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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与妹
目送那辆载着叶闯的破旧汽车从车站离去之后,叶朗推着摩托车走了出来。他裤子后面的口袋里装了两封叶闯亲手递交给他的信,一封是给叶天放夫妇的,另一封是给他的。他此刻很想打开那封属于自己的信,但他又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时那些用不同寻常的目光瞧着他的人们在他周围已基本消失尽了,这种场面毕竟栓不了人们的目光多久。叶朗知道信中肯定充满了真情真意,他渴望立马得到。但他今天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所以他想暂时不看,好稳定一下自己那如蝴蝶乱飞的情绪。眼泪的痕迹从他脸上消除以后,他看了下时间,两点四十三,这个时间实在有点不太合宜。在高考或者在梦想更或者在野心的压逼下,他仿佛一只脱了缰的野马日夜不停地放蹄狂奔着,而如今他到达了目的地。虽然不知结果如何,但目前短暂的停留使他陷入了极度的苦闷状态。此时他不敢看前面,他害怕前面什么都没有 ,更害怕前面等着他的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与迷惘。与此同时,他又不敢往后面回顾,因为往昔的美好更加重了他的痛苦。沉浸在过去美好的回忆中固然可以舒缓一下自己的痛苦,但当他清醒过来,看到面目全非的自己时,又会无比痛心起来。他有时缺乏勇气,对现实的不满只能存于心中,而却无力去反抗。那个他曾熟悉的校园他不敢进去,虽然那里面有些强烈吸引着他的东西。为了晚一会儿过去,他拐到了一家小杂货铺门口。有一些购买日常生活用品的人进进出出,当他们看上某个物品时,讨价还价声便从他们嘴中源源不断地飞跑出来。可这些嘈杂的声音叶朗却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到耳里,他正在屋子的一个半明半暗的角落里翻着那些落上了灰尘的书籍。旁边放着的一些过了时的杂志,他无心去看。这个杂货铺他很熟悉,老板大概四十来岁,小小的个子,但修剪得齐整的头发使他看上去很有精神。叶朗先前来到这里,总要与这个老板交谈几句。虽然他们互相不知名姓,但他们也算得上是半个熟人。不过叶朗现在正心情低沉,话自然不愿多讲一句。更何况他的思绪还在飞速地旋转着。一个陷入深度思考的人是开不了口说话的,任何声音也进入不了他的心中。此时他正在翻看《普希金诗歌选集》,书页柔软,但已有些泛黄。诗人的情感如西伯利亚之土一样辽阔厚重,诗人对生命的真挚热爱,对自由的大胆追求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心,情诗中弥漫着的柔情蜜意也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
“竟不是黄书?”身边响起的童真而又略显诧异的嗓音将他惊醒过来。
一个瘦小,穿戴一般的狡黠男孩子看到叶朗在看他,脸上略微显出了些红晕之色。但未到片刻,他便咧开了嘴,露出了一排长得高低不平的白色牙齿嘿嘿笑了起来。
“你上几年级?”叶朗笑着问道。
“四年级。”
“你倒挺有经验啊?怎么,你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还可以,不过这次有点出乎意料。看了封面竟然猜错了里面的内容,好马失蹄啊。我说哥,你也别装。都是男人,你下面也老实不到哪儿去!”
这句话将叶朗噎了个半死。他感到很震惊,很气愤,他想不到社会风气竟到了这个地步。不过他旋又想到:“这与自己又有何干?何苦庸人自扰呢?”
这样想罢,他不再搭理这个小男孩,将那本《普希金诗歌选集》上面的灰尘抖落干净后,便走到了老板身边。
“奥,看这本书呀,很有好处,有利于净洗人的灵魂。你要的话,熟人,收你八块钱。”
“书是好书,读了肯定有好处。”说罢他将手中的钱递了过去。
“啥年代了,还读这些东西,傻子一个。读诗?没饭吃的时候,读诗等于放屁!”
