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当时二派争斗已经白热化，我一去局里，书记派就很欢迎的。去他们办公室反映意见，就是端茶让座。有的表面官话连篇，说要好好上班好好工作呢什么的，暗地里巴不得我天天去闹，不停地给我打气支持。有的就帮我说话，说应该召开会议解决问题。
　　那些日子我就三天两头的去局里坐。反正有的是空闲。就这个时侯，我碰上了老鲍。他刚被免了茶源乡卫生院院长，正是火气上。天天在卫生局大院里指天蹬地的骂王正明。添油加醋的抖王正明的隐私开骂。老鲍这种人是地头蛇，在地头上凶狠起来就是个无赖，什么事都做得出。
　　我们是老同学，现在又有共同的敌人。很快就绑在了一条战舰上，开始一同去局里闹。更在县城租起房子，准备和王正明干到底。
　　两个人天天去局里，老鲍就在局机关大院吼着喉咙大骂。把王正明什么丑事都抖出来，无的也说有成。说那妇保所新上任的所长就是王正明的姘头。那□□四十好几不嫁，就是因王正明的□□插在她的□□上，不舍得拨出。抱紧王正明的大腿，夹紧王正明的□□才坐上妇保所所长的位置……骂得四邻皆知，王正明便是一生清白也丢尽了局长的颜面。
　　老鲍用邪门歪道诋毁王正明，无所不用其极。我则是采取正道手段，写文章一件件列出王正明做一把手后，卫生系统出现的种种问题及一些错误决策造成的严重后果，写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像传单一样拿去散发，卫生系统各部门，局机关各科室人手一份地发过去，又上访到县委组织部。
　　这样连续搞了一个多月，王正明颜面全无，尊严尽丧！拿我们一点办法也无。像我们这样一正一邪去闹，那是多得力的，正道正道有，邪道邪道有，管你有多强大，都一样搞臭！
　　王正明被闹得忍无可忍又实在无办法。发狠话叫我们上来单挑或者一齐上，打一架都可以。做局长的说到这份上了，也够衰的了。
　　最后还是县委派人调查，平息了纷争。让老鲍去贡坝上班，但老鲍没去，在他老家，贡坝羊角圩村自己开了个医疗点。我则两年停薪留职时间未到，还不能上班，朋友就来叫我去了深圳。王正明虽然还当着局长，但他的仕途也不可能有再大的发展了。不是吗？今年五月份他就下台没能连任，由吴义上台坐上了那把交椅。
　　在这些失意的日子，兰谷青就常与肖生说些往事，打发闲闷。使肖生听得感慨不已。
　　肖生的家乡就在木樨，想兰医生在木樨医院工作的那会儿，自己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这牛逼可大了。
　　兰医生总对肖生感叹木樨人很好很热情很客气，对医生又极尊重。说贡坝人情薄凉,是人寡义，两相对比，真是天与地的差别。肖生听得真是深以为然，大有戚戚之意！
　　“所以，这种地方，我是一点都不想呆。从93年11月份来到这里，算起来也有五年了，但真正在这里的时间只有一年半。对这里是一点感情也没的。现在我已经找好了一条门路，又想走了。”
　　肖生问他去哪里。
　　兰医生说：“一碗水端平的地方，你想想看！”
　　肖生凝思着，虽也有听闻兰医生在赶调动，说是想去做法医，在他面前觉得不好随便揣测。
　　“我再给你说说，是带帽的。”盘医生笑着，脸有得色。
　　肖生这时就不再顾虑，脱口而出：“是做法医吗？！”
　　“猜得极对，我现在跑关系，就是做法医！”盘医生欢快地说：“以后就是戴大盖帽的。”
　　肖生也为他高兴，说：“反正医生和法医是一路的，都可以做的？”
　　“嗯！那里面也有很多学问的。我以后去了呢！就努力学，考上大学，将来法律啊政治经济啊！都是要懂的。”兰医生憧憬着，又说：“其实我心是很大的，肖生，你知道我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肖生摇摇头。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开宗立派，做个影响几千年的思想家！以后调出去了，我就有精力去研读各方面的书籍，学习古代的圣贤之道，研究他们的思想学说，然后著书立说，成立一套自己的思想流传万世，这才是我最大的梦想。”
　　肖生很为赞叹，说：“你现在也可以学的啊！”
　　兰医生摇头说：“这种地方饭都吃不饱，基本的物质生活都不能保障，每天为这事那事烦，还有甚心思去做学问。”
　　肖生点点头。
　　呆了会，兰医生说：“我现在还有一事很烦，想货款还寻不到人为我担保。这事情真麻烦。”兰医生说着，吸了口气。
　　肖生听着心就有些沉去了，想着他会不会叫自己帮他担保，就说：”你深圳回来，钱都用完了？“
　　兰医生说：“那边消费很高的。一天都得用一百。钱好赚也好用。”
　　肖生点点头，不好说什么。
　　兰医生说：“肖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些事会对你说，而不对颜俊宁勇他们说？”
