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少时遇见你

　　距离上次薛彬谦说的一月之约已经只剩十来天了，愈接近截止日期，江遥心里就愈忐忑。这些天里，她曾好几次试图召唤过那晚的记忆，却总是以失败告终。她知道自己半醉半醒间，小时候的薛彬谦就会出现在她面前，这也是她爱上酒精的原因。小笛曾经跟她说过，她全醉了的时候，只要跟她去搭搭话，她看谁都是“小谦”，情话绵绵的听得人鸡皮疙瘩落满地。
　　如果断片的那段时间里，她在跟真正的薛彬谦说那些话......
　　江遥每每想到有这种可能就想去撞墙，心虚到这些天一看到薛彬谦就绕着走。
　　不过今天薛彬谦突然请了假，江遥看到玻璃门内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可是一整天都有繁忙的工作，晚上还要给一个亲戚的朋友的孩子上家教，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猜测薛彬谦请假的缘由。
　　晚上七点，她按时坐在咖啡厅里等着学生到来，这天是第一次上课，还没见过学生的真容。
　　没等几分钟，一个反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在她眼前出现，一身白T，剑眉星目，朝气逼人，江遥突然觉得她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孩。
　　“原来你就是我老师啊。我们太有缘了。”
　　“我们见过？”
　　“对啊，一个月前，你在Z大游泳馆溺水，你还记得吗？”
　　江遥微一思量，灵光一现，“喔！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救生员。”
　　“对啊对啊，姐姐当时快把我吓死了，还好最后没事。”
　　“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没命了。”
　　“哪里哪里，我也就救了你后半条命。”
　　“这话怎么说？”
　　“你不知道吗？把你捞上来的人不是我，等我冲到岸边的时候，那个抱你走的男人已经拖你上来了。所以嘛，我也就是做了些岸上的抢救工作。”
　　“什么？你说是他救的我？”
　　“你还真不知道啊？看来那个哥哥是想深藏功与名啊，我好像说太多了。”
　　男孩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不过江遥全没听进去，她满脑子想着，薛彬谦不是不会游泳吗，他是怎么到深水区的，难不成自己又被他骗了。
　　“老师？老师？”男孩在江遥的面前挥挥手，试图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嗯？对不起啊，我走神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笑。”说着露出了两排大白牙，果然是很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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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的课很快就上完了，江遥收拾着桌上的资料，准备一会儿给薛彬谦打个电话，她有好多事情要问他：他请假是出了什么事吗？他真的会游泳？会游泳还让她教？救了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江遥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问题塞得满满当当的，却听到黎笑问道：
　　“老师，你有男朋友了吗？”
　　“这跟你的学习好像没关系吧？”
　　“单身的话，不如做我女朋友吧。”
　　江遥大大的一个白眼，现在的小孩儿，不好好想着学习，就知道谈恋爱。
　　“我就是单身也拜托你好好背单词，别花功夫谈恋爱。”
　　“为什么啊？背单词和谈恋爱不冲突啊。”
　　“一，你是我学生，我不谈师生恋；二，你比我小七岁，我不谈姐弟恋；三，你再过几个月出国，我不谈异地恋，更别提异国恋了。”
　　“哇，老师，你这也不谈，那也不谈，你到底谈哪种恋爱？”
　　“同性恋，行不行？”
　　黎笑被这个回答震惊了一下，但是看到江遥戏谑的表情马上反应过来，“好有个性，我更喜欢你了。”
　　“别别别，咱们性别不同，单词量也不同，真的不能谈恋爱。”
　　“那我要是明天听写全对，你能不能答应跟我出去吃一次饭？”
　　江遥顿了顿，心想以这小子的基础听写能对一半已经不错了，还全对，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要真能有什么动力刺激他学习也是不错，便笑道：“不止明天，一直到最后一节课的听写都要全对再说。”
　　“好！成交！”
　　“赶紧回家看书去。”
　　“嗯！”
　　江遥目送着黎笑斗志昂扬地出了咖啡厅，掏出手机按下那串号码，往常薛彬谦都是秒接，这次却让她等了许久，
　　“喂。”
　　短短一个字，江遥敏感地从中听出了疲惫。
　　“彬谦，你没事吧？”
　　“没事。”
　　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请假是出了什么事吗？”
　　“嗯，我回康镇了，家里出了点事情。”
　　“我帮的上忙吗？”
　　“不是什么大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处理完下周六就回来。”
　　“哦......如果需要我帮忙一定要跟我说。”
　　“嗯。”
　　……
　　挂了电话的江遥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问出来，但他的语气让她隐隐觉得应该不是一件小事。他不愿意说，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开口，只好默默祈祷下星期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好了。
　　江遥就这么满怀心事地熬着，好几次想直接请个假回康镇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思来想去还是按耐住了这种冲动，尽量让自己能够保质保量地完成每一天的工作。
　　周末的下午，江遥给黎笑上最后一次课。这小子已经连续数次听写全对了。最后一节课的听写把之前所有教过的单词都来了一遍，难度非常大。出乎意料的是，还是全对。
　　这是件好事，至少她能安心把他送上考场了。
