸抱”。

　　男人甩下一句：“不自己下来就不管你了！”说完直接出了店，掏出车钥匙走向路边停的车，直到钻进驾驶座，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小姑娘崩溃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直往下掉，手臂一直伸向门口的方向，两条小短腿在椅子下面晃着，鞋也被晃掉了一只。
　　她不停地喊：“爸爸抱！爸爸抱！爸爸抱！……”

　　我脸颊边伸过来一只手，它把我的头扶正。
　　“面凉了。”鱼老板说。

　　我看他一眼，低下头拿筷子搅面，搅着搅着又停了下来，我抬头，鱼老板也抬头，对上我的目光。

　　我说：“小孩子不懂事，教训的方法有一万种，最不应该的就是冷暴力。”

　　鱼老板终于放下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视线有些模糊，重新低下了头，耳边仍然是小姑娘嘶声裂肺的“爸爸抱”。
　　直到我和鱼老板吃好后准备离开，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坐在车里等着，没有再出来。

　　鱼老板牵着我的手，我一步三回头去看那个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被鱼老板扔进了副驾驶也没有移开目光。

　　鱼老板再一次强硬地掰过我的头，吻了下来。

　　唇分时分，鱼老板说：“小脑袋瓜能不能想点有用的？”
　　我说：“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小孩。”
　　鱼老板愣了一下，坐回驾驶座，看向挡风玻璃外的不知何处，淡淡地说：“我说了，别想那些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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