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作者: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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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我正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阙门外走过,从窗户望进来,哼了声:“小生。”又哼了声。
      我不知他“哼”了一声又一声,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两声“哼”刺在耳里,十分不舒服。
      她很快就吃完了,我还想和她一起慢慢吃慢慢聊的,可她站起就走出门外去了。
      我想是阙的那两声“哼哼”心烦了她。
      在我没来这里时,我就知道了阙这个人:好喝酒,爱打斗。曾有一次提了棍棒赶到广场打断了一个人的腿,送到外面医院接上送回来,走路却拐了。却又是他亲自将那人腿打断,重新接好,才没有使他成了瘸子。
      从此他的狠辣他的手段就全系统出名了,也没人敢要他了。只得娶下个村姑在这生儿育女了。每年都说要调,但都没调走。一沦落就是十多年。
      我是因为同情他,才对他心生好感。他却从不将一般人看在眼里,对我只说过一句话“你很单纯”。第二句就是这两声“哼哼”。
      真奇怪,当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看不起我时,阙却敲开我的门,要我去喝酒。
      可能是遗传的原因,我酒量很大。但从来不喝醉酒。阙却来找我了,说要灌醉我。
      那天酒喝了三坛,我一坛,他两坛。他说了好多话,说很喜欢我这种人,说我应该给他做小姨夫。
      我是知道他小姨很漂亮。他老婆自跟了他,开在广场上的那间小店就让她妹妹看了。十平方米的小店常挤爆人。
      我说:“你小姨喜欢我?!我从来没跟她说过话。”
      “喜欢很简单,不需要说什么。”他说,我答应丈母帮她找个好女婿,我看中了你!”
      我说:好铁不打钉,好汉不招亲。
      “你会喜欢她!”他指着门外说:“喏!她来了。”
      哦,她真的来了,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微笑着像个布娃娃。
      “我也来陪你们喝一碗!”她端了阙倒满的一大碗老酒,敬到我面前,就那般布娃娃一样的甜笑着。
      “是不是醉生梦死!”
      她笑出了声,“不是。”
      我终于软到了地下。

      《昨夜秋风》
      1
      “肖生,你给王院长说几句听听。”
      肖生怎么也想不到表哥竟要自己即兴演说,望着前面驾驶座上板着脸开车的表哥,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就在表哥将他的事情对王院长说起时,肖生的一颗心便已提在嗓门眼上万般羞愧难当了。王院长那一声惊呼早是意料中的事了,除了低下头避过他投来的疑惑的目光外,也还能麻木着忍受。但现在表哥竟要自己亲口对王院长说几句,这多让人羞愧啊!
      肖生面色惨白,表哥这淡淡的一句话直似一记重锤,重重砸在他脑门上,让他眼冒金星,混混沌沌的只有一片嗡嗡声,而那张大的嘴巴也只能发出些被掐住的嗬嗬声了……
      这怪异的声音更让王院长冷峻的脸上罩满了严霜。
      此情景仿佛让肖生表哥也开不了车了,他不停地回过头来安慰着催促:“你就给你王院长说说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哪个班,什么专业,几个同学几个老师,这简单的都说不来的?”
      肖生心内盘旋着“省卫校、23班、42个同学、王老师”几个词,想努力吐出几个字,但喉头就似水肿般,直能发出些野兽垂死般的嘶嚎。
      车声呼啸,驶在进山的公路上。王院长盯着车窗外面一声不语。肖生表哥想打破沉闷似的,每隔一会就拍响一下汽笛。车轮摩擦着新浇注的柏油路发出“嘘嘘”的声音,秋日的天空阳光灿烂,是好天气。而肖生的心情却是如此难堪,心如死灰。
      “这都是家庭穷苦,小时侯他爸妈没钱带他去看看,口齿不灵清一直没能矫正过来。说话就这样了,不熟悉的人一下子会听不清他说什么,熟悉了是还好些。他也很自卑,在人前不敢开口。”
      王院长嗯了一声。心内只是忧心这样的人能不能胜任的了工作,现在是去卫生院上班,虽说做的是抽血化验,跟病人总是要说话的吧?难道像哑巴一样打手势不成?也不知局里是怎么考虑的,新去上任却分来这样的人。早上去局里报到,办公室阮主任说,这肖生是刚毕业来你贡坝卫生院做化验的。当时看着人小小的,似个才上一二年级的初中生,不想还是个说话说不清楚的人,也不知能听得几分清?现在自己却又偏坐了他表哥的车和他一同去单位报到……王院长心中烦躁,闷声不语。
      肖生表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从县城进山到贡坝的路不远,又是新修的路,只是弯多。四十分钟后,肖生表哥的那辆吉普车就停在了贡坝卫生院的大门口了。肖生表哥先下车,帮王院长打开车门,朝后头还呆坐着的肖生催促:“到了,快下车,帮忙搬药!”
