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光

　　第二天，蒋澈第一次看见林岁在收银台里，打着哈欠数着钱。他走过去，揉捏着林岁的肩头。
　　“很累？昨晚又失眠了？”
　　“嗯。”
　　“去看医生。”
　　“看过也没用，还不是要你吃药。”
　　蒋澈感觉手掌下的肩胛骨特别明显，心疼起来。林岁向后仰，轻轻地靠入蒋澈怀里。
　　“你今天还跑步吗？”
　　蒋澈身子不自觉地僵直身子，喉咙发紧。不是因为旖念，而是问题。
　　“看心情。”
　　林岁思考了几秒道：“我今天想跑。”
　　蒋澈：……
　　林岁发现蒋澈的沉默，敏感地问他怎么了。
　　“我在思考，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主动去运动，不像你的风格。”
　　林岁佯怒，锤了蒋澈一拳。胖师傅走过，乐呵呵地看着两个人打情骂俏。
　　林岁脸皮薄，连忙将蒋澈赶出收银台。
　　因着林岁今天主动去跑步，肯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蒋澈思绪不自觉就会飘到对策思考上，所以整天都不在工作状态。顾客喊了他几次，他都没反应。
　　徐佳佳也看不惯了，主动问他：“昨晚没睡好？”
　　“不是。”
　　“胖师傅都看了你几眼了。”
　　蒋澈扭扭头伸伸胳膊，打起精神。

　　傍晚，天色暗下来，林岁和蒋澈的身影出现在操场跑道上。在蒋澈的半强迫带领下，林岁可以慢跑两圈。她缓下脚步，拍了拍蒋澈的胳膊。
　　蒋澈会意，迈开大步子往前跑。林岁买了两瓶水，自己拧开一瓶，坐在一旁的阶梯上看着蒋澈坚实的背影，准备好的一系列“审问”的话都问不出了。信任是恋人之间最重要的基础，是最最珍贵的的东西。可是她的敏感身份，不配谈信任，也不容许她轻易信任。
　　无论如何，她都要确认蒋澈昨天的踪迹。排除嫌疑，才能更交心地相处。
　　蒋澈跑满足了，站到林岁面前。一脚踩在阶梯上，接过林岁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喉结急速运动，在夜色中衬出些许性/感。
　　蒋澈靠着林岁坐下。跑道上越来越多跑步的人，证明注重生活质量的人越来越多。工作是必须的，生活是自己的。无论活在天堂还是地狱，爱惜自己身体总不会有错。
　　蒋澈牵起林岁放在膝盖上的手，一根一根摸过去，像是小男孩得到新礼物一般，爱不释手。
　　“你的手怎么那么小，握起来都没有分量。”蒋澈大掌包裹起林岁的小手，几乎遮住她整只手。
　　“你喜欢大的？”
　　蒋澈嗅到危险，急忙表忠心：“不，我喜欢小巧玲珑的。”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过度正经，显得有些做作。
　　林岁轻轻地踢了他一脚，笑骂蒋澈不正经。
　　蒋澈笑嘻嘻问：“晚上吃什么？”
　　林岁抬头看天，思索几秒之后问：“你昨天吃什么？”
　　“烧烤。”蒋澈眼里一片晦暗不明。
　　“我也想吃。”
　　“好。”蒋澈拉着林岁的手站起，两人手牵手去吃烧烤。

　　烧烤店还是上次林岁光顾的那间。两人寻了个干净位置坐下，看起菜牌。
　　烧烤店吃的东西都差不多，蒋澈将选择权交给林岁。林岁走到远处超烤炉旁。
　　烧烤店老板此时生意很好，忙得团团转，但是招呼声音非常及时。
　　“羊肉串十块钱五串，满五十串送一罐啤酒！新鲜烤新鲜吃了喂！小姐要点什么呢？”
　　林岁念叨道：“之前来还是满三十送啤酒，怎么不一样了？”
　　老板瞪着眼睛和林岁理论：“大姐，我们小本生意也得赚钱啊。”
　　林岁听得他叫大姐，心里似乎起了一个疙瘩。她才二十二，怎么也到不了“大姐”程度吧。这个老板眼怎么那么瞎。
　　林岁瞄了一眼坐在原位的蒋澈。他在看着菜牌，似乎没听到刚才的那句。被老板这么一搅，她瞬时没有了点餐的欲望。
　　“一个人来的吗？一个人可是试试鸡翅，十块钱一串。”
　　“我和那个人来的。”林岁指了一下坐在小板凳的蒋澈。
　　烧烤店老板眯了下眼睛，看了蒋澈两眼。
　　“你是他女朋友？他第一次带女朋友过来哦。”
　　“真的？他经常来吃吗？”
　　“对啊。”
　　“他什么时候来过？”
　　烧烤店老板似乎有些怔愣，似乎惊讶林岁问这个问题。
　　“哈哈哈，女朋友查岗啦？”
　　林岁：……
　　老板，你说话能含蓄些吗？
　　林岁还未忽悠老板，蒋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林小岁，我要十串牛肉，十五串羊肉。”
　　林岁扭头应了一声，回过头向老板复述，然后再添了鸡翅、蔬菜。
　　“好咧。真的不要五十串套餐？送啤酒，凉的哦。“
　　“谢谢，我们吃不完。”
　　“好的，先坐着等一下，很快就好。”老板熟练地将食材下炉，撒上一把粉。

