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是和喜欢的人生活

　　当年我们还是孩子，一转眼，已经成为了孩子的母亲。
　　我看着文诗的宝宝睡在婴儿车里，呼吸均匀，十分香甜的梦境。
　　正午的阳光淡淡的洒满了衣服的领子里，像一只小手在轻轻抚摸着我的脖子。

　　"好久不见了。"我对文诗说。
　　"其实没有很久，我见过你很多次，但都没有叫住你。"
　　"咱们从高中以后就很少联系了，连你结婚我都没去祝贺，现在宝宝都出生了，这样见面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文诗温婉的笑了笑说："我以前见到你，却不知道喊住你之后要跟你说些什么，咱们俩的交集只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你应该不想跟我谈起，所以每次我都没和你说上些什么。"
　　我低头看着咖啡杯里的漩涡，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今天怎么带孩子来医院了？"我问她。
　　"该扎疫苗了，孩子前两天还有些咳嗽。"
　　"带小孩子真的很辛苦。"
　　"还好宝宝挺乖的。"文诗说着宠溺看向宝宝，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那你先生呢？会帮你带宝宝吗？"
　　"他工作忙，家都不经常回。"文诗抬起头看向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说陈慕的事情。"
　　"陈慕？"
　　"嗯，"文诗看着我的眼神十分诚恳，"我丈夫也是刑警，恰巧跟陈慕是同事又是同门。"
　　我全身的神经一个颤栗。
　　"我先生知道我和陈慕是同学，那天他回家跟我说有个姑娘在分局和陈慕大吵一架，看起来好像是为了感情的问题，我当时就猜测是不是你。"
　　我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懊悔的点点头。
　　"做出这样的事真是一点儿也不像你。"文诗微笑着说："虽然我对你了解不深刻，但总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姑娘，那些过激的过分的事情你不会去做，可是回头想想从前，我又觉得那应该就是你，凡是遇到陈慕的事情你就变得不像你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天自己怎么了。"
　　"我也是孩子满月那次办酒席才见过陈慕，他变了很多差点没认出来，还是我先生介绍我才看出来轮廓的确是他。后来也没什么联系，我先生知道我们是同学，过年前带着孩子一起吃了顿饭，我对他这些年的经历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我先生那里听说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也没个女朋友整天就泡在分局和各种案子里，成了工作狂人，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我脑子里一团乱，尽力理清思路。
　　"具体的事情你可以问我先生，明天他休息会回家看孩子，你中午的时候来。"
　　"好。"
　　文诗走之前对我说："其实你也成家了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事情，可我总觉得你需要一个答案来结束，或是……重新开始。作为老同学，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我只能说："谢谢。"

　　第二天我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很久，口红涂在嘴上的时候手还在微微发抖。
　　等我按响文诗家的门铃的那一刻，从前从前的很久以前，那些我曾经错过的陈慕的生活便像是久旱迎来的倾盆大雨。
　　那天我从文诗家里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傍晚的大雨。
　　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文诗握着我的手担心的说："你可以一个人回去吗？开车了吗？"
　　我摇头。
　　"不然我让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你拿着伞。"
　　文诗将伞塞进我手里，担心的将我送下楼。

　　雨水敲打在雨伞上，发出砰砰的响声，一声接着一声。
　　我双脚踩在地上，隔着鞋子感受着寒意。
　　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眼眶温热，泪水涌动。

