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往事

作者:海水空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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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封信


      叶朗在疲累中和妹妹一起回到了家中。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大脑有点应付不过来。吃饭的时候,饭桌上一如往常地缺少了一位伟大而又必不可少的女性—两兄妹的母亲。但一切不完美中又孕育着完美。他们三个在一起很快乐,真心的快乐。晴晴和父亲相互关心地询问着,而叶朗则在他自诩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精神王国里独自漫步。四周依旧那么荒凉,了无生气,没有人,也没有物。
      “在尘世中生活久了,心难免会蒙上尘土,积少成多之后,它们会把它压变形。所以我要抽出时间来多与自然接触,多与自己接触。同自然说话,同自己说话是一件多么浪漫而又惬意的事情啊。”叶朗一个人想道。
      晴晴的天真可爱将魂游天外的叶朗拉进了谈话之中。
      “哥,你说咱爹和你谁更有学问?”
      “当然是咱爹了,咋说他也是老子呀!”这句话将三个人都逗笑了。
      “我总觉得咱爹偏心你。”
      “胡说八道,我还以为咱爹偏心你哩!就算是偏心我,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毕竟我是男孩子,担当着传宗接代的重任。”
      “哥,你可真会狡,男女平等你不知道吗?”
      “这从生理学上讲也是有根有据的,绝不是空穴来风。”
      “啥根据?”
      “知道染色体吗?”
      “知道。”
      “决定男女性别的是X染色体和Y染色体,男性的Y染色体只能传给儿子,绝不会传给女儿。而女性的X染色体可能传给女儿,也可能传给儿子。所以男性的血脉更纯,不会像女的传的乱七八糟的。”
      “哥,你可真会扯,歪理一堆一堆的。”
      “信不信由你,反正作为爹的儿子,我很高兴。”
      “不管你咋说,男女总是平等的。作为爹的女儿,我也很高兴。”
      两兄妹的谈话将默不作声但却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说个不停的父亲逗得大笑不止。
      “不管在外面怎么样,在爹这儿,儿子和闺女都是一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可怜你们那小表姐。”叶天豪略带哀伤的接着说道。
      “我小表姐咋了?”叶朗叶晴齐声问道。
      “你小表姐跟一个男的好,你大姑却嫌男的穷,死活不肯同意这门亲事,你那小表姐性子烈,赌气跟那男的跑了。结果那男的没良心,有钱了就把她踹了,她含羞喝药自尽了。”
      听完父亲说罢,两兄妹眼圈都红了。
      “父母的自以为是的干预永远是自由婚姻的天敌。”叶朗悲愤地说道。
      “与其说是父母的干预,倒不如说是人心的贪婪。若不是那男的吃到了黑馍,便想白馍,小表姐也不会死了。”说到这里,晴晴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了,晴晴,不提她了,咱们吃饭。”
      父子俩合力劝了一会儿,晴晴方止住了哭声。三个人又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会。
      在小叶湾里,有一个习俗,被偷东西人家的主妇一般会在晚饭时分或大清早起站在楼顶四面大骂。当然这些敢开口大骂的女人们是有些脾气的,性格柔弱一点的小媳妇们断然是张不开嘴巴的。有时候,这种不堪入耳的骂声会偶尔地吸引厌倦了村庄安静生活的人们的目光,但要不了多久,这种不合时宜的兴趣便会被厌恶所取代,毕竟它太刺耳了。这是人说的话吗?
      此时,一脸横肉,头发蓬乱,并且上面还很别致地沾了两根麦秸秆儿的叶二娘双手叉在围了条绣花围裙的腰间,头稍微上扬,下巴与水平线约摸成三十五度,眼睛愤懑而又傲慢的大睁着。一切预备工作准备就绪后,世上最污秽、可憎的词语便从她嘴中源源不断地飞奔出来。
      “偷爷们鸡子哩,偷爷们鸡子干啥哩?把你闺女的□□疙瘩儿叨烂。”
      听到这里,叶朗再也坐不住了。当他出了堂屋门的时候,叶天豪大声说道:“娃,坐屋里来。”
      不过叶朗好像没听到似的,他径直上楼去了。
      “娘,你吃饭没有?”
      “吃了。”答上一句话,她便继续大骂。
      “鸡子被偷了,你骂也找不回来。再说,骂来骂去,脏的是你的嘴巴。”虽然叶朗在强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愤怒,但他的话仍免不了略含讥诮。
      “小兔崽子,老娘鸡子被偷了,骂两句还错了?老子男人都不敢管我,你想管我?莫不成你想吃老娘豆腐?”
      “娘,你瞅你说那话,是人说的不是?骂人你也骂得太恶心了。”
      “小兔崽子!老娘不仅要骂偷鸡的,还要骂你。真是没妈的娃没教养,一点也没说错。老娘骂老娘的,管你求事屁事,要你来多嘴?难不成那偷鸡的是你爹?”
