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堂

作者:邓橘全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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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太阳最早照耀的地方,是东方的建塘;人间最特殊的地方,是奶丨子河畔的香格里拉。

      “袁大头!你给我站住!”齐湘打了个大哆嗦,跳着抖落帽檐上的冰渣,然后抄起雪铲追着袁乐一顿猛打。
      “别别别,宝贝我错了,不就是玩玩嘛…啊啊…好冰我真的错了!”袁乐蜷起身体,几乎滚到雪地上去了。他突然抬手把齐湘往下一拉,齐湘整个人重重扑了袁乐一个满怀,两人在雪地里几乎翻滚了好几圈。
      “混蛋。”齐湘咬牙切齿狠狠掐了袁乐手臂,袁乐穿得多,一个女孩的力量其实根本掐不进肉里去,但他龇牙咧嘴的夸张表情连旁人都隐隐觉得痛在其身。

      打是情骂是爱,再混蛋也是自己爱的人。严礼泽几乎不用转过头,就已经知道此刻这对小情侣又搂抱着起身,不够三秒便又是一边扫雪,一边眉目传情的打嘴炮。
      他笑着羡慕地想,年轻真好。
      可是想了想又在心里和自己扛上了,自己其实也没有多老啊。

      此刻的严礼泽正握着一把大笔刷坐在三米高的梯型画凳上,面对着刚煽刷成白色客栈的外墙。他脚边是一个和梯子齐高的木架,放满各种颜色的桶装油漆和涂料,架子是袁乐做的,轻便却稳当,他在大学时专修的建筑力学总是完美的为严礼泽的艺术创作提供方便和创造条件。

      严礼泽是这片最接近天堂的草原上唯一的一家青旅的老板,他现在是整个草原最接近天堂的人了。其实他也是来了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美丽又惊悚的称谓。刚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坐在这个梯子上,居然产生了强烈的高原反应。当年住古城寨里的热心大婶尼玛嘎姆,嗯的确就是这个名字,和他同样热心的丈夫德吉大叔还笑话过严礼泽,说他只是营养不良,要真高原反应早下飞机的时候就该流鼻血了。
      于是隔天严礼泽便收到了他们给他带的一砣酥油和一包烧馍馍,听说以前是过年的时候才会送的。严礼泽实在是不喜欢酥油的味道,却又舍不得扔掉大婶一家对自己的关照,就只能一直放着,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酥油原来也是会过期。也对,木乃伊放久了也会变质,何况是没有丁点防腐剂的油。

      严礼泽拉回思绪,往前眺望,客栈前面是白雪皑皑的石卡雪山,背后是一大片草原,几个月前还是遍地鲜红的茛菪花,现在都是过膝的厚雪了。

      他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因为心里苦闷,只是有事没事吐吐气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严礼泽开始挥动他手中的齐湘口中的小型苕帚,茫茫白色配橘黄色系会比较温馨,特别在这种淡季。

      这一画就是一天,尽管已经戴着厚毛线帽和围巾,但空气中充斥着冰雪的清冽味道,仿佛把人的嗅觉都要冻僵了。他把长长的围巾往脸上掖了掖,只露出眼睛,却眨个眼都需要莫大力气,眼皮磨在眼球上就如同砂纸磨到皮肤一样疼痛。严礼泽不禁庆幸自己是单眼皮,他想双眼皮一定更重。

      这时,已经睡完一个甜美午觉的袁乐和齐湘正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今天冻死了,一双耳朵都快被冻掉了。”
      “我小时候在东北冰天雪地还光着身子摸鱼呢。”
      “东北人了不起啊?被你占了地利而已。”
      老板忙活了一下午,你俩竟然跑去睡午觉还有时间打嘴炮。严礼泽心里想着,还想说些什么但一张嘴风就把嗓眼堵到严严实实的,他最后也懒得开口了。所谓高处不胜寒,那风几乎要刮掉他一层皮了。

      严礼泽丢下笔刷,活动活动僵硬的手指,正当他抬头放松颈椎的时候,一群黑颈鹤从他头上整齐有序地飞过。
      这是今年的第三批了吧。
      有了先几年的中彩经历,他当机立断地紧紧拢上因为仰头的姿势牵扯而微微张开的唇,才发现他裸丨露在外的只有一双眼而已,于是他又立刻低下了头。
      “哇,又一批来过冬的了!”齐湘激动地跳了起来。来这两年了,还是那样大惊小怪。
      袁乐倒是淡定得多,见太阳要下山了,赶紧把租给游客的自行车都泊回车棚内。
      这两个呱噪的年轻人当年还是大学生的时候曾经是严礼泽的住客,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两年前突然脑子一抽说了句活着太累便求严礼泽收留他们,当时客栈正巧也缺人,严礼泽就答应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每天干着铺床单擦桌子的活是不是真的觉得比以前轻松了。
      袁乐是东北人,齐湘跟严礼泽一样都是江浙人。东北人嘴快,南方姑娘嘴尖,按严礼泽的说法,这两个人一旦躁起来得把他耳膜活活刺穿。但听说东北男人是疼老婆的,袁乐是老实人,明眼人都看的出袁乐是真疼齐湘。所以有时候就算是严礼泽这种,无法用正常眼光看待异性恋的人,心里也不是不羡慕的。

