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少时遇见你

　　晚上薛彬谦送江遥回宾馆的路上，她走路都情不自禁地转起圈。
　　半冷半暖的初秋之夜，悬在头顶的圆月，路灯下两个长长的人影，她觉得这就是全世界。
　　“彬谦，我现在才知道夫妻肺片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吃了就可以变夫妻了呀。”
　　江遥朝他俏皮地笑，双眼亮过了天上的月亮。
　　夫妻，多么美好的词，薛彬谦不想承认他听到这两字其实很开心，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夫妻肺片的典故吧？”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不要和你一起做肺片，一起开店，一起赚大钱，我只要和你变成夫妻就好。”
　　“江遥，你真是......不知羞。”
　　薛彬谦被她直白的告白弄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好扭过头损她。他都已经答应做她的男朋友了，为什么她的告白反而越来越肉麻。
　　那个不知羞的女孩儿听到了他的话却更加不知羞地凑了过来，
　　“彬谦，你看我们今天的衣服是不是很像情侣衫？”
　　薛彬谦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她，他是白衬衣蓝牛仔长裤，她是白T恤蓝牛仔短裤，的确可以勉强说是。
　　“嗯......”
　　“我觉得我好幸福，你看我们一起穿过校服，现在又一起穿了情侣装，以后还可以一起穿亲子装，想想都期待。”
　　“江遥，你期待穿亲子装？”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亲子装要有先有子。”
　　“所以呢？不就是生孩子吗？你不行么？”
　　20岁的江遥还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是在质疑某个男人的能力，然后在8年后，那个男人用了一整晚的行动证明了：他，很，行。
　　“女流氓。”
　　薛彬谦懒得理她，扔下三个字就往前走去。留江遥在身后快步地跟着，纳闷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回宾馆的路很短，没一会儿就到了，薛彬谦看着女流氓安全地进了房间，说道：“那我回去了啊。”
　　他转身的瞬间，江遥只感觉她舍不得他走，非常地舍不得。于是急中生智，调动了全部的脑细胞，在三秒内想了一个让他留下的办法。
　　“彬谦。”
　　她拉住了他手肘。
　　“我......我......我害怕......”
　　“怕什么？”彬谦转了回来，一脸关切。
　　“我刚看了那个小说，总觉得晚上会有杀人凶手站在我床边。”
　　这个江遥真没有说谎，她每次看完推理小说总是有这个后遗症，经常折磨得她睡不好觉。只不过自虐如她，一旦爱上的东西，再痛也戒不掉。
　　“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薛彬谦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扫了一眼房内的陈设，是个标间，两张单人床。
　　“好吧。”
　　当时他的室友已经有好几个经常夜不归宿了，宿舍阿姨根本也不管这个，他想着一个晚上留宿在外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分别躺在了并排的两张小床上。
　　江遥的小床正对着房内的大玻璃镜，她稍微一睁眼就可以看到幽幽的白光，曾经看过的所有离奇的片段好像都从那片白光里跳了出来。她翻来覆去，紧紧地闭上眼睛，不留一点缝隙，可是依旧没办法把脑子里的鬼影去除掉。
　　“江遥，你还没睡着吗？”
　　“嗯，还是有点怕。”
　　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个时候男主应该顺理成章地躺到那一张单人床上，不管再怎么挤。然后顺理成章地春宵一刻，不管有没有准备安全套。
　　可是那个时候的薛彬谦还没有受到袁大情圣全方位的调教，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是正人君子一个。
　　室友在寝室里观摩各种岛国片的时候，他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室友都说他性冷淡，他淡淡地回一句，“你们管我性冷淡不冷淡，我至少省了纸巾钱。”
　　后来毕业后跟袁方同居，才知道是室友给他的刺激还不够强烈。
　　袁大情圣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带不同的妹子回来，而且挑战的地点非常得随性，经常他不小心打开门就可以见到活体春宫图。长此以往，让他养成了明明是回自己的家，还要开门前先敲门的习惯。他也曾和袁方说过要不他另找一个地方住，免得老是打扰他们的好事。袁方倒是浑不在意，勾着笑搭着他的肩膀说，那他没妹子陪的时候该多寂寞。这件事儿也就这么搁下了。
　　袁方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疲于应战的时候，想要了就窝在房间里看看动作片，有时候薛彬谦经过还拉他一起看。他好歹也是一个身心健康的大男人，便也大大方方地坐下同看。只不过袁情圣看的类目跟他选择的地点一样随性。简要说来，就是只有薛彬谦想不到的，没有袁方不敢看的。
　　如此细致的教导之后，薛彬谦虽然实战经验不丰富，但是理论知识也已登峰造极。几年后，他终于在某一个晚上把他学会的所有姿势在同一个人身上全部实践了一遍，就是第二天腿好像有些微的发软。
　　不过当下，大二的薛彬谦还是名副其实的谦谦君子。江遥跟他说怕的时候，他虽然也知道这时候是一个同床共枕的好时机，但是这样不就和他的室友一样了吗？当时的他觉得，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有□□是一件太没有追求的事。何况就算他和她做了，那然后呢？他的誓言还不够稳，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占有她。