　　肖生看着兰医生。兰医生就说：“因为我一来，就觉得你这人很纯。这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出来的。像他们心思杂念多的人，有些事就不能和他们说了。”
　　肖生听兰医生这说，心中不由就有引为知己的感动。
　　这日中午，兰谷青接了个电话，赶紧脱了白大褂急冲冲就去了。中饭也没回来吃，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回来。没坐得一会，楼上的月云又叫着兰谷青接电话了。
　　大家议论着，兰谷青现在想跑调动，没心思上班了的。有的说，兰谷青三十多岁的人了，是该想想出路了，这样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下班的时侯，颜俊宁勇几个还忙着。肖生和兰谷青二人先上去。
　　走到小学路口，公路岭脚那。兰谷青对肖生说：“肖生，我货款，你帮我担保下？”
　　兰医生还是来叫自己帮他担保了，想自己这点工资，家中为送自己读书还欠着一大笔的债。肖生想着，心下担忧，不敢答应。只嗫嚅道说：“我户口……”
　　兰谷青说：“你户口是转了的喂？！迁到贡坝了的。”
　　肖生又犹犹疑疑地说：“临时的……”
　　意是说他只是个临时工。兰谷青便明白了，说：“我只是说说，别紧张，我怎么叫你担保呢？”
　　肖生不安的心放松了些，只是有些不自在，强接着话头说：“宁勇、颜俊呢？”
　　兰谷青说：“宁勇帮他同学，那在镇政府的季禾担保了，颜俊说私章不放在这，问善来也说帮别人担保了。”
　　肖生跟着兰谷青走着，见他沉郁愁闷的样子，便欲就想帮他担保了，但现在又觉难以出口。
　　到了上边，肖生取了钥匙开了老门诊大门，到最里面左间厨房,两个人开始刷锅洗碗洗菜准备烧火开灶。
　　兰谷青就说：“我要找个担保的人，贡坝还是有很多人会为我做的。不急，等下去镇政府看一下，那里有许多老朋友。”
　　肖生听兰谷青这般说，心就放下了些，为他高兴说：“当真？！”
　　兰谷青有些得意地说：“贡坝那些单位上班的，一半是里面木樨调出的，哪一个不是我兰谷青的老朋友！想当年，我与他们称兄道弟喝过几多酒哦！”
　　肖生边洗着碗边“嗯嗯”地应着。
　　“几个铁杆兄弟，樟平现在在税务所，王金火则当到了副镇长。我常常去他们那打游戏，看影碟的，上次我叫你一起去认识认识木樨出来的这些人，你不去。今天带你去，你去么？”
　　肖生没说去，问他：“樟平是哪个？”
　　“人和我一样小小的，瘦瘦的，有几回来医院叫我开药，你也见过的，只是不知名字罢。我去他那里就像进自家门，看电视玩游戏想玩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他则躺在里面呼呼大睡。”
　　“他老婆呢？”肖生随口问着。
　　“他老婆在松坪车站旁开了家旅馆，叫玉丰旅馆。我出去就去那住宿的。”兰谷青又说：“我在木樨当院长时，木樨、枫坎出来的哪一个不认识？哪一个没和我敬过酒啊？王金火那时还是个小小文书，现在都是副镇长了。但论起辈份，哪一个有比我高？”
　　肖生钦佩地说：“嗯！兰医生那早就当院长了。辈份是真高的喇！”
　　“像善来这种人么，我要朝他就朝他，不朝他又怎样？论起资历，他算什么！”兰谷青一脸不屑。
　　两个人说着洗好了锅碗，切好了菜，兰谷青就开始烧了。
　　颜俊和宁勇也上来了。颜俊说：“听说，上个月王善来又做亏了。我真不相信，现在业务这好，怎么老是亏？”
　　兰谷青挥着铲说：“王善来接刘甬的烂帐哩！为别人擦屁股，做死都没用，便这样亏下去好了，最后关门大吉！哈哈！我是要调走了，这些都不去管他们了。现在乐的逍遥自在。哈哈！”盘谷青说地兴奋，沙沙地炒着菜。
　　颜俊笑笑，对兰谷青说：“兰医生你要多为为我们，帮我们说话啊！”
　　兰谷青摊了手说：“就是这样子，有什么法子？局里派来个这么软弱无能的人作领导，想扶都扶不起。我都说了好几遍了，什么建议也提了，把方案法则都告诉他，教他怎么做，怎么思考。他就是一耳进，那耳出，没话可说了的。”
　　宁勇笑了说：“医院关门了好，倒闭了更好，就可以调出去了。”
　　兰谷青嘴角含笑，嗯了声说：“倒闭反正调到外面去，宁勇你是大学生喂？”
　　宁勇嗯嗯地应着，颜俊就默默不响。
　　兰谷青说：“善来连刘甬都不如，那人虽然不成器，倒还有点胚头的，资格也比善来老。善来完完全全一个嫩脚色，被老鲍一唬，就红着脸，话都不敢再说。刘甬是做了半年院长的，善来可能半年都做不出去。”
　　颜俊几个听他这说就愣住了。过了会，颜俊说：“那刘甬是今年上半年来当院长的？”
　　“上半年三月份来的，下半年十月就走了。连什么原因去了都不知。”盘谷青轻描淡写地说着,“一届江山一茬人，这善来是吴义提拨的，就觉得后台硬了，有局长撑腰。他要做得长久，这医院就更倒霉，就更要被糟踏得不成样子，我反正是要调走了，受苦的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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