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老板养羊

　　我小学的时候最纯情了，但我想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那时的我没机会去“不纯情”。

　　我的小学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语文老师，他会把每学期发给我们的作业本留下一部分，等我们作业本用完了就让我们去他那里买。
　　这件事被外婆知道了，外婆跑到学校，跟人大吵了一架，导致这件事整个学校人尽皆知，也是我悲催小学生活的开始。

　　这件事导致的直接结果是罚我做了一个星期的值日，但问题远不止于此，那一学期的期末成绩，我这个第二名被调换了，是的，调换，跟排在第十名的班长调换。
　　而只有前九名才有奖状。
　　我当时的反应是：这样也行？当分数是摆设么？

　　后来我的日子不大好过，不被老师待见，也不被同学待见，那时候班上流行拉帮结伙，好几个小团体，没有一个愿意“收留”我。
　　我把这些经历当打发时间的口水讲给鱼先生听，那是个阳光裹挟着微风的下午，我们正坐在一条长椅上，两旁高大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树给我们遮阴，背后是路，偶尔有车经过，眼前是一片草坪，上面秩序井然地安置着各种各样的户外健身器材，我们正对着的是儿童区，还有几个用轮胎做的秋千。
　　这个点小孩们都还没放学，一个人影也没有。

　　鱼老板的大手握着我的小手轻轻摩挲着，他说：“真可怜。”
　　我说：“你心疼啦？”
　　他说：“有点，但你别以为我会因此就原谅你初中乱搞男女关系这件事。”
　　我：“……”

　　我初中的班主任是我一个表姑，是她主动把我从分到的班里要过来的，我小升初考得不好，那个班主任一看成绩，这么差，谁爱领就领走吧。
　　后来他教我们班生物，发现我成绩其实很好，当时就当着我的面对我表姑说：“要知道这姑娘是这样，我怎么着也不会让给你了。”
　　他以为他是在夸我，我却因为这句话恨了他三年。

　　至于我“乱搞男女关系”这一段，事情是这样的。

　　那时我在班上是副班长，我们班一共俩副班长，一个主管学习，一个主管纪律，我就是主管纪律的那一个……
　　主管学习的副班长成绩比我还要好，他是个很阳光干净的男生，高高帅帅的，笑起来特好看，而且他还喜欢打篮球，我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主管学习的副班长坐在我前面，他的同桌，也就是坐在我斜前方的女孩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是的，我的同桌是班里的纪律委员），她的位置我早已觊觎良久。

　　皇天不负有心人，初二的时候，她转学了。

　　但是按照我们班的惯例，如果有人离开，位置空出来，就后面的人一个个往前挪，这样的话，那个我朝思暮想的位置就会落入纪律委员的腹中。
　　你俩男生，坐一起有啥意思嘛。
　　于是，在他们还没来得及移动前的一个课间，我明目张胆地把前面的桌子往旁边移了一下。

　　上课铃响，主管学习的副班长回来，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坐下了。
　　老师进来后，看到空出的位置，说：“后面的，往前挪。”
　　我在心底得逞一笑，把桌子搬了过去，成功和小帅哥挨在了一起。
　　身后有人用笔头戳我，是我班里最要好的朋友，一个小太妹，她挑挑眉意味深长地对我笑。
　　我脸有点热，心想，你能不这么明察秋毫么。

　　鱼老板介意的当然不止这件事，后来我们之间开始有了更多的身体接触。

　　比如，学校组织拍证件照，发下来时他要看我的，证件照诶，这怎么能随便给人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
　　我不给，他就来抢，抢着抢着我俩的姿势就变成了他环抱住我的样子，班里人都发出暧昧的“哇哦”一声，他才把我放开。
　　我还给他洗过格子衫，打篮球给他送过水，放学一起回家，我们相处很融洽。

　　后来上了高中，不同班了，就渐渐疏远了，我就喜欢上了隔壁班的学习委员。

　　我总结了一下，我发现初中的那位主管学习的副班长对我在择偶这件事上的影响超级大，后来的高中、大学，我喜欢的男生无一另外的，都是阳光帅气、成绩优秀以及运动细胞发达的人。
　　鱼老板听我讲完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的爱情故事，他总结陈词：“你这顶多算单恋，”他拍拍我的脸，“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说这个人……

　　鱼老板的话，算是我对自己择偶标准的颠覆吧。
　　他一点都不阳光，很冷的一个人，不爱笑，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看着我的时候要好些，多了些……慈爱的味道。
　　他很高，比我喜欢过的任何人都高，我站在他面前，头能塞到他下巴下面，导致我看他时总是很吃力，他还不喜欢一切室外运动，健身房和室内游泳池才是他的真爱。

　　其实，我之所以二十一岁跟了鱼老板之前一直没谈过恋爱是因为我妈。

　　初中的时候有同学早恋，表姑曾善意地提醒过，所以某天晚饭后的家庭会议上，老妈敲敲桌子，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闺女啊，初中可不能谈朋友，要谈咱高中去谈，你看那谁谁谁家的闺女，上次我去吃席儿那个，人家就是高中谈的。”
　　我说：“好好好。”

　　高中了，父母都不在身边，我跟着外公外婆住，老妈不放心啊，电话里她说：“闺女啊，高中可不能谈恋爱，要谈咱大学里谈，高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千万不能分心！”
　　我说：“好好好。”

　　后来大学，我填了个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学校，班里连个同省老乡都没有，我妈怕我找个外地人，一年回不了几趟家，出发前，她拉着我说：“闺女啊，大学可不能谈对象，要谈毕业回来工作了再谈。”
　　我说：“好好好。”

　　但最后一次我没听她的，大一那年，我遇到了鱼先生，这个男人很狡猾，把桀骜不驯的我都给驯养了……

　　“怎么，想妈妈了？”鱼老板替我抹掉眼角的一滴泪，“瞧你这可怜样。”
　　我有些忿忿不平：“都怪你，我想难过都找不到理由了！”
　　鱼老板笑了一下，两根手指托起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看我一眼，又重新覆上。
　　我仰着头承受他的亲吻，眼角又滚落几颗热泪。

　　那年母亲亡故，我在坟头哭得断气，很多人都劝我别难过，只有他，站在跪坐在地的我面前，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问我：“你在哭什么？”
　　我抽泣着看他，说：“我我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他点点头，说：“那你跟我吧，我要你。”

　　我以为，我会多个监护人，我真是太天真了。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羊，被鱼老板包养了的一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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