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光

　　林岁下班，休息室里的更衣区有人在用，她边等着边编辑短信告诉父亲，她又回家吃饭了。
　　短信还没编辑完，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回家？”蒋澈将工服塞进袋子里，错身让出更衣室。
　　“嗯。”林岁拿着便服走进更衣室。
　　蒋澈将衣服塞进抽屉中，状似随意地问：“票退了？”
　　林岁没发觉异样，老实地回答：“还没。”
　　“要不要约我？”
　　蒋澈倚着柜子，展出招牌笑容，而林岁惊愕地抬头的反应，令他的头顶隐隐冒汗。其实，他是一个极不擅长撩妹的汉子。
　　蒋澈觉得自己的笑有些僵硬，可是林岁还是没有反应。他只好捋一下刘海傲娇道：“我可是个矜持的人。”
　　林岁哭笑不得。
　　蒋澈心中焦急，说话也变急了：“票买了，同伴有了，你怎么还想那么久。”
　　“好啊。”
　　“你怎么还……啊？真的”
　　蒋澈初听这两个字，还没反应过来。他本来以为还需要再多撩几句。没想到，林岁这么快就答应了。
　　当他反应过来之后，之前一直吊起的心才缓缓放下。他展出更灿烂的笑容道：“那我等你。”
　　“在街口那里等我吧。”
　　蒋澈知道林岁低调的性格，欣然同意。

　　电影院在离餐厅一个地铁站的繁荣商场里。服务员公式化地微笑，娴熟地处理每一位客人的订单。
　　林岁问他想看哪部电影。
　　蒋澈抬头看着大屏幕，不是爱情戏就是动画片，还有鬼片。
　　“你和徐佳佳本来打算看什么？”
　　“夏洛特烦恼。”徐佳佳喜欢看爱情戏，而林岁无所谓。
　　“那就这部吧。”
　　林岁“哦”了一声。
　　队伍不断往前，眼看快要到他们了。
　　冷不丁的，林岁问：“你看动画片吗？”
　　蒋澈愣了一下，回答道：“看的。”
　　“那我们看头脑特工队吧。”
　　“好。”

　　正好是周五，影厅里熊孩子不时尖声大笑、吵闹。蒋澈看着得极度不专心。余光瞄向林岁，她带着黑色3D眼镜，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蒋澈重新将目光投放到大屏幕上，看着里面的乐乐和忧忧不言放弃。
　　最后，林岁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蒋澈装作没有看到。
　　两人随着人潮走出影厅，夏天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们吃点什么吧。”
　　“好啊。我想吃鸭血粉丝。”
　　蒋澈意外今天愿望格外多的林岁，但是他反倒觉得这样的林岁更讨人喜欢。
　　“我去买。你有没有什么不吃？”
　　“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很多女孩子都不喜欢吃内脏吗？只吃粉丝。”
　　“我不忌口。还有，休想打我碗里的主意。”
　　蒋澈：……

　　两人选了一间铺面干净的鸭血粉丝店。
　　蒋澈负责排队，林岁占座位。他要了一大一小两碗粉丝，再加了一碟煎饺和一碟油菜。
　　付完钱之后，他转过身就看到马尾辫。后脑勺的马尾辫早就成为了林岁的标志。她正拿着餐巾纸，擦拭着桌面。
　　店里放着经典金曲。人不多，歌曲显得格外悠扬。

　　“我爱你，是忠于自己、忠于爱情的信仰。
　　我爱你，是来自灵魂、来自生命的力量。
　　在遥远的地方，你是否一样，听见我的呼喊。
　　爱是一种信仰，把你带回我的身旁。”

