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光

　　林守明离开家的时候，走进林岁房间，看了她一眼。
　　林岁还没睡，她躺在床上看着手机。手机里播着吵吵闹闹的综艺节目。
　　“今天那么早就要出去”
　　“嗯，估计今晚都在外面。你睡觉时候就锁好门。”
　　最近林守明都是晚出早归，林岁点点头，叮嘱父亲万事小心。
　　“别趁着我不在，大晚上又去找小蒋。女孩子家，矜持些好。”
　　林岁朝父亲扔了一个枕头，用暴力掩饰内心的羞涩。
　　林守明瞪了一眼林岁，抱着枕头走出房间

　　林守明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地走出大门。他装作不经意地环顾一下四周，然后带上鸭舌帽，走进夜色中。
　　他的身影消失在安静的巷子转角处。几秒钟后，又再次出现。
　　蒋澈隐在暗处，看着他这异常的举动，心道果真是老狐狸。
　　林守明往反方向走着，脚风一转，绕进一条小巷。
　　这次，蒋澈随上脚步，跟在身后。
　　林守明换了不知道多少次交通工具，往偏僻的地方驶去。幸好有警/方的技术支持，蒋澈才不至于跟丢。
　　老鸦的交易地点，都是当时才决定的。随机，不容易被追踪。所以所有人也无法提前得知地点，进行布局。
　　迪哥虽潜伏在老鸦身边，可是只负责后勤，难以涉及机密，更不要说知道交易地点。
　　这个重任，就落到蒋澈头上。他潜行在夜色中，在一个岔路边停住脚步，看着林守明进入前方的一扇大铁门里。
　　蒋澈环顾四周。枝叶稀疏的树木，唯一的通路，高大厚重的铁门，拉开还会发出刺耳的吱哑声。后方竖着几条比夜色还深的烟囱。
　　铁门边还零散地站着几个人，守门的。
　　又是废弃工厂，不过比上次可要大多了。
　　前方太空旷，蒋澈不敢再前行一步。他找了个勉强可以隐身的地方，报告位置。
　　不一会儿，通讯器传来回音：“很好。现在你就在原地待命，封锁道路。行动之后，如果发现有逃逸人员，特别是重要目标，全力逮捕。我这边增派人员协助。”
　　“收到。”
　　蒋澈找了一棵较为理想的树，三两下便爬上树梢，坐着。

　　月黑风高夜，正是动手时。
　　蒋澈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屁股下的路开过几辆低调的轿车，进入他不能进入的铁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似是发生了争执。没过多久，响起第一声枪/声。然后，便是密集的开火声。守在门口的人都对望了两眼，便跑进去了。
　　漆黑的天空，渐渐弥漫一股冷白的烟雾。并不是从烟囱处升起，淡淡的升腾在夜空中，化不开。
　　里面着火了。也许是谁想要毁了这批货。
　　蒋澈直起身子，摸出口袋里冰冷的金属，感觉沉甸甸的。
　　这是行动前，迪哥转交给他的。

　　蒋澈盯着黑色铁门，耳里传来支援战友命令传达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口便涌出一大群人。毫无秩序，你争我抢地在夺命狂奔。不少人挤在车旁，都想挤上车，快速逃离这个地方。没上车的拼命往上蹭，就连车顶上都坐着人；而在车上的人，却拼命想关上车门，甚至将身旁的人推出车外。
　　支援的战友见场面完全不受控制，鸣枪示警。可是尤关性命，枪声却像催化剂，挑断疯狂之人最后一根理智的弦。车上的司机也不管门关上没有，不管车旁拥挤着多少人。大脚踩下油门，将所有障碍都撞开，直向前冲。
　　枪声、火光、死伤，这里不是地狱，却已无差别。
　　蒋澈正想跳下树梢，支援战友。眼睛一瞄，瞥见大门处又走出两个人。
　　之前一直都是一群人涌出，为何这次只有两人？
　　脚尖刚碰地下，脑海里一闪而过一种可能性。他脚风立转，往两人逃逸的方向追过去。
　　蒋澈体力虽好，但是前面两人是老鼠，脚下也不停，追了数分钟，蒋澈堪堪能辨认两人的背影。一个是他未见过的雄壮背影，另一个背影他早已烂熟于心，是林守明无误。
　　蒋澈一边追赶，一边放出信号弹。老鸦吃惊地回头，开枪扫射追在身后的年轻小伙子。蒋澈一边追逐老鸦和林守明，一边还要躲避子弹，注意力高度集中。
　　林守明也回头，蒋澈无法躲避，和他打了一个照面。
　　他清晰地看到，林守明眼里几经转换的眼神，最后归于狠辣的冷静。这下，蒋澈算是彻底暴露了。