      严礼泽看着掠过的飞鹤定了定神,又在墙壁上添了几笔黑色。
      “老板画画的时候真的很帅啊,可惜就我们俩有机会看,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要爱上老板了。”齐湘在底下歪着头,定定看着严礼泽的清秀的背影。
      “你爱上也没用,老板不会看上你的,要真看上也只能是看上我。”袁乐弹了弹齐湘的额头:“所以你要看紧我,不然老板真的看上我的话……”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严礼泽慢慢从梯凳上爬下来,心想这两个家伙真是越来越敢说了。
      “礼泽哥,你太厉害了!但我还是没看懂你的画,只知道你内心很狂野,这笔触龙飞凤舞的。”
      齐湘一如既往地先褒奖严礼泽一番,再提出她的质疑。
      “你懂什么,这叫抽象,我反而觉得礼泽哥有点心事了。”
      建筑学终究还是和艺术有些挂钩的,严礼泽每完成一幅作品,袁乐都能感受到那么些个意思,尽管有时候连严礼泽自己也没搞懂自己想表达什么,经他一说,严礼泽就会想,有道理,或许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严礼泽其实并没有心事。只是今天一早起来就觉得心头发紧,胸腔里头憋着一口气无处可抒,一整天都心烦意乱的。以前袁乐无故发脾气的时候,齐湘总是对他说男人也会有那么几天的,过了就好。
      严礼泽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今天谁负责厨房?”严礼泽也一如既往地懒得解释。
      齐湘一根根掰着手指数了数:“是你啊礼泽哥!”
      “啊。那想吃什么?”
      “小炒腊肉!酿茄子!礼泽哥做的最好吃了!”齐湘眨巴着眼,小猫一样在严礼泽肩上蹭来蹭去。
      袁乐一把拉住齐湘的围巾,把她拽回怀里:“泽哥,能做一个炸洋葱吗?”
      “好。”他思忖着得让德吉大叔明日稍些食材过来,快步走进了客栈里面。

      外头凛冽的寒气和室内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气形成鲜明对比,两股气流在严礼泽身体里冲撞,让他禁不住打了个温热的寒噤。严礼泽把帽子围巾手套和外套通通脱下,经过陈列架的时候他照了照镜子,镜子里面的人眉眼浓秀,眼角上剔,眼底的干纹却如皲裂的土地,皮肤像是被拧干水的纱布。他盯着镜中人的黑眸,以为能泛起些波澜,却一如既往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老了。严礼泽笑了笑,嘴角却僵硬得比哭还难看。他往手心里挤了些润肤露,胡乱往脸上一抹,一阵刺辣在他脸上跳动像针扎一样,本来冰冷的脸上因僵冻而起的红晕现在已经是高原红色了。

      进入厨房后严礼泽手起刀落把猪肉剁成肉碎,一手一把菜刀左右开弓玩命似地往下剁,这倒是让他今天的莫名烦闷情绪有所缓解。齐湘爱吃辣,袁乐不喜甜,这些严礼泽都有记在心中。快要装盘时他又往小腊肉里多放了几颗辣椒。

      严礼泽觉得做菜与画画是相通的,都需要靠想象力。从他第一次做菜开始,就没怎样失手过,好像天生就会一样。他不知道建筑学是不是一门需要想象力的学科,因为他觉得袁乐也有这种天赋。齐湘不行,虽然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大家都要分工合作,但是说实话,袁乐若是主动顶替齐湘下厨的那天严礼泽真的会非常高兴。
      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画画非常厉害但做菜一团糟的人。论据一下子就被完全驳掉了,看来想象力和做菜只不过是一种巧合罢了。

