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肖生又开始慌乱了,给信用社打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正是清香主任.肖生恭敬问候，就说想来一下.

　　清香应了声,挂了电话.

　　肖生忙赶过去,到信用社二楼主任办公室.见清香在打电话.

　　肖生一旁恭立,听她正与应田在通电话.清香询问他香菇做得怎样？

　　应田说：“今年菌种不好，烂了很多,好像也做坏了.”

　　清香又问他山卖了没有.

　　他说山太偏僻,没人要.

　　清香发火了,斥骂起来：“欠了这多账,也想法拿些来还还,难道还要叫肖生还？肖生也就这点工资呢！”

　　那应田连声诺诺，好像说在想办法.清香“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转头对肖生说：“金龙还好的,在吃草药,好些了.”

　　肖生急着说：“他不行了！在家等死了！他家里不帮他医了的.”

　　清香愣看着肖生,“他情况怎样了啘？医不起了？”

　　“他肚子都大起来了的，医不好了的,就是医起来也是没用.”肖生苦着脸.

　　清香沉默了.

　　肖生求恳说：“叫金龙尼把那帐转转给应田好了,叫应田叫个担保的人来.”

　　清香沉思了会,说：“反正那账是要他还的.大家都知道是他用了的,逃是逃不了的.”顿了会，说,“他说他儿子一个月有一千四百了,加工资了.到时转转给他儿子好了.”

　　肖生听她这么说,心下定了许多.

　　清香想了想，又对肖生说：“要不你上去叫他写张欠条给你？”

　　肖生知道应田欠了上百万，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一张欠条让自己变成了债主,今后不是要我独个一人去讨钱追债了？这更烦缠不休了，忙推了说：“那也没甚用.”

　　清香嗯了下点点头，也想不出好办法,便说：“反正帐没到期,到时就叫他转与他儿子算了,再叫你几个来.”

　　肖生想如此最好,心下甚是感激,说：“那麻烦您了,谢谢主任.”

　　清香摆手,“不用的.”

　　肖生恭恭敬敬告辞出来,跑回卫生院,到二楼中药房赊了二盒益气补血口服液,要送与清香主任.

　　毛苏云边帮肖生拿药,边问肖生送与谁.

　　肖生不答.

　　毛苏君却是连连追问.

　　肖生不耐烦，说：“送人哩！”

　　“送给妈喝啊？”毛苏召问.

　　这女人真啰嗦！肖生重重应了声，取了便走。到小店买个黑色大塑料袋装了,一路小跑到信用社清香办公室,把东西与她.

　　清香看着,问是什么.

　　肖生说：“是医院发的，给你.”

　　“带回去与你妈吃哩！这天热热的,做什么，你这人.”清香怪着,脸上却是露出笑容.

　　肖生扑通通的心顿时定下许多,只说：“与你,上次我自己贷款都全靠你,谢谢你.”说着匆匆告辞跑出来,一颗心安定了许多.

　　第二日一早,大家刚上班.马倜群见了肖生,劈头喝问：“肖生！你怎么这么傻的？帮村里人担保,还是那种有病的人.你怎么了？你……你！”

　　肖生讷讷地说：“他还好的.”

　　马倜群接了说：“他还好的,他还好的.”满脸不屑,自顾回了他办公室.

　　与马倜群同办公室的卓锋,坐在里边,瞪了眼对肖生说：“你怎么啦？什么都不考虑就帮人担保的.一万块钱哪！我们在这做一年都没有.现在那人快要死了,一万块钱就要你还了.你家里人知道,你妈知道都要气死！你怎么办啊？肖生！”

　　肖生呆立门外看着他二人,好半会才说：“主任说会帮我转的.”

　　“帮你转？人就快死了！那主任怎么还没帮你转过去？过几天人死了,怎么说啊？这事是很……”卓锋看着一脸单纯无辜的肖生也说不下去了.

　　马倜群又是哼了声,不再看肖生.

　　肖生郁郁无助,呆呆坐回办公室.

　　医院众人，议论纷纷.言之无脑傻冒者有之，言其单纯轻率者有之；有怜悯的,有看笑话的；也有交好的不好撮问,便避了脸而过；小球看他更是眼色不耻,冰冷射人……

　　肖生孤伶无助,更是心焦。只能狠命打应田电话，前几次他还接电话,假言劝慰,说决不会让肖生背担,人却只不下来办手续.渐渐的电话也不接了.肖生精疲力竭,白天黑夜,不分辰时.

　　只此困顿如火烧焦烤之际,李丹却来了电话.询问肖生过得怎样.肖生只说上班.问她过得好不好.

　　她没好气地说，好！好些喇！怎不好哩！

　　肖生心下真担心小球他们将自己的无脑、自己的窘困告诉了她。她不说话,便也不敢说话。

　　她告诉肖生说去练太极拳了,那教练夸赞她学得快,要叫她去当助教,每月给一千……

　　肖生听着,想她在下面倒还挺好.