叶朗骑着摩托车走后,小老板这样想到。不过他为那本久已无人问津的“垃圾”换了八个钢镚而高兴得嘚瑟不已。而此刻叶朗的思绪则停留在了那个小男孩的言行上。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想到这句话,他鄙夷起自己刚才的卑微想法来。
善于思考人生和观察社会的人,一些再细小不过的言行在他们眼中也变得意义非凡起来。这两天持续不断的思考使得叶朗心烦意乱,他感到有些疲惫。当他在柳岗镇第二初级中学校门前停下的时候,时光好像一下子倒流了回去。他的心好像年轻了四岁,又好像苍老了四岁。鼓足了勇气后,他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缓步走了进去。草还是当年的草,树还是当年的树,而人却不再是当年的人。蹩脚的英语读音在靠近大路的那间教室附近飞旋着,讨人喜欢的小巧雀儿依旧在柔软的枝条上蹦来跳去。教学楼前正中央处立着的那根空筒子旗杆光新如初,顶尖缚着的那面褪了点色彩的破旧红旗在干风的吹拂下,卷起一角。
“先前我是此间主,今日脚下非我路。人不是当年的人,心不是当年的心,而物却依旧。今日重来,物未忘我,我未忘物,此亦足够。”叶朗边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小池塘旁的几棵垂柳绿丝如旧,水面上铺着的零星荷叶依然干瘦。旁边那间里面装着杂七杂八货物的小卖部里此刻只有一个高个子女人,她正在悠闲的磕着瓜子。隔一小会儿,她便将落在白色大腿上的瓜子皮儿拍落到地上。围墙外不时传来的鸭叫声令她略微有点烦躁,但她却喜听不厌,因为这可以稍解她的寂寞与无聊。叶朗放起姜育恒的那首《再回首》来,合着歌曲的节奏,他来到了宽大平整的操场。宿舍后面一字排开的风景树依旧那么美丽,宛如风华正茂的少年。深秋的时候,树枝上挂着的红叶黄叶令人叹为观止,而树下堆着的干枯叶子则成了冬季他们点火烤手的材料。几块或整或零的红砖头块儿歪歪扭扭地排在长方形水泥石板中间,三道单砖垒起的矮墙在下面支撑着,墙根附近有一些深绿色与浅白色的碎玻璃片儿。叶朗俯下身子,张开嘴巴朝光滑的水泥石板上猛吹了一阵,之后坐了上去。
“再回首,我心依旧……”,他情难自禁地唱了起来。唱了三两分钟,他停了下来。
“这儿曾有我的一切。曾有我的金色年华,而如今这些再不属于我。今年绿叶已黄已老,明年蝴蝶尚未飞到。面前的这片操场装载了我的多少忧愁与欢乐,我和同学在上面摔跤,谈笑。那上面仿佛还有我们互不相让的争吵与热情大方的拥抱。土面上有许多细小的深洞,那里面藏着凶狠好斗的虫儿,我们用细长、枯黄的干草伸到里面,它们便顺着草杆攀爬出来。我们把它们放在小茶杯里,让它们互相撕咬,多么好玩呀!可现在我已无心去玩,多么可悲!”
想到这里,放学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叶朗从水泥石板上轻跳下来,习惯性的往裤子后面拍了几下。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校园小路上,叶朗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熟悉了别人,却陌生了自己;而熟悉了自己,又陌生了他人。不管这些了。该留在心中的,忘不了;不该留在心中的,记不住。狂风吹得往事散,独站海上看青天。该去接妹妹了”。
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后,晴晴背着小书包走到了他身边。
“哥,你咋来了?”
“咋?不欢迎你哥?”
“瞅你说哩,哪有妹妹不喜欢哥哥哩。咱爹没来?”
