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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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姓苏的笑咪咪地坐下来，双手捋了捋衬衫衣袖，嘴巴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线，看着颜俊和兰医生，说：“兰医生请客啊！兰医生深圳回来发到了号？”
　　兰医生也不作答，只招呼老板再要些青菜豆腐来。苏医生咬了块肉在嘴里劲力十足地嚼着，说：“兰医生发到了，可以娶老婆了呢？”
　　“还未些喇！娶老婆要什么钱的。趁年轻再过些自由的日子，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苏医生朝着颜俊肖生二人笑笑，“兰医生是真有耐性喇，号？三十多岁了还在练童子功。”
　　颜俊二人只是陪着表情，不好胡说。兰医生道：“我是很希望你们早早成家立业，过上像一般人一样都要过的生活，到时就叫我喝酒咯。”他嘴巴上下牙槽往外长，说话时飞着唾沫星儿，有滔滔不绝的感觉。
　　苏医生嘿嘿地笑着大口大口嚼肉，毫不在意发出响亮的劲力十足的“滋巴滋巴”声。
　　颜俊给兰苏二位敬酒，说些他和肖生是后辈，今后请多多关照之类的客套话。
　　这一晚，肖生和颜俊就一起睡在兰医生的房间，两人房间都未理好。兰医生则在下边新医院值班。
　　颜俊拿出兰医生放在床头下面的相册，和肖生一起看。第一页上是一张毕业照，照片顶上金字打印着“莲川卫校87届毕业合影留念”这样一行字。颜俊让肖生认认哪位是兰医生。肖生一个个男生细看过去，辨不出哪个与兰医生模样相似的。颜俊说，我相信你也认不出是哪一个。用手指了最后一排左边第三个穿红色衬衣留着长发的年轻人说：“喏！这个是兰医生。”
　　肖生细看了那人，一张瓜子脸，白净干爽，意气风发。哪是现在这一副颧骨暴露，脸面晦暗无光的模样呢！不禁惊叹了说：“兰医生怎变的这多？”
　　颜俊又翻到后面，指着一张说：“这是还在木樨卫生院时拍的。”肖生见照片上那人一张国字脸，头发浓密向上梳着，脸色微露笑意，自有一股逼人的英气。
　　“这张也是兰医生的照片啊？！”
　　颜俊点了点头，说：“听说以前他在那里当过副院长的。”
　　“那现在怎么不当了？”肖生疑惑了。
　　“我也不清楚，可能后来不想做了,去深圳了吧？”
　　肖生想，那怎么又回来了？
　　相册里面女孩子的照片很多，有与兰医生合影的，有单人的艺术照，有一起游玩拍的……颜俊一一细看，问肖生觉得哪个最好看，肖生笑而不答。
　　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照到床了，也不见了颜俊。肖生慌忙穿好衣裤跑出，到楼梯口转门处，正碰到颜俊端了脸盆迎面走来，他没戴眼镜，眯着小眼叫肖生快去洗脸。
　　肖生带来的行李还放在会计室，心想今日不洗脸刷牙了，就站在院子门口等颜俊。看见兰医生从厨房端出一脸盆水放沿畔上，人也蹲了上去，挤了牙膏伸着脖子朝下面的小沟吐着白沫沫刷牙。
　　昨日叫王院长为小王的老妇人端着大碗站在厨房门口，唏溜溜地划着粥喝，边与兰医生说话：“今年怎来这多，连小王已经来了三个了喂？”
　　兰医生吐了口泡沫说：“还要来一个，总共四个。不算多的，镇中心卫生院编制是有二十几个的，贡坝才十几个人，还可以再派七八个呢！”
　　“那这么多人怎做得到吃呢？”那老妇人嗤笑起来。
　　兰医生挤了毛巾擦着脸，不屑地说：“卫生局吃饱一个，就送来一个，那管下面人死活！”
　　那老妇人只是笑。
　　肖生感到兰医生好像是说自己似的，立在当地瞧着下面的河沟不自在。河沟里没有水，沟畔两边高高的石墙上，上面黑下面白，留下山洪冲刷的印迹。
　　“脸洗了否？”
　　肖生听兰医生是问自己，就说：“东西还放在……”
　　“喏！来洗喂！”兰医生指着他的脸盆，把毛巾丢了进去，走过肖生身边进了院门。肖生不好意思地笑了说，“用你的啊！”
　　“哦！”
　　肖生很快洗了脸，端着脸盆跑回，见兰医生正站在墙边一面落地大镜前剪鼻毛。肖生也不知怎生招呼，把脸盘放在门边脸盆架上。欲待走出，兰医生叫了，让他把毛巾拧干晾好。肖生忙应着将毛巾再用力拧了拧挂上去，然后人就立在那，怕还有什么吩咐。
　　兰医生梳好了头，让肖生走时把房门关好，他径自走了。肖生忙拉上门，跑出到厨房门口等颜俊。
　　不一会，颜俊与王院长说着从院门里走出来了。这时厨房里那老妇人走出门来问王院长中午蒸不蒸饭，菜她那里都有的。王院长说算了，对身旁的颜俊肖生二人说，这是松钗阿姨，帮医院烧饭的，以后你们可以带饭盒来放这里蒸饭。颜俊二人点头称是。
　　肖生跟着他俩一起下去。到横街那肥女店里，王院长叫了三碗粥，六个包子，一同坐吃。肖生喝了粥吃了一个包子就说饱了。出来付了钱，立在街头等待。
