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一个祸水的养成

　　苏卿卿醒来的时候，宋执已经离开了。她揉了揉眼睛，问立在一旁的阿皎：“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阿皎恭敬地回答。

　　“呀！这么晚了。”苏卿卿惊诧。她可从来没有这么晚醒来，前段时间在宫中，她每日辰时不到就得梳洗完毕去给皇后请安，然后学习各种宫廷礼仪。再早一些的时候，在紫竺山的时候也是天刚刚亮就起来了。

　　“娘娘想必昨晚是累着了。”木兰笑着说，带着些促狭。除了阿皎是苏卿卿从卫国带来的，其余的几个婢女都是晋国宫里的，因此对她们，也只是捡那些不重要的杂事吩咐。只是木兰年纪尚小，待人处事又是一派懵懂的样子，看着也没什么心机，便留在了跟前伺候。

　　昨晚除了睡觉，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累着了。苏卿卿想了想，觉得她可能误会了，她心里所理解的睡觉大概是一种让人筋疲力尽的运动方式。但这也不好解释，遂什么也没说。

　　阿皎觑了木兰一眼，声音冷淡:“娘娘该梳洗了，你站着这么久，都不晓得打盆水来吗？”

　　“诺。”木兰忙不迭地答应，飞快地跑了出去。

　　看她小兔一般受惊的模样，苏卿卿忍不住道：“她还小，你其实没必要对她这样严厉。”

　　阿皎低头，道：“她是晋国宫里的，难免不是派来监视我们一举一动的。立些威严，让她不敢随意造次。”

　　晋国卫国，如此泾渭分明。怪不得大婚的那一夜他没有同自己圆房。换个角度想，若自己是宋执，对着一个有可能要杀自己的人也很难亲近起来吧。那昨晚他们共睡一榻的时候，他肯定也是提防着自己吧。

　　“娘娘。”阿皎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温言提醒：“明日是惠贵妃的生辰，宫里刚刚下了帖子，邀请太子殿下和您一同去明晚的宴席。”

　　木兰这时已打了水过来，她先把帕子浸湿，又拧了拧，等到不滴水了方递到苏卿卿手中。苏卿卿接了帕子，边擦脸边感慨：“我记得在卫国，似乎只有皇帝和太后过生辰的时候能够办宴席庆生。连皇后都得是整岁的时候才得以大办。”又随口补充了一句：“晋国的规矩果然还是不一样些。”

　　“其实是一样的。”木兰小声地说着，见她们都疑惑地看着自己，才进而解释道：“这里的规矩也是如此，只是陛下格外宠幸惠贵妃，如此贵妃娘娘才有此殊荣。”

　　“哦。”苏卿卿瞬时理解。虽说“国无规矩不立”，但规矩的存在恰好是为了打破的。而自古以来，皇帝不喜欢别人打破规矩，但自己其实又是最喜欢打破规矩的。

　　她突然想起，以前有一次她和覃楚讨论什么是君王之爱，覃楚说：“看一个皇帝有多爱他的妃子，与其看他给这个妃子多少赏赐，不如看他为她打破了多少规矩。”

　　她当时还不认同，与他争执：“那样的皇帝会被骂成是昏君的吧！”

　　覃楚望着她好一会儿，方道：“若他看重自己的名声甚于那个妃子，那顶多算是喜欢，不能称之为爱。”

　　当时她想了很久，终于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还好覃楚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大可能当皇帝！

　　这么得晋国皇帝宠爱的妃子，她还没能见上一面呢。从她踏进晋国都城汴京那一天算起来的话，她来这儿也不过是十日，前几日是忙着准备大婚事宜，中途又去拜见了皇后太后，最后这几天忙着把太子府里的人认清，还无缘得见惠贵妃一面。

　　对于惠贵妃，苏卿卿好奇有之，敬佩亦有之。怀着这两种情绪，她终于踏上了进宫的马车。

　　马车华丽且宽敞，里面还摆着一张梅花图案的小方桌，上面摆着茶盏，瓜果和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苏卿卿拿着一个银制的小夹子，“咯嘣咯嘣”地夹着核桃。但她夹好了也不马上吃，而是把核桃仁和剥下的壳分开放着。很快，小方桌上就累起了两座小小的山丘。

　　也许是“咯嘣咯嘣”的声音太吵了，宋执的视线从手中的书移开，落到了桌上的一堆核桃仁上，又移到了她脸上。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你若现在想吃核桃，可以把后面马车里的婢女叫一个过来。”

　　“啊？”宋执端正地如同雕像一般坐了刻把钟，此时突然出声，倒把苏卿卿吓了一跳。

　　她摆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反正我闲坐着也没事。而且我也快剥完了。”在紫竺山的时候，她从来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后来被接到宫里后，又被宫里的嬷嬷教导，身为公主，必须有公主的仪态，凡事能不自己动手就不自己动手。从第一种状态过度到第二种状态需要一定的时间，苏卿卿觉得现在自己还处于一个过渡期。

　　宋执见她如此，也没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看他的书。看了一会儿，大概是有些累了，他闭上眼，揉了揉额角。再睁眼的时候，却看见一双如玉般光洁的细手递到自己跟前，手上摊了张帕子，帕子上有一小堆已经剥好了的核桃。

　　他本想说自己不吃，但对上她殷殷期盼的眼睛，一时竟开不了口。想了想，他觉得小姑娘脸皮薄，还是不要拂了她的面子。

　　他刚伸手，准备象征性地吃一个，谁曾想她把帕子连同上面所有的核桃仁都塞到了自己手上。

　　他默了默，还是启唇:“我…”

　　“你每日忙于政事，该多吃些核桃补脑。”说着，又把一双纤纤玉手伸到他面前，眨巴眨巴眼，道：“你看，为了剥这些核桃我手都弄红了。”

　　宋执扫了一眼，嫩白的指节处确实有红红的印记。他看着手中的一堆核桃仁，胸膛里第一次升起一种为难和无力感。

　　苏卿卿见他没有再看书了，便也不怕打扰他了，随意问道：“那个惠贵妃肯定是倾城绝色之姿吧？”

　　宋执挑眉：“你见过她？”

　　“没有啊。”苏卿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覃楚和我，哦不！有人曾和我说过，能让一国君主破规矩的女子，若不是倾城之姿，至少也是花容月貌。”

　　宋执淡淡瞄了她一眼，点点头:“是不错，今晚你可以看一看。”

　　苏卿卿突然想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晋国的宫规礼仪我还没记全，而且宫里的人除了陛下和皇后我还都不认识，要是他们过来跟我招呼，我又记不得他们的名字怎么办啊？那到时候不就相当尴尬了啊。”

　　宋执想都没想，直接道：“对于那些不认识的人，你朝他们笑笑即可。若是不想笑，那就装作没看见。”

　　苏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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