      肖生赶忙躬身下来,跟他到车后。表哥拉上后车门,后备箱里是王院长带进来的五六箱药。他让肖生抱了一箱,自己也抱了一箱,赶紧跟着王院长进去。
      王院长大踏步走进医院大厅,伸头到右边窗口叫了里面一位女医生出来帮忙搬药。肖生表哥只跟在王院长后面,问他药放哪里。王院长指了指刚才那位女医生走出来的那间房间,说就放药房好了。走上楼梯几步又回过头来对肖生表哥说:“等下你带他来我办公室一下。”
      肖生心下格噔一下,忍不住又发颤起来,不知又有什么事。
      肖生表哥忙说:“好的好的。”和肖生一起各搬了几箱,那女子也捧了箱进来。车上的药都搬进来后,肖生表哥带肖生去洗了手,一同到三楼的院长办公室。
      王院长拿过肖生表哥手中的袋子,翻看了肖生的毕业证书和户粮关系迁移资料,又细看了阮主任开给肖生带来的工资介绍信,上面填着基本工资200元,岗位补贴35元。一共是235元,很低。这肖生也是知道的,昨日小舅带自己从家里出来时在车上,那位同小舅一起来的老邱舅舅就说过的,工资很低,以后会慢慢高上去,医院如做得好也会给职工发些补贴的。
      王院长拿了那工资单说:“这要拿给会计的,会计办公室还在上面老医院,没搬下来,我们一起上去。”
      从新公路转过一条短而宽阔的横街,就是穿村而过的老公路。老医院就老公路上去,在村头坡上。到了坡顶平路,表哥把车在路边停稳下车,王院长带着他二人从一条石阶小路上去。只见两座老旧平房,面前这座长长的,前面那座四方方的。走过这两座平房是一条小桥,桥头沟畔一株老柳树垂下万千柳条。转过小桥,侧边一座老屋,门里出来一个老妇人,望着王院长领着二人来,招呼说:“小王今天回来了?”
      王院长点了下头,径直带着往前走进院子。进门右首是宿舍楼的一条笔直的水泥阶梯上去,顶上一扇门进去是一道长长的栏杆木板走廊,一排十几间房间。王院长没上阶梯而是转过这座高高耸立如城墙般的楼道到院子里面。院子里栽种着枇杷,橘树,一排十几株针叶林大树高高长向天空。肖生无心去看风景,一颗心上下忐忑,在表哥后面跟着王院长走进第二间办公室。
      一个戴着四方眼镜的年轻人坐在那里打着算盘写字。王院长把肖生的工资介绍信拿给他,指了指肖生说,“新来做化验的,”看了肖生一眼又说:“他口齿有些不清的……”
      那年轻人抬头看了过来,蹩了眉头问:“哪里有毛病?”
      肖生低声说:“喉咙?”他也不知道怎么说话就说不清,小时侯伙伴们捏着鼻子学他说话,只觉得甚是难听。别人都说他喉咙有问题,现在那人问他,就也说喉咙。
      王院长说:“大概是喉咙有点不好,发音不正。”
      那年轻人问有无得医,肖生表哥说也没去看过。那年轻人不再问,顾自做他的事。
      王院长犹疑着说:“也不知怎么样?”
      那年轻人抬了下眼说:“人都来了,先上班了再说呢!”
      王院长称是,对肖生表哥说,这位是我们的刘会计。肖生表哥忙要敬上烟,那人不抽。表哥说他表弟很老实的,以后还请两位领导多多照顾了。
      那刘会计说大家在一个单位上班就是同事了,没事的。王院长也说是,就安排说,楼上第一个房间是张医师的房间,过几天调走了,肖生就睡那里好了。
      肖生表哥直说好的好的。又取那户口迁移证问去哪办。
      刘会计说去派出所办的。
      肖生表哥说现在没事,正好先带了他去办,告辞了出来。
      两人走出院子,到那边平房。肖生表哥看着肖生,穿着一件剪了一截后修改的白白的衬衫,低着头跟着,就提醒他把头抬高些,胸挺起来,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不要像个老头子走路一样。肖生应着,努力挺上胸,但走着走着人又低了下去。到了下面派出所,那办户籍的协警却未回来上班。肖生表哥便说那过几天来办好了,或者我有空出差到这再带你来办,他们说过些日办没事的。
      带了肖生先回医院,去找王院长告辞。那王院长也下来了,正办公室坐着。肖生表哥与他握手道别。王院长连声称好,请他日后有空再来玩。陪同了下来,带肖生到一楼化验室,让肖生跟着化验室的阙医生做化验,先实习段时间。肖生表哥见事情已妥,又嘱托了几句,便去了。
      那阙医生在那边药房,便过来招呼了声,问起哪个学校出来的,肖生说了,他说是与肖生同校的。又问了些他当年的几个老师现在的情况。觉得没什么好说了,就把挂门后的白大衣拿给肖生,嘱咐肖生穿上,照看化验室,他自己一身休闲地出去了。肖生便坐着,见对面那早上一起搬药的女医生也坐着,只看着窗口外面的大厅。大厅没人,她只是看着。肖生也就安正地坐着。