　　文静的丈夫对我说："我们是大学同学，但陈慕大一的时候办了一年的休学，所以我们同寝不同年级。"
　　"他上学的时候很孤僻，经常一个人训练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睡觉，没什么朋友，我因为是他室友又是师兄所以老师安排我多照顾他，但他有事也不求人，整个人看起来又正常又不正常，在学校的时候算是公认的拼命三郎，奖学金年年拿，老师们对他的期待很高。他从不参加任何的班级活动，总是独行侠，只有毕业那次的聚会参加了，喝得烂醉，吐的到处都是。"
　　"后来工作第二年我们被调到同一个分局，这才终于见面。不过他这个人也没怎么变，表面上看好像是合群了一些，但其实仅限于工作，不社交不聚会不回家。他整天泡在分局里我们都挺好奇他究竟有没有家，自然也就没见过他交女朋友。好几次出任务受重伤进了ICU，有一次被罪犯砍伤送到医院里，三天下了两次病危通知，都是局长帮他签字的，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们家就剩他了。"
　　"我也是偷听队长和局长在医院说话才知道，陈慕的父亲也是警察，十年前他高考结束那天全家人一起出去吃饭都挺开心，可是世事无常，晚上回家的时候遇上银行附近有女性呼救他爸爸就去帮忙了，当时陈慕报了警陪着他妈妈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可等警察到了，他爸爸已经被扎成重伤，没到医院就过世了，后来陈慕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他们搬家去了别地方住想说换个地方或许对他妈妈的病情有帮助，可是大概半年后，有一天早上陈慕醒过来就找不到他妈妈了，找了半个月被通知去认尸，原来他妈妈那天早上独自离开家跳进护城河自杀了。"
　　"他也是接受了很久的心理治疗，局长是他父亲的老战友，出事之后都是他在照顾，据说那时候陈慕的情况不太好，送医洗胃了两次。"
　　"关于你，我也早有耳闻。自打我入学就听说有个姑娘到处打听一个叫陈慕的男生，整整持续了一年。不过后来陈慕来上学，可那姑娘也没再找过他，我也只是跟他提起过一句，他说不认识这样的女生我也就没跟别人提起过。直到那天你在休息室跟陈慕大吵一架，声音挺大的我也听见大概你们都说些了什么，那时候我就想会不会你就是当初那个姑娘。"
　　"没想到你和文诗是朋友，还认识陈慕。"
　　"他这些年过的挺苦的，都很少见他回家过夜，病了伤了痛了也没个安慰的人，都是自己扛着，年纪轻轻落了一身病。这么多年除夕他都不回家替想回家的兄弟值班，其实我挺希望有个姑娘能跟他再组建一个家庭。"

　　我蹲在路边哭的样子一定很丑很丑，淋了一身的雨水，像个落败的傻子。
　　满街的霓虹斑斓，被雨水冲刷的十分狼狈，像个哭花了妆的女人，像是我一般。
　　雨伞瘫倒在一旁，雨水打在身上，像是重重的拳头，控诉着我这些年自以为是的痛。
　　心里狠狠被人揪了一把，撕扯的疼痛感，清晰的，强烈的，提醒着我，其实我一直都弄错了，陈慕从来没有亏欠我，是我曾想抛弃他展开新生活，是我背叛在先！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他得知我结婚时落寞的神情。

　　少年那时与我最后一次分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考得怎么样？"回家的路上我问他。
　　"还行，应该未来的四年可以和你在一个城市。"
　　"太好了！那等我和爸妈旅行回来陪我去看奶茶的演唱会好不好！"
　　"嗯，我等你回来和你一起去看演唱会，那你要早点回来，别贪玩儿忘了我还等你呢。"他说完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宠溺的笑着看我。
　　我俩站在车站等车时我问他："晚上要不要出去玩儿？"
　　"不行，跟爸妈约好了一起吃饭去，我爸执行任务都快有一个月没回家了，今天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我吃顿饭。"
　　"那倒是，不过我明天一早的飞机，之后就要等一个礼拜左右才能回来了。"
　　"你放心我会守身如玉的等你回来。"
　　"瞎贫!"我脸上却是挡不住的娇羞笑意。
　　那天他一路送我回家，在我家楼下，对我说："顾西，我想抱你一下。"
　　"别啊，让我爸妈看见就糟了。"
　　"那就留着，等你回来再还我一个拥抱，不过到时候我可要收利息啊。"
　　我们微笑道别。
　　他看着我上楼才离开，而我趴在房间的小窗户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街角。

　　当初的我又怎么会想到那一句"等你回来"的期限竟然是十年。
　　而我自以为是的恨着他，怨着他，错的那么深刻却不自知。
　　自以为聪明的我，十年之后的重逢，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扎在陈慕的心里，反复戳痛着他的伤口。

　　直到很晚，人潮稀疏，雨滴渐渐稀落。
　　我已经在那里哭了很久，腿也麻木不能动弹，浑身冰冷发抖。
　　眼泪已经干涸，只剩啜泣还断断续续。
　　混混沌沌的拿出手机，没有想就打给了陈慕。
　　他接通了电话，说："顾西，怎么了？"
　　"你……你在做什么？"我尽力压制住自己的哭声。
　　"哦，刚忙完打算去吃晚饭，你呢？"
　　"你怎么……你怎么，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
　　"忙起来就忘了。"
　　我捂着嘴，害怕哭泣的声音传到陈慕那里被他听到。
　　"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
　　"对了，那天跟你吵完架我觉得自己挺不好的，对不起啊。"
　　陈慕啊陈慕，你为什么要道歉。
　　"不怪你，是我不好，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你发脾气。"
　　电话那头的人在催促陈慕去吃饭。
　　"你快去吃饭吧。"
　　"你没事吧，感觉情绪很低落。"
　　"我低落是因为我忽然想起来自己欠你一个东西一直都没还。"
　　"什么啊？"
　　"我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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