“他让我来接你,他自己就肯定不会来了,他让我在大门口等你。”
说到这里,他和妹妹一起走了开。
“哥,你瘦了。”
“瘦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男人想了很多事情,自然会瘦。”
“哥,你说的俺可听不懂,俺只看到俺哥瘦了。”说罢,叶晴嘻嘻笑了起来。
叶朗从校门口附近的小商店里推出摩托,顺便给那位老板掏了五毛钱。
“晴晴,你在这儿等着。”
“干啥去?哥。”
叶朗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对妹妹笑了一下。叶晴头顶着日头站在摩托车旁,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哥哥。当叶朗手中拿着一个冰棍回来的时候,晴晴的脸笑了,眼笑了,接着心也笑了。
“我就知道我哥最好。哥,你咋只买了一个?”
“我没工夫吃。走,回家去。”
对那些心整日住在家里,而身却常年漂泊在外的人来讲,回家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精神享受。兄妹两个回到了家中后,父亲的一句话又让他俩马上离开了家门。
“朗朗,带你妹妹出去跑跑去,整天闷在学屋里,回来了就要放松一下。”
兄妹两人到了河边,沿着河岸牵着手走着。触碰着妹妹温软的小手,叶朗觉得自己不是在河岸上走着,而是在时光里走着。他的心多么想走回到过去,而他的眼睛则死死地盯住未来的自己。
“登高使人心旷,临流使人意远。”他不自觉的叹出声来。不过叶晴好像没听到似的。
“哥,你的手可真大。”她说道。
“手不大点,那怎么行?我妹妹被人欺负了,当哥的没两下子,怎么出手。”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
“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不过不笑的时候就死气沉沉的,脸上好像挂着许多忧愁。”叶晴的话击中了他的心。此刻他多么想抱着妹妹大哭一场,不过他不肯在妹妹面前哭哭啼啼,他觉得那样子太没出息。
“晴晴,想不到你蛮懂人心的。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那当然了,做妹妹的没两下子,将来我哥受委屈了,谁来安慰他呢?”叶晴学着哥哥的语调说道。
叶朗听了妹妹的话,轻轻地笑了。
“哥,你考完试了?”晴晴又接着问道。
“是啊。”
“考的咋样?”
“关于这个事,我不想再提。你看那个水鸟多美。”说罢他伸出左手食指指着河对岸水边的那只孤单的鸟儿。
叶晴从哥哥的口气中得到了一个不妙的信息:哥又没考好。她知道哥哥此刻心中不会好受,便说道:“美有何用?孤零零的,有何趣味?就算我长得奇丑无比,和我的好哥哥在一块儿,我也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美的女孩。”
“你的小嘴巴可真甜。不过,你要知道,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
“就算它芬芳无比,也只不过是孤芳自赏,或者只会顾影自怜。”
“你可真会说呀!但是人要是做到了那一步,就算不是德高之人,最起码‘君子’两个字当得起”。
“哥哥,你想当君子?”
叶朗没有答话,只是从嘴角边露了些笑意出来。
“哥,那你是不是君子?”叶晴又紧接不舍地问道。
“晴晴,你这话问得我……”,说到这里,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便停了一下。说“是”吧,那是对他绝妙的讽刺,而说“不是”吧,他又有些不甘心。于是,他牙咬嘴唇,眼皮上翻,过了两三秒后,笑着问道:“你觉得你哥是不是君子?”
“哥,你要听瞎话还是实话?”
“实话。”
“你没有君子之行,却有君子之心。”
“你这不是骂我吗?”