      过得会,听得外面楼梯有人“噔噔噔地”跑下来。很快那人便笑面笑容地进来了,伸手便来握住肖生的手直摇,热情地说:“你好!你也是新来的同志吗?我昨天刚来,我叫颜俊。”
      肖生忙站起,也握住他手连说是是是。见他穿着黑T恤,黑裤子,满脸胡碴的瘦脸上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很友好地笑着,又介绍了他毕业的学校,就等着肖生作一番介绍。肖生拘谨地站在他面前没说话。颜俊放了手,立了会见肖生不答,就说我们到对面西药房看看。说着就过去了。肖生怯生生地跟在后面。
      颜俊和那女医生搭讪,问地上的药是早上院长带回来的吗?又说要不要帮忙搬搬齐整。那叫小雷的女医生便说那就搬到那边窗下叠起来。颜俊说好,叫肖生一起帮忙将六箱药搬在窗下叠放齐整。做好后,两人在小雷身旁立了会。小雷也不说话。颜俊就对肖生说,“带你到上面去看看。”
      肖生跟了他上去,二楼上正对着楼梯的是中药房,也是一个女的医生坐着,看上去三十多岁,没穿白大衣。左首几间门牌上挂着“外科、换药室”、“妇产科”、“B超室”的字牌。颜俊带他往右走进他坐诊的中医科,两个人坐下。颜俊兴奋说起他昨天来报到,正好吴局长来给新医院剪彩开业典礼,贡坝镇的镇长也来了,我还拍了些照片,没冲洗出来,待拿出去冲洗了出来给你看看!见肖生只是应着,就问肖生是哪个学校毕业哪个医院实习。
      肖生都是以最简短的话说了,颜俊听他说话仿佛是塞着鼻子似的,愣了会点点头。
      沉默了会,颜俊就在纸上涂涂画画说起他的中医事业。说现在中医开展是比较难的。现在大家生病了都喜欢挂盐水吃西药好得快,其实是大家对中医误解了,在一些常见病上,中医也是有很多良方可以立竿见影的。昨天局长就说了中医的任务是比较严峻的。以前这里是有中医师的,调走后就一直没开展过中医了,脱档好多年了。现在分配了我来,我就要从新开展了。我准备以后把针灸科搞起来……
      肖生听着颜俊说,觉得他一来就对工作有这样那样的打算,不由地钦佩。颜俊又打量了房间,说桌子靠窗边冬天可以有太阳。招呼肖生帮忙一起抬桌子整理。
      到的中午时分,一个穿着白衬衣,外面扎着黑皮带的中年人走到肖生办公室门口,朝他说道:“走!吃饭去!还坐在这干什么?”说完回过头去便大跨步地走出了医院大门。肖生不知他是谁,却来叫自己该去吃饭了。
      正呆想时,颜俊一阵风似的来到了自己面前,直问兰医师呢?他去哪了?肖生也不知兰医师是谁,或许就是刚才那位叫吃饭的人吧?
      “走,到店里吃饭,盘医师请客喇!”颜俊拉了肖生便赶去,怕盘医师钻进哪家小店找不到了。二人走过横街,只见前面一个人一手插裤袋,一手晃悠着朝前走着。颜俊忙大声叫了,那人回过头来立住,颜俊欢笑着带了肖生跟上去。肖生见这人正是叫他下班吃饭的人,尖尖的脑袋梳着三七分头,瘦瘦的个儿,皮包颧骨,脸上许多斑点正冒着青春痘。
      兰医生带着二人进了丁字路口一家小店。一个头顶梳着发髻的肥女,似个相扑高手正赤膊着双手拍打着面团。兰医生径直走进去开冰箱探头探脑地查看冰箱内有什么好吃的货色,“有什么好吃的?”
      那肥女挺了身回过头来问:“野猪蹄要么?”
      兰医生“砰”地关了冰箱门,说:“这个最好,烧个锅。”带着二位进了里间坐下。颜俊和兰医生是校友,二人就说些学校的事。肖生听兰医生说话的声音就像喉咙被人捏住了似的,很似自己初中的一位物理老师的声音,这就是所说的公鸭嗓音么?
      过了一会一个精瘦的男人端上了一锅炖猪脚锅来,电热锅早是预热上了,一放上就洎洎地翻滚起来,肉香扑鼻。兰医生叫那老板让他再切盘豆腐来烫吃,一边从啤酒筐里拎上二瓶啤酒,用两根筷子夹住瓶盖只一撬,啤酒泡沫顿时冲涌而出,忙与颜俊的碗里倒满了,再来给肖生倒上。肖生要扶住瓶颈让他少倒些,他硬是给倒满了。都倒满了酒,就叫二人吃吃吃,伸筷便夹着大肉块大嚼起来。
      饮过几口后,颜俊端起酒碗要给兰医生敬酒。兰医生端起酒碗一碰,仰头喝尽了。这时听得外面一个人叫着大胖,让烧一碗炒粉干来吃吃。话未落完人就到了里间,站在了三人桌前。颜俊满脸欢笑地站起来招呼:“苏医生,正好被你赶上了,兰医生请客,快坐下一起吃。”帮着兰医生整理杯盏,又吩咐那老板,“苏医生的粉干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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