      “礼泽哥你做菜怎么这么好吃呢!”齐湘塞得满嘴鼓鼓涨涨的,毫不吝啬地对严礼泽做的菜给予高度评价。
      “你把我赞上天还是得轮流做饭。”严礼泽看穿一切似的扬了扬嘴角。
      齐湘的阴谋两年都未曾得逞,当然她也不会在意严礼泽说什么,因为他做的菜好吃是事实。
      袁乐很自觉地打开电视,如果餐厅没客人特别要求的话,一般停留在艺术频道。
      简单的一顿晚饭,电视上一直在播某名家的画值三百万,某雕塑震慑灵魂鼓动人心,还有采访各种大师教授。其中一名教授严礼泽很熟悉,他曾经跟着他三年,现在也其实一直很想他。
      “泽哥,那些画都能卖三百万,你的是不是能卖五百万了?”
      严礼泽笑了笑,不禁觉得袁乐真的特别可爱:“我卖五百给你你要不要?”
      袁乐知道自己大概问错问题了,立刻不敢作声,埋头吃饭。
      严礼泽倒是无所谓,反正当是学术交流罢了,他继续说:“一幅画的价值除了它本身的水平还要讲机遇的,或者有伯乐赏识,或者比赛打开知名度,艺术是无价的,但又是很现实的一样东西。”
      袁乐和齐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最终齐湘忍不住开口:“所以我说了,礼泽哥你的画只有我们看到真的太亏了!可惜这里只有袁乐没有伯乐啊。”
      袁乐眼白翻了翻,不满地瞥了一眼齐湘。
      严礼泽笑笑,不回答。不搞艺术很多年了,又何必执着这些。
      一段段冗长的大多数人听不明白的艺术评鉴后,电视画面切换成了另一个人的采访,是这几年很当红的一位年轻艺术家,叫苏尧。开了好几场画展和雕塑展,几乎场场好评,而且作品价格也相当不菲。
      “好帅啊。”齐湘咬着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现在搞艺术的人都这么帅吗?”
      她看看电视,又看看严礼泽。
      “艺术家气质嘛。”袁乐听齐湘这么说,也忍不住一睹电视中人的芳容。唯独严礼泽没有兴趣,头也不抬,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礼泽哥,你说这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吗?”
      被齐湘突然这么一问,严礼泽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的确可能是自己会喜欢的类型,但喜欢和不喜欢也跟自己没关系,更不可能跟电视上那人有关系了。
      “哪来这么多问题,快点起来收拾收拾,等下客人逛完夜市就得回来了。”
      袁乐总是比较听话,立刻就起身了。齐湘磨磨蹭蹭地看着电视,一直在碎碎念:“我觉得礼泽哥会喜欢这一款啊,袁乐你看你就缺少那么点气质,搞艺术的真的灵魂都像在天上飘一样……”
      严礼泽和袁乐越走越远,走到厨房终于听不到齐湘念的经了。
      袁乐一边擦着碗,一边说:“泽哥,昨天离开的两个妹子又问你要电话了。”
      严礼泽笑:“那你给了吗?”
      “没给,给了不等于白给吗?”袁乐一脸义正严辞在严礼泽看来真的有趣的不行。
      “那不就行了?”
      “泽哥,我说你都单了两年了,找个伴吧。”袁乐微微皱了眉头。
      何止两年。严礼泽心想。
      他先是一脸茫然地盯着袁乐,很快便调整情绪从眼眸里涌出一片柔情的秋波:“你是不是想甩掉齐湘和我在一起?”
      “当然不是!”袁乐紧张得整个人都快弹起来了,慌张地摆手不停解释。
      “那你为什么比我还心急?”袁乐的一惊一乍让严礼泽很开心地笑了。
      还真是个热心肠的傻孩子啊。
      “你慢慢洗,我先出去,客人估计多起来了。”严礼泽没让话题继续下去,兀自先离开了。

      严礼泽的这家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占了自然风光的便宜,其实什么也没有。所以一般都是一早一晚特别热闹,其余时间几乎很空闲,因为大家都出去景点溜达了。
      像现在这样,大厅里人特别多,有的吃个宵夜喝个热饮,有的三三两两聊天,有的打打台球和麻将。
      一对情侣牵着手走了过来,严礼泽记得他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老板,是不是可以免费写生?”
      “嗯,你们等我准备一下。”
      这家店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凡是住宿后离开的前一天,严礼泽都会为他们画一幅画以作纪念。
      他拿出画板和笔。
      “一起还是分开画?”
      “一起!”
      一起就最好了,能省点时间。
      “风格?”
      “我想要可爱些的!”
      男生几乎没怎么说话,都是女生在回答,那女生长得就是真的很可爱那种。
      严礼泽三下两笔画了大概十分钟,基本上就画完了。他们周围这时已经围了一圈人,严礼泽和小情侣其实都挺不自在的,但他毕竟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最后,他在角落加了个丰满的爱心。
      女生拿到了画,哇哇感叹,一脸欢呼雀跃。她看看严礼泽的画,又拿去对照自己的男朋友,笑的咯咯作响。
      发自内心的笑声永远是这个世上最好听悦耳的声音。
      严礼泽的心情变得很好,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刻,便是他一天最快乐的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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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一篇我很用心构思的新文。跟挡枪不一样。挡枪我自己早其写的,很青涩条理也较为套路。
    这篇是写实向的。新文里有各种人生和情感的碰撞与思考。写着写着想起自己曾经在香格里拉的那些时光和我想念的那些人。真的不禁热泪盈眶。
    谢谢大家支持!
    我超级爱严礼泽。
    如果大家看了第一章也觉得不错,多多给我鼓励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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