　　“怎么样？老师，我很厉害吧！”
　　“你早这么厉害，还来上什么课。”
　　“不来上课就没那么厉害了，这全是爱情的力量。”
　　江遥听闻，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突然有点羡慕这样青春年华，她早已过了爱要大声说出来的年纪。
　　“好吧，我请你吃晚饭。”
　　“不是说好了我请你吗？”
　　“你不让我请，我可不去吃哦。”
　　黎笑撇着嘴想了一会儿，下次再找机会请回来就是了，还可以多几次相处的借口，于是欣然点头。
　　江遥拍拍他的肩膀，“走，我们就去旁边的烤肉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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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肉在铁盘上滋滋地响，慢慢地就飘散出诱人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黎笑夹烤肉蘸酱料包生菜，动作娴熟得跟经过专门训练似的，不一会儿就被他消灭了大半，江遥却没有怎么动筷子。
　　“老师，你吃啊，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说着包好了一块烤肉递给江遥。
　　“谢谢。”江遥接过后思量了片刻，说道：“黎笑，我们课都上完了，你叫我姐姐吧。”
　　“好啊，我也觉得叫老师太生疏。”
　　“黎笑，姐姐想跟你说一些话。”江遥把烤肉搁到了碗边里，双肘平放在桌上，
　　“以后你学习上有问题依旧可以来问我，生活上有烦恼，我也可以尽我所能帮你。但是……你真的不要花时间来追我。你学校里大把年轻漂亮的妹子，随便一个都很可爱啊。”
　　“那不一样。”
　　江遥见黎笑完全没听进去，只好换了个方式。
　　“姐姐跟你这么说吧，你现在这个年纪，可能是对成熟一些的女性有很大的兴趣，但是过几年，你就会觉得还是年轻的女孩好。但是你过了几年还是好时候，姐姐过几年就已经过了适婚年龄了。所以我们俩不适合。”
　　“所以姐姐你现在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吗？”
　　“也不是吧......姐姐现在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你不是都说现在是适婚年龄了吗？”
　　“我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年龄该结婚了，但是我现在没有可以结婚的对象。”
　　“那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姐，我知道你们都觉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是耍流氓，我不会耍流氓的。”
　　绕了半天又被黎笑绕回来了，江遥想自己不拿出杀手锏是不行了。
　　“姐姐有喜欢的人了。不管我和谁在一起，我心里都只有他。”
　　这番话她心里其实早就隐隐默认了，但是真的说出口时，自己还是吓了一跳。
　　“那为什么你还单身，对方不喜欢你吗？”
　　“我也不知道。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但是最后分手了。别人说，走出上一段感情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时间，一个是新欢。但是……好像…….两个都对我没有用。”江遥无奈地苦笑。
　　是啊，八年和蒋涵在对他的思念面前不堪一击。
　　思念他很累，所以她曾想把他忘记，但是用尽了所有办法，她好像更累了......
　　所以，就这样吧，即使要一辈子淹没在思念的海洋里，她也举白旗投降。
　　“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你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啊？”
　　“我感觉他不想和我重新开始。”
　　“那不只是感觉而已嘛，你直接跟他说：Baby，come on! 咱俩再谈一次！废话啥，憋说话，吻我！”
　　黎笑豪爽地一拍桌子，完全忘了前几秒钟他还想要江遥做他女朋友，热心地开始出谋划策。江遥看着他朝着侧方的空气勾了勾手指，好像那里站着她的心上人似的，说完“吻我”还真的闭上了眼睛，噘起了嘴唇一副等待亲吻的陶醉样子。这样的情景剧逗得江遥直乐，她直接抓了一把生菜塞到他翘得老高的嘴里，
　　“我说黎笑，这里没人想吻你，你还是吻生菜吧。”
　　“姐，你干嘛啊？我好心给你建议，你还这样对我……”
　　“嗯嗯嗯，你的建议很好，我都听进去了呢。”
　　“真听进去了啊，那待会儿就去他面前这样来一遍吧？保管有用，哪儿那么复杂啊，这不就很简单的事儿嘛。”
　　“呵呵呵呵呵。”
　　“姐，我八卦一下啊，你喜欢的是不是那天溺水时救你的哥哥？”
　　江遥一愣，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她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要真是那个哥哥，那我也甘拜下风啦。我一男的都觉得他很man很有型。”
　　“好啦，吃完了咱们就走吧，你赶紧回家准备考试去。”
　　江遥在烤肉店门口跟黎笑告别。黎笑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脑门上鼻尖上都是些亮晶晶的汗。估计实在热得不行，便把拗造型的帽子摘了下来透透气，他剃着寸头，草皮一样短短的头发在他圆圆的脑袋上很可爱。
　　她摸了摸黎笑的头，“臭小子，过两天考试要给姐姐争气。”
　　“姐，你别这样摸我头啦，这样搞的我很像小孩子哎！”黎笑抗议地嘟哝着。
　　“哈哈，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抗议无效......
　　不过以黎笑的心性，这种不快他也是转瞬即忘。他俩又互相说闹了一会儿，黎笑闹够了总算准备回家备考。临别前，他若有所思地对江遥说了一句，“姐，我男人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哥哥也喜欢你。”
　　是吗？他从来没对她说过，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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