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套情歌

　　自从那天之后，沈衬姗就再也也没见过那个男人了，没有凌晨时分疲惫稳重的脚步声，没有早晨干脆利落的开门声，她突然有点失落，才明白那个男人的存在已经成了她安全感的重要来源。

　　不过，她又在心里再一次警告自己，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关系。而自己大概就是内心还不够强大罢了，虽然可以独自面对所有的艰难但却永远摆脱不了内心那个阴暗角落带给自己的胆怯。

　　她坐在沙发上，把睡裤的裤腿扎起来，即使岁月流逝这道伤疤狰狞可怕的面目也丝毫未减。晃过神来，她已经站在衣柜前，打开衣柜，拿出那个袋子。明明是三年前的裙子，她还是那么喜欢，仅仅在假日的时侯她才会穿上它转上几圈，所以裙子还是崭新的。

　　“三年前，我可是花了两个月的工资才把你买下来的。即便这样，还是谢谢你陪在我身边，今天想听什么歌，我放给你听，难得放假……”

　　白色的裙子刚好及膝，沈衬姍打开风扇，裙摆飘动起来一下一下轻拂着她的皮肤，她又转了几圈，直到头晕才停下来。她又回想起小时候学芭蕾的事儿，每天那么拼命地练习只是为了有一天可以穿上漂亮的芭蕾舞裙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尽情旋转，得到观众的掌声。她最讨厌的词是如果，父亲总说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再怎么忏悔也是无用，他说他不会因为已经发生的无法逆转的事让自己陷入困境，画地为牢。

　　是啊，父亲从来就不会后悔，所以他从来也不会否认自己更在乎弟弟这个事实。

　　“人生有许多条路可以走，你也不是非得跳芭蕾舞不可，要么放弃芭蕾好好读书，要么自暴自弃苟延残喘，我不会管你。你这么大了，自己会做决定。”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会记得父亲说的这句话。后来，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她依然逆来顺受，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她想也许有一天，父亲会后悔，她不需要父亲任何华丽的词藻来修饰他的后悔，仅仅需要父亲告诉她：“对不起，其实爸爸很爱你。”

　　妈妈还是像以前一样，周末一定会打电话来，其实问来问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工作顺利吗？过得怎么样？放长假要回老家来看看吗？”只是这次加了一句“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来看看”而已。沈衬姗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后就再没回老家一次，对她来说比起那里这座给她工作让她生活的城市才是她的家乡，这个出租屋才是她的家。父亲即使每年都和母亲来看她一次，但她明白，她永远被排在弟弟后面，她永远是弟弟后面那个“顺便”。

　　九月的阳光比六月来的娴静和温柔。她的心情也在这样并不热烈的空气中平静下来。

　　只是说曹操曹操到，沈弋扬这个麻烦的弟弟又来吵吵嚷嚷，还把门拍得啪啪直响。

　　“姐，你出来吧……今天我请你吃饭，陪你逛街，你买东西的钱我也帮你付。我失恋了……你陪陪我嘛……”沈衬姗其实深深地羡慕着沈弋扬，他从小成绩优秀活泼开朗，万人宠爱，长大后不少女生跟在他身后献殷情，连沉默寡言十分严肃的爸爸都能被他逗笑。即使她再怨恨父亲，也没有理由不爱他，从小到大她就是抱着复杂的感情在保护着他爱着他。

　　毕竟，他只是比她更讨人喜欢而已。

　　沈衬姗收拾好心情，才开口：“你在门口等十分钟，我换完衣服就出去了。”

　　沈弋扬从来没消停过，连吃饭也一定要说上两句，不过她朋友本来就少所以偶尔也需要他的喋喋不休来证明自己还活在有烟火气息的人间。其实说白了，她需要沈弋扬来告诉自己，至少还有一个人如此真诚的爱着你。

　　不一会儿，从厕所回来的沈弋扬手上抱着一束玫瑰，脸上还是那样迷人的微笑。他缓缓走来，终于在她面前站定：“亲爱的姐姐，生日快乐。如果你觉得这样就结束了对话，那你就错了。接下来我想说的话，是这二十几年来我从来不敢开口讲的话。”

　　周围吃饭的人开始细细簌簌，沈衬姗有些不好意思：“有什么话会儿说，先坐下……”

　　沈弋扬的倔她是了解的，他不会轻易改变任何他想做的事，同理，他不会放弃任何他想保护的人，即使从前她骂他让他滚，他依然可以为了自己和父亲据理力争，破罐子破摔。她清楚弟弟对她的情感并不仅仅来源于愧疚，而是发自内心的血缘亲情。

　　“我首先想说，我很爱你。这么多年来，即使是争吵，我生病了你也会来照顾我，我难过了你也会来安慰我。我创业初期缺钱，你就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汇给我，自己去租近郊的出租屋住，怕我不吃饭每天都带着午餐来看我。我说失恋了想跳楼你二话不说飙车来砸我家的门，虽然我是骗你的，但我知道你是怕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发生，对我你从来没有侥幸，只有面面俱到。我很怕有一天你会讨厌我，甚至是恨我，我很清楚我的存在给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所以我很想说对不起。姐姐，我希望你相信，总会一个人会完完全全地接受你，他会爱你的缺点你的优点，也包括你的伤疤。希望你可以勇敢，我会永远为你保驾护航。”

　　沈衬姗在在一片叫好声中擦干眼泪，她轻轻对沈弋扬说：“谢谢。”

　　后来她想，楚钰的话也许没错。同样的时间节点，楚钰和沈弋扬相继说出相似的话语，或许她的人生即将会有新的方向。

　　她莫名想起那个男人的脸，和他认真换灯泡的背影，觉得这一切那么实实在在，却又遥不可及。

　　回到家后，她犹豫着，还是把纸条贴在对面的门上——
　　我妈妈特地准备了些甜点让我拿来给你，谢谢你没有拆穿我的谎言，还有对不起。如果接受我的好意，请看到纸条后来家里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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