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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暗夜1
三月抽新芽,回南天。
餐厅除了春节,每天都要开门做生意,法定假日也没得逃。林岁向胖师傅请了两天假期。
“又要回老家拜祭了?”
“嗯。”林岁每年都要跟着父亲回老家拜祭,在那边住一晚才回来。胖师傅知道这是林家的惯例,爽快地放人。
林岁这天拿着保温壶回来。蒋澈笑着尾自觉的随她进入休息室。
“今天是什么汤?”
林岁面露难色,支吾道:“今天这个汤,另有其主了。”
蒋澈笑容微僵,脸上很快就恢复常态。
他心里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只怪自己太自恋。
“这样啊,是给男朋友的?”
林岁头又低下道:“不是的。我下次再多煲点给你。”束起的马尾辫让她的脸颊完全露出,蒋澈能清楚看到上面的尴尬红。
最近好像经常看到林岁脸红?
蒋澈:“每次都白喝你的汤,我不好意思才对。你怎么反而闹了个红脸?”
林岁觉得尴尬,没有继续聊下去,匆匆换好衣服之后就回大堂上班,休息室里只剩蒋澈一个人。他抬头看着顶上的白炽灯,发呆。
林岁给人的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好像更真实了。
下班后,林岁拿着保温壶走向与往日不同的路。左转右绕地,转过不知道多少道弯,她终于停在一户小房子门前。
生锈的铁门紧闭,看不到里面任何情况。林岁屈指敲了几下,门里传来稚嫩的询问声。
“是我,林岁姐姐。”林岁回答。
话落,房里就传来窸窣的声音。门挺难开的,嘎吱几下才被打开,一个小小的头颅伸出探视。
“林姐姐快进来。”
房子很小,很久,进门就看到一张床和一张木桌,后面是几平方米的厨房和厕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凉油的味道。林岁进门,就看到陈婆婆坐在床上摘菜。
“林丫头你来了啊,快坐。皓皓去倒水。”皓皓很听话地从小木桌上翻起玻璃杯,洗干净后倒入白开水。
“谢谢皓皓。过了几个月,长高了不少啊。”林岁接过水杯,摸摸皓皓的头。皓皓湿润纯真的眼睛看着林岁,然后一把抱着她,在她怀里撒起娇来,欢迎之情表露无遗。
“林姐姐,你帮我量量,我觉得我长高了五厘米。”他拉着林岁走到墙壁边,贴着墙挺直身子站着。墙上已经有不少划痕,一条一条,不断往上爬。
“好,看看皓皓长高了多少。”林岁用铅笔比对了一下身高,然后在墙上深深划了一痕。
皓皓转身看着墙面,之前红色的划痕上方又多了一条灰色痕迹。
皓皓笑得湿漉漉的眼睛都眯起来。他挽着林岁的手问:“林姐姐,我长高了多少?”
“两厘米左右,皓皓很棒。吃多点可以长得更高,比林姐姐还高。”
皓皓听得林岁一番话,开心得手舞足蹈,和陈婆婆说今晚要多吃一碗饭。林岁也笑了,心里有些干涩。
“林丫头,吃晚饭了吗,要不留在这里吃吧。”陈婆婆刚好摘好菜。慈祥的脸上一笑,皱纹更加深了。
“不了,今晚我爸在家吃饭,等一下得回家做饭。我煲了老母鸡红枣汤,你们尝尝。”
“你总是这么客气,每次过来总得带点什么东西。上次你买来的被子很暖,我就不客气的用上了。你看。”陈婆婆侧过身子,露出一床素净碎花棉被。很重很厚实,很暖和,款式也得老人家喜欢。
那是之前冬天,林岁路过商场时买的。天气预报说未来会有一场几十年一遇的大寒潮,她想起陈婆婆家只有一张薄被,于是便买下了。
寒潮非常冷,林岁的脚也第一次长出冻疮。
不过幸好,陈婆婆觉得暖和。
林岁娴熟地从厨房中拿出碗勺,将保温壶里的鸡汤倒出。
“陈婆婆,趁热喝。”林岁将碗推到陈婆婆面前。
“皓皓来,林姐姐煲的鸡汤。”陈婆婆递了一个勺子给皓皓。皓皓一勺一勺地喂进自己口中,眼睛盯着碗里不离开。
林岁再倒出一碗,多加了几块肉,再次推到陈婆婆面前。
“林丫头,你也喝。”
“我家里还有,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陈婆婆端碗喝了一口,叹道:“真好喝呀。林丫头的煲汤的功夫有进步。”
“好喝就多喝点。”
陈婆婆点点头,捧着碗慢慢喝。皓皓喝完一碗,将勺子放下,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林岁。
“皓皓长身体,多喝点。”林岁将剩下的汤都倒到皓皓碗里。
“谢谢林姐姐。”
林岁摸摸皓皓柔软的头发,视线触到挂在墙上的一张黑白的照片。相中人国字脸,短眉大眼,眼里似是发出狠狠的阴毒的眼光,带着地狱的阴风。