　　丹问她父母怎样了？是不是在挑沙？

　　自上次电话号码事件与丹失了联系后,肖生再无脸去看她父母.只每天上下班时,偶尔会见到她父母.这些日她父母确实都在挑沙，想是在装璜房子.肖生自己的事乱成一团,更无心去多想理会.有时路上逢着她父母，也只是问候一声或是装幌子露个笑.

　　听丹又说想把外间厢房做做好,过年回来好有个房间住了……说到这时,电话忽地断线了.

　　这日,□□飞来问肖生要怎么办？怎还这般干坐着？人都拉回等死了,不趁这时去办，要到死了再怎么说？

　　肖生被□□飞一阵喝问,心头千万堆没头苍蝇乱窜,满脑嗡嗡,自坐不起.

　　□□飞告诉他,要金龙尼快死没死头脑清醒时，叫金龙尼与他父母说,写下欠条,一万元钱让他父母还.他父母总不会见儿子就快死了，还要让他死不瞑目的.

　　“这个时机要把握好.不要一上门就急着逼账,那样事情更坏了.你帮金龙尼担保,他家可不讨好,反怪你.这事是当真棘手.你要打听牢的,现在自己也要多上去看看.”

　　肖生称是,听□□飞这一说,更是忧心.中午便去买了二瓶羊奶赶到二滩坝村金龙家.见金龙却是躺在床上只能嗯嗯作答,早已人事不知了.他妈流着泪，一匙一匙的将泡好的奶倒入他口中，稀零零地流出一大半在外.她俯在他耳边说是肖生来看你了,你看看是谁？肖生喇！是肖生看你来了喇！

　　他只闭着眼嗯嗯了下,昏迷了过去.

　　肖生走出到厨房,见金父正坐在后院围场上与一堆村人说话.见到肖生,忙叫肖生坐.又呼金龙妈泡茶.直言肖生是很好的人,告诉那些村人说：“我金龙真正的朋友就是他与小苏.生病了在县医院,就他二人来看.还塞了五十块钱与我金龙,让金龙治病.这好的人,是没得说了的.”

　　那些人看着肖生,都是应头称是.肖生见金龙父母家人友好,放心了许多.

　　金父又说起宿命来,说人的命是生定了的,金龙是快到那边去了,只盼他去了那里,好好做人,这辈子是就这样子了……他双目混浊.肖生听得难受.

　　这时,金龙姐从外边进来.金龙父母向她作了介绍。金龙姐直对肖生说：“那钱是应田用了的,这是要应田他还的,可不能让你还的.”言下意是他家不担一丁儿干系的.

　　肖生也只能称是.

　　金父就与村里人说起来：“这事是这样的,是应田与清香弄出来的事.清香与应田是比较好的,做了主任就想帮帮应田,想应田欠了这多债也帮帮他,想让他翻身.见金龙与应田女儿聪华尼在搭,就骗了金龙帮应田贷款,钱是应田用的，这事大家都清楚的.”

　　金龙姐说：“就怕应田到时推个一干二净,说金龙没将一万块钱给他.交钱时又没人亲眼见过.那人是个烂癞,什么话都会说,什么都做的出.”

　　金父说：“这事是清香作手的,清香是一清二楚的,她不会昧了良心的该！”

　　金龙姐就不响了.

　　肖生心想原来如此,清香清楚的,那事情总好说些,稍稍定了心.又坐了会就告辞要走.

　　金父一家只要留肖生吃了饭去.

　　肖生只说要上班,告别出来到公路等了客车下去.

　　第二日,金龙家人看不过金龙垂死的苦痛.下来让苏配针打一下,舒缓痛苦.

　　□□飞配了药，叫肖生中午上去打一下.说反正要死的人,这针打去也没什么的,对肝有影响也不顾了,帮他镇住痛尽些人事,作作样子算了.

　　肖生听他这说,心下惶恐不敢去。知金龙就在这几天了,心下忧急.也不与□□飞说,自顾等了车赶到横溪源口应田家香菇棚.

　　与应田说,让其找人把自己给金龙担保贷的那笔款转了.

　　应田说：“你放心！这钱是我用了的,我不会不承认,害你的.款到期了我就去还上.你现在要我找人转款,大家都出门了,我也无处去找,对否？”

　　肖生见其说得很硬,不像是赖账的样子,心下感激,坐到中午方回.

　　大家已下班吃饭了.□□飞一见肖生就瞪起眼喝道：“肖生！先报你,你今日自顾自不说一声就走了,罚你五十元！作旷工半日处理.你不想去打针,就说不想去打就是了,我会硬要你去啊！你记下了.”丢下话就走了.

　　肖生心下气愤,但事情总算未糟糕,也不恼火发作，由他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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