　　蒋澈心底一沉，可是追赶的脚步不停。要来的，始终都要来。虽然有犹豫，虽然他喜欢林岁，但是他一直都记得，自己是一名警察，是警恶惩奸、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蒋澈追逐着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到里树林深处。他的通讯器里有定位功能。蒋澈认为，只要他不跟丢，伙伴们就有办法追上来。
　　可是，当他看见密林深处透出亮光，他心里就产生不好的感觉。
　　那是车灯。
　　老鸦和林守明在这里有接应的人。如果老鸦和林守明坐上车，他们这趟任务就算泡汤，自己的小命也差不多到头了。两人一定会在离开前送他一颗子弹。
　　为今之计，就是将他们困在这里，限制他们行动。

　　蒋澈停住脚步，摸出手枪，举起，瞄准。
　　先向老鸦下手，还是林守明？
　　两人的背影越跑越远，快要跑出射程范围。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准星瞄准老鸦，扣动扳机。
　　砰，砰——
　　两枪连发。
　　树林里熟睡的鸟儿被惊起，纷涌飞出安睡的巢窝，杂乱的声音让这个夜变得更混乱。枪声后，蒋澈听到轻微呼声。
　　中了，可是蒋澈慌了。
　　他看到，在子弹射出的瞬间，老鸦转身，将林守明拖在身前。
　　中弹的，是林守明！
　　妈的，居然拉林守明当人肉挡箭牌。没人性至极。

　　蒋澈飞奔向前。他看到林守明被两枪射中腿部，已无法前行，跪倒在自己面前。林守明双手捂着伤口，眼神却是直直看着蒋澈。他背着车灯发出的光，脸庞隐在暗色中，蒋澈却知道他在盯着自己，眼神犹如狐狸的眼睛，在夜色中如珠闪亮。带着不甘心。他的嘴抖动着，欲言又止。
　　蒋澈害怕林守明的眼神。他和其他被逼到末路的罪犯不一样，即使他被老鸦利用作挡箭牌，眼里却不见一丝一毫的被背叛的悲伤。看他的眼神里，也没有被欺骗的愤怒。
　　蒋澈看不懂林守明眼里的话，他不敢去想，更加不敢在林守明身边停下脚步。他只能不断往前跑，追着老鸦的背影一直跑。

　　眼见老鸦坐上逃亡的轿车，蒋澈提前手枪，打尽弹匣中所有子弹，将两个后轮的车胎打爆。
　　刚启动的车子，就像漂移一般飞出一个弧度，然后继续加速往前行驶。蒋澈见车子不停，反而增速。他决定赌一把，纵身跳上车身，趴在车的后盖上，紧紧贴合。
　　车身剧烈摇晃，估计司机是想将蒋澈从车身上甩下来。
　　蒋澈僵持得异常艰辛。抓握车子边缘的手已经青了，麻木了，每一秒都感觉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蒋澈估计他的手要废掉了。
　　不知行驶了多远，车子慢慢停下。
　　蒋澈像是去了半条命一般，喘着粗气。他看着车里走下两个人。

　　这次，蒋澈算是第一次看清老鸦的面孔。
　　干干净净的面孔，和普通人没太大区别，反而是司机的样子，凶神恶煞，更像个毒/贩。
　　蒋澈与老鸦对视，没坚持几秒便败下阵来。蒋澈看到他的眼里，透出阴冷的光芒。
　　身后凶神恶煞的司机早已耐不住烦躁，最先开口：“我草你妈，早知道就留一颗子弹，崩了你好收工。”
　　“呵。”他赌赢了。
　　蒋澈当然知道这个方法有多危险，只要对方有一颗子弹，随时就能结束他的生命。他忍着疼痛，从车身上下来，笔直地站在两人面前。
　　“小伙子，珍惜生命是一种美德。”老鸦是这么说的。
　　“放屁。你们是在用别人的生命换自己的生命、财富，你们珍惜的只有自己的生命！”
　　“本来，我们只是陌生人，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很遗憾，你现在没有这条路了。”
　　蒋澈见过老鸦的样貌。他，只有死路一条。
　　“要死也拉你一个垫背。”
　　老鸦阴测测地笑起来，越笑越疯狂：“多少人想让我垫背，可是你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语罢，他朝司机打了一个眼色。司机便挥舞着拳头袭来，拳头带起的拳风，在三人之间清晰响起。
　　蒋澈弯下腰一手格挡，一手抄起脚边的木头，用作武器。司机看似雄壮，但哪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蒋澈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打趴在地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