　　王院长吃好出来付钱时，那肥女指了肖生说他付了。王院长看着肖生说：“哦！你付了。”对一旁的颜俊说，“现在也不早了，那就去医院吧！”
　　到了医院，王院长和颜俊就上楼去了。肖生站在化验室门口等阙医生下来开门。
　　药房的小雷下来了，看了眼肖生也没说话，自过去开了药房的门，就坐在那里了。
　　医院空荡荡的大厅好像除了上班的医生就没有别人了。肖生想，可能还早吧！想起自己在市一医院实习时，值早班的那天，大冬天的早上六点钟就要赶到，医院挂号的十来个窗口早已都排起了十几米长的队伍了。而他们安排抽血的五六个人就要连续不断的给病人抽血,直到八点半才干完。卫生院和那省城的大医院自是不能同日而语了。
　　等了二十多分钟，阙医生“咳咳”地清着嗓音从楼上下来了。见肖生还站在化验室门外的，就问：“哩！你站这的？门开不了啊？刘子平钥匙还未给你？”半张着嘴去开了门。
　　肖生称是，让他先进去。他拉了靠椅在桌子前坐好，示意肖生坐边上的方凳，从抽屉取出一本旧旧的《临床检验》“啪啪啪”地翻看起来。
　　肖生想，自己从学校出来就无心情看过书了，不想这阙医生工作这多年还翻看专业书，心下崇敬，静静坐在一旁。
　　阙医生翻翻停停又看看，问肖生：“你实习时那交叉配血做过没有？”
　　肖生摇头说：“没有。”那配血试验虽然简单，但事关生命，责任重大，老师一般都是亲自操作，给肖生们解说步骤原理而已。
　　阙医生看着《血库》那章说：“步骤是简单的，你那实习医院怎配配的？说来听听。”
　　肖生记得是用一种最新的试剂，书上也没有的，步骤都差不多，结果却是很快就能得出。但现在无实物照着做，说来挺麻烦的，自己又口齿不伶俐，就只好说记不大清楚了。
　　肖生想这地方还要做配血试验吗，就问阙医生。
　　他说不用的，怕以后出去了要做，就学习一下。肖生看了化验室设备，尺形的操作台上，靠窗边是一台显微镜，一木架上插着十几根吸管，旁边是一台分光光度计，折角那边摆放着水浴箱，桌子旁一台差不多有桌子般高的干烤箱。除此外就没有什么了。肖生又问他，这里要做些什么项目。
　　阙医生“咳”的一下清了嗓音说：“主要是三大常规，还有谷丙转氨酶和乙肝三系要做的，你如果以后要开展什么项目可以和王善来说，试剂买来就可以做了的。”
　　肖生点点头。
　　阙医生问：“你是公费的？还是自费的？”
　　公费是包分配的，自费就是自找门路就业的。因为自己是自费身份，那自是中学时考得不好自费去读的，觉得挺脸面无光的。就说是公费的。
　　“局里开给你的工资多少？”
　　“235元。”肖生不好意思地说。
　　“那就是自费的呢！你工作是谁帮你找的？”
　　谎言当面戳穿，肖生一下子呆愣了，继而就是无比尴尬。这235元是临时工工资啊！谁都知道只有自费出来才做临时工了。肖生红着脸讷讷地说：“是舅舅。”
　　“就是昨日送你来的那位吗？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挺历害的。在哪里上班的？”阙医生对着肖生笑着说。
　　“那不是，是表哥。我舅舅是在县委开车的。”肖生轻声地说了。
　　“哦！原来是帮领导开车，怪不得这能干噢！”
　　肖生想帮自己的哪是什么县里的领导，是舅舅的那位在紫屏镇中心卫生院当院长的好友——老邱舅舅！这其中详情却也不必对他说。
　　阙医生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抽着，站起来拍拍肖生后背说：“好好干！以后让你舅舅帮忙转正了就好了。”说着站起拉拉裤子走出去了。
　　肖生想，为找工作的事已经很连累舅舅了，今后怎敢再求他呢！一时呆坐着胡想。
　　一早上也没人来做什么化验。到下班时，一个穿着淡绿裙子的年轻女子从楼梯下来，走进肖生的办公室。肖生昨日曾见过，也是这医院的医生。她走着看了看说：“肖生下班了，去店里吃饭，是张跃男请我们大家吃饭。”
　　肖生喏喏应了。那边小雷叫起来：“金香，我们先到门口等。”
　　肖生也不跟她们走，关了门等在楼梯口待颜俊下来。过了会，上面一群人喧哗着从楼上下来了。王院长对肖生点了点头。刘会计说：“走，吃饭去。”肖生应了，却只站着等后面颜俊下来，跟在他身边。
　　大门外的小雷又叫了起来：“跃男，哪里吃啊？我们都等长久些了啊！”
　　“都饿死了啦！”金香拉着阙医生的手笑着说。阙医生不知何时也已站在那里了，这时也笑着说：“这个跃男请客，还要客人等你该！”
　　跃南直乐了嘴说：“喂！这可当真过意不去的。请你们吃饭，还要让你们久等。我应该现在邀请你们的，怪我请柬发得太早了该！”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刘会计指了指腕上的手表笑着说：“看看，离下班还有五分钟，你们这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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