　　林岁锲而不舍，重复了一次之前的问题：“我男朋友什么时候来过？”
　　“就……昨天嘛。”烧烤店老板低着头没看她，眼里映着炭炉里的火星。
　　“你确定？”
　　“确定啊。怎么，口供不对吗？”
　　“那他昨天吃什么了？”
　　“每天那么多人来吃，我哪记得啊！”
　　“全部都不记得了吗？”
　　“老板，二十五串牛肉，二十五串鸡肉，能送啤酒吗？”另外一桌的顾客大声询问老板。
　　“能！”
　　“那我点这个，老板先给我送两瓶啤酒。越冰越好！”
　　“好咧。”烧烤店老板彻底忽略林岁的问题，鞍前马后服侍别的客人。林岁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只好回去坐着。不过，她心里已经不怀疑蒋澈了。
　　“点个烧烤，那么久？”蒋澈一边低头玩着贪吃蛇，头也不抬问林岁。
　　“嗯。”
　　“不合胃口？”蒋澈收起手机，单手撑在桌面上，托腮笑眯眯看着林岁。
　　“没什么合不合胃口的，随便吃点。”
　　不多时，老板就将两人点的菜上桌。蒋澈拿起一根串串，吹凉一点，递给林岁：“小心烫。”
　　“嗯。”林岁也饿了，不客气地吃起。
　　虽然老板说话不怎么好听，但是手艺不错。咸淡适中，就是分量少了点。一串猪肉只有四颗肉粒，都不够塞满一嘴。

　　入夜以后的烧烤店的生意络绎不绝，烧烤老板忙个不停，林岁找不到很好的机会继续询问，只好作罢。
　　来吃烧烤的多数是运动之后的人和上班一族。一间桌子对面坐着两人，静静地吃着自己眼前的一份食物。也有两个人一起来的，欢声笑语或愁眉苦脸。林岁想，应该庆幸身边还有一个与你同路的人，能分享你的一切，无论悲欢。
　　林岁放下筷子，看着蒋澈。
　　“饱了？”
　　“嗯，太油了。”
　　蒋澈默默将剩下所有肉串和蔬菜往肚子里填。腮帮子不住地嚼动，没两下就咽下去。

　　林岁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
　　“蒋澈。”
　　“嗯？”
　　“你平时有没有听见旁边屋子有什么声响啊？”
　　“什么声响？”蒋澈满嘴肉，吐字都不清了。
　　“就是奇怪的声响。”
　　“有啊。”
　　林岁没料到蒋澈会这么回答，身子前倾问道：“真的有？什么时候？”
　　蒋澈嘴角邪恶地勾起，神情却异常认真地回答：“晚上。有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你有见过什么陌生人出入吗？”
　　“没。不过我见过，那间房子的门前，曾经出现过水迹。有时候半夜，会听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嘀嗒声。”
　　林岁因为蒋澈的一番话，惊吓得口微微张开而不自知。蒋澈却像没看见她的表情一般，继续道：“我那时也觉得奇怪。那个房子不是一直空着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水迹？”
　　“那里有人……”林岁有些失魂。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心脏似乎快要跳出来，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现在，她的脑海塞满两个字：惨了。
　　林岁焦急，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责怪：“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你不害怕？”
　　“我害怕！”自己家被人监视，还不知道被监视了多久。怎么可能不害怕！林岁的手都颤抖起来，眼眶都是忧虑无措的眼神。
　　蒋澈见起了效果，而且还挺强烈的。他拉起林岁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她不止手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连呼吸似乎都失去节奏。蒋澈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我不就编个鬼故事吗？用得着吓成这样？”
　　然后，蒋澈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林岁仰起头看着他问：“鬼故事？”
　　“对啊，看把你吓得。”蒋澈笑看着林岁。
　　林岁：……
　　“平时一副精明算钱的样子，原来那么好骗啊。我得告诉胖师傅，让他看紧一点你。“
　　林岁又气又怒，小手握拳锤上蒋澈胸膛。蒋澈肌肉厚实，那点力道只当是小猫挠痒痒，他将林岁拥得更紧。

　　“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啊？”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情况吗？”
　　“没……最近治安不太好，赵姨让我给她换个防盗锁。你一个人住三层，其实也挺危险的。”
　　“我一个大男人，没钱没色，找上门的也是倒霉。”
　　“万一是个有菊花癖的呢？”
　　蒋澈头上出现三根黑线，他郑重地说：“揍他。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林岁在蒋澈怀抱里笑得前俯后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蒋澈可不这样认为，他阴恻恻地问：“谁教你菊花癖的？徐佳佳？”
　　林岁一点都没发觉蒋澈的不满，继续卖弄自己的“知识”：“对啊，我还知道白莲花、直男癌、绿茶女表……”
　　蒋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连女表字都出来了。他曲起手指头弹了一下林岁的额头，以示惩罚。
　　“女孩子家家，说什么女表。”
　　林岁捂着额头偷笑。
　　笑过之后，林岁回归正题。赵姨的话提醒了她。
　　“要不我把租房的锁都换一遍吧。”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蒋澈边上的那间租房安保升级。
　　“是，包租婆。”
　　林岁：……
　　相拥的人，各怀心思。这个世界真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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