林岁觉得自己被照片上的人盯得紧紧的,心口凉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的手从皓皓的头上移开,不敢再触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林岁默默地在心里念着,折磨着,祈祷着。
待林岁走出陈婆婆家,她猛地深呼吸了几口清冽湿粘的空气,胸口依然有些闷。像是一口浊气塞住,连带心里也难受。
她现在不想回家,可是无处可去。
这时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来自林守明:今晚不回家。
林岁长呼出一口气,心却揪了起来。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林守明平安回家。
林岁收起手机,拿着保温壶向着回家的反方向走去。
天色已暗,还飘着贵如油的毛毛春雨。林岁将大衣上的帽子往头上一盖,慢腾腾地走着。
市中心里华灯初上,一条条车龙塞在路中央。林岁偶尔看到车里人或焦急、或麻木的神情,但是大多数人的表情她都看不到,因为他们都低着头玩手机。
林岁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耳旁响起学校的铃声。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大学旁了。她就站在路边,看着不断涌出的大学生,背着书包或拿着课本,脸上都是毫无顾忌的笑容。
林岁觉得有些刺眼,心里却静得不起波澜。她想,十八岁以前的她,应该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准备在大学象牙塔中眺望着遥远的风景,磨着小武器小爪牙对风浪跃跃欲试。现在想起念书,似乎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
林守明还未入狱之前,她也是过着一家三口普通小日子。直到父亲因为经济犯罪而被逮捕,安稳日子就一去不复返。
母亲一个女人带着林岁,靠着在办公室当文员的不足三千工资,还有平时勤奋地找兼职做,才勉强养活两人。
那时林岁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以再随心所欲的见到父亲,不可以对生活提出要求。她的衣柜里许久没添新衣,她的布鞋已经被反复洗刷到发白,以前每个月固定零用钱成为过去。
原以为只要熬到父亲刑满释放,这些见鬼的日子就可以过去。可是天总不爱从人愿,母亲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病倒了。唯一的依靠也倒下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处理生活里的桩桩件件。在那段时间,林岁向学校请了很长的假去照顾母亲。
母亲积攒了很久,准备给林岁报学习辅导班的钱,全部投入治疗当中,可是依旧捉襟见肘。
林岁靠着亲戚的些微接济,熬着日子。她很想去见见父亲,不知是因为心里想念,还是潜伏的怨怼。
她找了一个时间去探视林守明。父亲知道妻子病倒的那一刻,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都突起。
她问:“爸爸,我现在要怎么办?”
林守明眼睛盯着林岁说:“小岁,有困难找三叔帮忙。你就和他说爸爸欠下的,未来一定会加倍偿还。一定要坚强,好好照顾母亲,好好照顾自己。父亲很快就会出来,很快的,不要担心。”
林岁在看到父亲红了的眼睛,委屈或怨恨的话都说不出了。在煎熬的,又何止是她。只是……
虽然她知道父亲想安慰她,但是他牙关咬紧挤出来的话,却像是把整个家庭都托付在她瘦小的肩膀上,一点也不能抚慰林岁焦虑的心。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找三叔,母亲在一次并发症发作中,就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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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一点都不虐,本宝宝一点都不擅长写虐orz
我那么那么熏疼宝宝们,所以现在要好好熏疼一下我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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