　　“来咯来咯，小心烫。”
　　老板娘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色奶白，鸭血鸭肉等材料铺满汤面，绿白葱花点缀其间。
　　“谢谢老板娘！”林岁捧着碗边，吸了一口香气。
　　蒋澈端过桌上的辣椒酱，勺了一勺问：“吃辣吗？”
　　“我不吃辣。”林岁摇摇头，拿了两双筷子，分了一双给蒋澈。
　　蒋澈转而往自己的勺里加了辣椒，然后大口大口吸溜着粉丝。
　　老板娘将煎饺和油菜都上齐了。
　　林岁吃完粉丝，夹了两个饺子塞进嘴里，肚子就吃不下了。
　　“不吃了？”
　　“饱了。”
　　蒋澈将油菜端到林岁面前说：“不能浪费粮食。女孩子多吃青菜对皮肤好。”
　　林岁只好重新拿起筷子，吃了大半盘青菜。最后还剩小半盘，她真的吃不下了，求助的眼神投向蒋澈。
　　蒋澈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抬头就看见林岁的眼神。他默默地接过盘子，将青菜吃完，然后抬手就想擦嘴巴。
　　林岁及时递过餐巾纸。
　　蒋澈干笑了一声，接过后往大嘴一擦道。

　　林岁收起纸巾，问道：“看你胃口不差，泡面能满足你？”
　　林岁意指刚工作的一个月。蒋澈那时真的穷得响叮当。
　　“一顿两个大馒头，再配点酸菜咸菜。再说，还有你的汤呢。话说，我好久没喝你煲的汤了。”那时蒋澈一滴汤都没进过胃，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
　　林岁反驳：“你也好久没馒头配酸菜了。”
　　“狠心的女人。”
　　面对蒋澈的控诉，林岁选择忽略：“回家吧。”

　　时间尚早，两人慢慢地走回家。
　　蒋澈问：“今天怎么突然不看夏洛特烦恼了？”
　　“徐佳佳喜欢看喜剧片。其实我还挺喜欢迪士尼的电影。”
　　蒋澈侧头看着林岁说：“真是个孩子。”语气里含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
　　林岁不服，反驳问：“动画片怎么了？看动画片就不能是成年人？”
　　“能，怎么不能。”
　　林岁见蒋澈一脸敷衍状，不服道：“很多动画片，其实是给成年人看的。你别以为动画片只适合小孩子。观念怎么那么陈旧。”
　　蒋澈从未见过林岁这个样子。他招架不住，只好举双手投降状，转移这个危险的话题：“我去买点喝的。”

　　林岁看着蒋澈逃走般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态度，似乎太激烈了。她要好好反思一下，于是慢慢踱步到路边树下，看着花丛“面草思过”。
　　春天已经过去，绿化边上灌木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素白小花间错盛开。

　　蒋澈买了两罐苹果醋就往回走，不见林岁，四处张望。
　　走过两步拐个弯，他看到了林岁。
　　她微微弯下腰，露出一段风光。马尾辫顺着窄窄的肩膀滑落，丝丝柔柔，似要缠住什么。
　　小巧鼻尖凑到素白小花前，似贴未贴。蒋澈感觉自己像是跑了几十公里一般，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这不妙。
　　可是眼中的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全然不顾他人。她轻轻一嗅，然后笑了。
　　他想问远处的女孩，闻到什么味道呢？
　　林岁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花骨朵儿。花朵微微颤抖，脆弱不堪。林岁收起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里都是欢喜。
　　蒋澈觉得那朵素白小花，就开在心头，颤抖着他。
　　晚风不懂人心，拂过马尾辫，带着满身香气，撞入蒋澈鼻中。
　　噢，是茉莉花啊。
　　蒋澈走到林岁旁边，递过饮料。林岁对他礼貌一笑。和刚才的微笑不一样，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蒋澈不爽，非常不爽。他大口地喝下醋，胃里瞬时冒酸泡一样烧着。
　　“醋？”林岁有些惊奇，一般人喝饮料都不会选醋。
　　“减肥，健康。”蒋澈没好气地回答。
　　“你这是让我吃醋呢。”林岁打开瓶盖，小啜一口，凉凉的。
　　“谁能让你吃醋呢！”
　　林岁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变成这样，这不是她想要的。她选择沉默。
　　蒋澈讨厌等待。林岁不动，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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