“没有呀,虽然你的行为不似君子之风,但内心还是有那个味的。”
想到自己表里不一这个特点为妹妹所察觉,叶朗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到了水边的沙滩上。兄妹两个用碎灰瓦片儿打了一阵水漂。水依旧流着,岸畔的水草依旧长着,兄妹两个仿佛依旧快乐着。
“哥,我觉得人就像水一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啊,水不停地流着,人不停地活着。单个的人会死,单滴的水也会死。但千千万万颗水珠汇在一起就会永不停息的流动下去,就好像生命在上面流动一样。飞的鸟,飘的云,流的水,它们使人感受到了活生生的生命,而干枯的树,厚实的土,凝结的冰则会使人嗅到生命的冰冷气息。一种生命是欢娱而又短暂的,另一种生命是悠远而又孤独的。再说人吧!如果一个人在临死的时候儿孙满堂,他就会心满意足地死去,因为他看到了人的希望。但当整个人类面临灭顶之灾时,任何人心中都会充满了绝望,对人的绝望。那个时候,拿破仑也好,希特勒也好,孔子啊,或者田间地头一个毫无作为的老汉也好,都一样了。任何东西都没有意义了。生命之后还有生命,则生命不死;人之后还有人,则人不死,死了的人也才有意义。”
“晴晴,懂得不少啊。那我问你,人的希望是什么?”叶朗信心十足地问道。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看着哥哥精光大胜的双眼,叶晴欢快地笑道:“人的希望当然是人嘞,人的希望不是人,还能是什么呢?”
这个时候,叶朗将妹妹细细地瞧了一遍。洁净的脸蛋,朴素的衣服,加上她那活跃的思想,这些合在一起强烈的吸引着叶朗的心。大马儿与小马儿在草滩上追逐嬉戏,大哥哥和小妹妹在草滩上自在说笑。
“哥,你说这个世上有没有鬼?”
“咋想起问这个问题来了?”
“不是,我学了一篇课文《越巫》,觉得那个巫师很可笑,所以就随便问了。”
“那你怕不怕鬼?”
“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那要不和我在一起,,你怕不怕?”
“当然怕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有一个朋友,他不信鬼神不敬天。”
“是不是陆天?”
“你咋知道?”
“因为这几年来他的名字老是挂在你的嘴上。”
“是吗?我倒没注意。他敢一个人三更半夜里站在别人的坟头上。他的想法很别致,他说‘无鬼也就算了,有鬼也不用怕,我活着可以同它搏斗,死了也会变成鬼,照样可以与它搏斗。所以,我根本就不用怕它——一个空洞而又苍白的符号。’”
“你的这位朋友可真奇怪,也够大胆的,同时也很有魅力。”
“魅力?”
“你想啊,哥,一个年轻的男人,在阴森可怕的夜里,孤身一人立在别人的坟头,这是一种多么孤高的境界啊!难道这还不算魅力吗?”
“晴晴,你不仅懂哩多,还早熟,我真搞不明白你这些奇思怪想从哪儿来的?”
“还好意思说我?他是你的好朋友,难道你和他不一样?”
看着妹妹白里透红的小脸,叶朗气得笑了。
“你语文是不是学得很好?”
“怎么?哥,你不服?不服咱来较量一下。”
一向在文学上不喜欢显山露水的叶朗却被妹妹这句话激起了争斗之心,何况这还有一番难以言传的趣味哩。
“小才女,你说怎么个比法?”
叶晴臊红了脸,不过马上笑着说道:“风雅之事自然要有个风雅的比法,咱先来比诗歌背诵,我上句,你下句,之后你上句,我下句。”
“奉陪到底。”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读完这句诗,叶朗爽朗地笑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在你哥面前班门弄斧,你必败无疑。”
“别高兴的太早,我先让你三招,接下来的越来越难。听着,身不得,男儿列。”
“心却比,男儿烈。”
“相逢对哭天下事。”
“酒酣睥睨意气亲。”
“月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
“安能千里外,不有风兼雨?”
“才如湖海文始壮。”
“腹有诗书气自华。”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男儿爱后妇。”
“女子重前夫。”
“满目山河空念远。”
“不如怜取眼前人。”
“自在飞花轻似梦。”
“无边丝雨细如愁。”
叶晴已黔驴技穷,但她突然又念道:“夜枕孤袖不成眠。”
叶朗想了半天,呆了半天。
“今生今世如何过?”叶晴又紧接不舍地念道。
叶朗继续想,继续呆。
“怎么样,不行了吧!”