　　于是他想了半天，跟江遥说道：“江遥，你把手伸过来。”
　　江遥闻言听话地把左手伸出了被窝，伸向他的方向。还好这间宾馆的房间很小，两张单人床摆得也十分近。他一伸手便触到了她的。他的右手紧紧握住她的左手，未经人事的江遥感觉有轻微的电流从手开始涌过全身，跟几年前一样。
　　第一次碰到他的手是一个意外。
　　初二下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小江遥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薛彬谦。那年寒假她被妈妈带回外婆家过年，那是第一次她跟薛彬谦分开超过两天。再见到他的时候，她简直高兴坏了，一坐到板凳上便开始喋喋不休，“小歉，我好久没见你，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啊？”
　　小彬谦闷闷地不回答，头都没转过去看她，从书桌里拿出了一本书，“你不是一直嚷着要看吗，我从姑姑那里借来的。”
　　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
　　虽然书页已经被翻得有点破旧，江遥看到的时候还是两眼放光。她正准备要接过，结果因为小彬谦没在看她，判断不好她的动作便放了手，书“啪”的掉到了地上。江遥弯下腰要捡，彬谦听到了声音也去捡，两人的手就在碰到书的同时也碰到了彼此。
　　倏的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两人同时都抽回了手，江遥只感觉心里好像有几百只蚂蚁在咬她，有点舒服，有点刺激。
　　“小歉，你刚才有感觉到很奇怪的触感吗？”江遥忘了去捡书，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没有。”小彬谦立马低下头重新去捡书，面无表情地递给她，然后抽出书本开始预习课文。
　　“奇怪，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而且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碰我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哥哥姐姐的手都没有这种感觉？奇怪奇怪真奇怪。”她边想边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着，转回同桌身上的时候发现他书都拿倒了，在那里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小歉，左手吃饭可以训练大脑，倒着看书也可以吗？”
　　“啊？”
　　“不然你为什么这样看？”
　　在小江遥的心里，学霸做事肯定都是有他高深莫测的理由的。
　　“哦......应该也可以吧……”
　　“这样啊，那我也试试。”
　　结果不到三分钟她就放弃了，认命地想着，她还是安心地做她的学渣吧。于是她把《福尔摩斯探案集》翻开，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完全忘了几分钟前的悸动。
　　然而口是心非的薛彬谦却没那么容易忘记，他没江遥这样没心没肺，其实他隐隐可以猜到这是因为什么，不敢承认罢了。但是越不承认，那种酥痒难耐的感觉就越是在他的脑中放大，即使把书正了过来，依旧愣是一个字没看进去，连课都第一次没好好听。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的午觉时间，他枕着头转来转去地睡不着。江遥的睡相一直很差，不管是课桌上，还是车上或是床上。睡着睡着左手便掉了下来，她本人却毫无感觉，就这么垂着。她睡得正酣，长长的睫毛一动也不动，小嘴微张，再过几分钟估计就有口水要流出来。小彬谦凝望着她的睡颜，做了这辈子他最大胆出格却也是最不后悔的事 —— 他偷偷地牵起了她垂下的手。他的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鼓在不停地敲着，害怕被同学老师以及同桌发现的刺激伴着那股电流直达心尖，他再也不想放下那只手。
　　原来这就是做小偷的感觉。
　　于是薛小偷开始每天中午都偷东西，终于有一天，小江遥根本没睡熟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江遥的眼睛登的睁开，好奇地望着他。他撒了手，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教室里很静很静，只听得到各种绵长的呼吸声，向来聪明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种行为。
　　江遥转了转眼珠，好像自己想到了答案，凑过去耳语般地对他说，“你喜欢牵我的手吗？我也喜欢牵你的，呐，给你。”
　　说着就伸出左手递给他。
　　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他喜欢她，她刚好也喜欢他。
　　当年的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午休的时光，暗渡陈仓，执子之手。
　　如今终于不用暗渡了，他在黑夜里大大方方地牵起了她的手，虽然少了一份禁忌的刺激，却多了一份现世的安稳。
　　他的手仿佛有神奇的力量，江遥脑中各种离奇的妖魔鬼怪全部透过这股安定的力量渐渐消散，很快就要陷入沉稳的梦乡。
　　入睡前的最后一刻，她想，一辈子这样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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