叶朗不愿认输,但他实在接不上来。于是开口问道:“那你说是什么?”
“夜枕孤袖不成眠,卷帘举目看月色。今生今世如何过?蝴蝶入梦来伴我。”
念罢叶晴闪着眼睛看着一脸窘态的哥哥,弯着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也不知谁写的,这种事你也肯背?”
“嘿嘿,哥,愿赌就服输嘛。这是妹妹我杜撰的。”
“奥,原来如此,你耍你哥?”说完这句话,叶朗心里很高心。他觉得妹妹有一颗清绝脱俗的心,但他随后又担心起来,毕竟自古红颜多薄命。
“哥,你真的很厉害,现在到你了。”
叶朗回过神来,看着满脸散着笑意的妹妹,悠悠开口道:“三峡楼台淹日月。”
“五溪衣服共云山。”
“兴酣落笔摇五岳。”
“诗成笑傲凌沧洲。”
“可怜身上衣正单。”
“心忧贱碳愿天寒。哥,你净说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换点新鲜的。”
“哥我这是让你三招,听好了,一身不自保。”
“何况恋妻子。”
“高田种小麦,终究不成穗。”
“男儿在他乡,焉得不憔悴。”
“开门白水,侧近桥梁。”
“小姑所居,独处无郎。”
“眼前一杯酒。”
“谁论身后名。”
“马有风尘气。”
“人多关塞衣。”
“快马常苦瘦,剿儿常苦贫。”
“黄禾起羸马,有钱始作人。”
“陇头流水,支离山下。”
“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一道清水流心口。”
叶晴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叶朗再也憋不住,大笑起来。接着他伸出两个大手掌轻拍妹妹的头,同时念道:“两个手掌拍丫头。”
这时叶晴回过神来,撇着嘴笑道:“哥,你太奸了,竟然欺负妹妹。”
“礼尚往来而已,我们扯平了。”
“那你也没赢我,最起码你写的这两句太粗俗。”
“我是即兴而作的好不好?”
“哥,如果你现在能就咱兄妹俩作首诗或词,我就心服口服。”
“好,你等着。”
叶朗抬起头来,往四周看了一下。几个小孩子卷起裤腿在水边拾捡奇形怪状的石子与漂亮的贝壳,几匹马儿中有两个通身红色的正低着头从容地啃着青草。大堤旁的护堤林中隐隐约约地响起了少女的歌声,天边浮在空中的一大朵白云下有只黑色的鸟儿来回飞动。看着给人以无穷想象的落日,叶朗觉得深藏于心中的功名已不复存在。往昔的悲欢离合源源不断地往他心口涌来,但眼前的风又仿佛将它们吹到了千里之外。思绪随眼睛转了一圈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妹妹与自己身上,此刻他们两个正在目送着流水。
“哥哥,作好了没有?”
叶朗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后,他开口说道:“听好了,晴晴。名字叫《于唐河的天空下代唐河的妹妹作》。”
听到这里,叶晴的小笑变成了大笑,不过叶朗没有理会这些。
他继续说道:“无心孩童卷裤腿,马儿悠闲草未睡。绿杨林里歌上下,白云梦中鸟来回。功名万代随日落,往事千里任风吹。朗朗晴晴两兄妹,斜阳底下看流水。”念罢,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哥,you are great.you are smart. You are a real poet.”听完哥哥的这首诗,她像个麻雀似的欢叫道。但叶朗此刻沉得很深,好像没看到妹妹的表现似的。
“笛声韵中梦千次,月光底下爱一回。”他轻叹道。
“哥,你写过情诗没?”
一句寻常不过的话根本不能使他回过神来,但含“情”字的除外,他对“情”这个字天生敏感。
“写过,不过不会念给你听。”
“那你能不能现在写一首?”叶晴固执地央求道。
看着妹妹期待的目光,他开口道:“一首写不来,顶多写一句。”
“一句也好。”
“昨夜梦中,我在月亮上捡了一根头发,那是你千年前落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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