      如果听到这里,叶朗仍能忍住的话,那他就不是叶朗了。假如此刻将他心中的怒火释放出来,焚烧掉整个世界都不足为奇。他带着心中的杀气奋力地往楼下奔去,但却在楼梯口与父亲撞了个满怀。叶天豪将儿子死死地抱了住。
      “娃,她疯,你能和她一样疯?”这句话起了效应。叶朗狂躁的心安静了下来,他不想再与那个庸俗的村妇纠缠下去,于是在晴晴的拉扯下走下了楼。
      “我说二嫂,一个娃,你搁得住说那么难听的话。你以后要再说那没脸没皮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叶二娘虽然泼辣,但对叶天豪向来有些忌惮。于是,她不敢再大声叫骂,嘴里嘟嘟囔囔着下楼去了。
      一场小风波平息了。叶天豪不可避免地要与儿子谈两句,因为他为儿子揪心。
      “朗朗,爹不能说你不对。爹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急公好义,但又能怎样呢?一人之力是有限的。想做事,就要先保存自己,发展自己。照你这样,一百条命也不够丢!你要记住:脚长沾露水,嘴长惹是非。吃点亏也好,长个记性。”
      父亲说完,叶朗没有答话,而是转身上楼去了。接二连三的刺激使他变得晕晕乎乎。
      “为什么做一个真的人就那么难呢?”他在心中与自己说道。
      “哥,别难过了,咱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正在叶朗愁闷的时候,晴晴已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叶朗的房门口。叶晴就像一个开心果一样,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多瞧她两眼。仿佛她走到哪儿,就将快乐带到哪儿一样。叶朗愁闷的脸重又浮上了笑容。人有时虽然极度快乐或极度痛苦,但这不是人忘了生活的理由。叶朗深知这个道理。于是,他携了妹妹的手,和父亲打了个招呼后,便走出了家门。叶天放夫妇俩虽然陷在悲伤之中,但还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兄妹俩。晴晴拿着刘大女递过来的苹果大口吃着,而叶朗则婉拒了,因为他此时需要讲话。
      “小闺女越来越漂亮了。”刘大女慈祥地说道。
      “娘儿,你也越来越年轻了。”叶晴笑吟吟地回应道。
      这句话使刘大女笑歪了嘴,叶天放此刻则默不作声地坐在木椅子上抽着香烟。
      “伯,娘,我有个事要跟你们说。”
      “啥事?朗娃,是不是你闯闯哥出事了?”
      “不时的,你们别担心。”说着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那封信与两千元钱递了过去。
      “咋?钱他没要?他一个人在外头,身上不带钱,那咋行?”
      “娘,没事。他身上有钱,够用。再说了,就算没钱,一个男人,还饿得着他?”
      “娃,你不晓得,一个钱憋死英雄好汉呢!万一他被人骗进黑厂,或走上邪路,那可咋办?”说到这里,刘大女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娘,你放宽心,不会有事的,我闯闯哥根正苗红,人也很机警,不会出错的。你手上有他写给你们的信,你们看看吧。”
      “嗳,嗳,还知道给俺俩留封信,还有点良心。”她边说边将信拆了开。
      “大女,你识几个字?给朗娃,叫朗娃念念。”叶天放摁灭手中的烟头,然后朝刘大女说道。
      叶朗接过刘大女递过来的信,念道:“爹、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离开了生养我的故土。回首观看身后,我看到了所有令我不舍的东西。故乡的水土,故乡的人,故乡的情。同过去的岁月告别,是需要勇气的。也许有些话你们听不懂,但我一定要说,因为它们已堆积在我心头多年。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二十年,我很痛苦,同时也很幸福。你们打我,骂我,此刻我毫无怨言,因为你们的动机是好的。但你们忽略了一个事实:我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你们的儿子。我是一只热爱生活,向往自然的鸟儿,天空才是我的归宿。我不想弄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才能冲出家这个牢笼。有时候我动了和你们对打、对骂的念头,但我此刻又在心中深深地责备起自己来。爹、妈,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猪狗不如?不管怎么说,你们是我的爹,我的妈,我的生命是你们赐予的。我身上流着妈的血,长着爹的骨。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怨你们,怪你们,甚至仇恨你们。爹、妈,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冷酷无情?不是的,不是的,其实,我很爱你们。有血有肉的人心怎么会是石头呢?我不喜欢功名,那是个什么东西呢?做人何须出头,农人的锄头不是锄起了中华的五千年文明吗?爹,你打我时,你的心真的不痛吗?妈,你骂我时,你的心真的不疼吗?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心里就那么可恶吗?爹、妈,这么多年来你们只知道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强加给我,可曾询问过我的喜好?你们不是我,我才是我。人的路需要人的脚来走,它物是替代不了的。请你们不要责怪我的无礼,好吗?我反抗是因为我害怕。在这里,儿子给你们赔不是了。这么多年,你们给我的关怀和爱我会铭记在心。我和一个同学将去连云港他叔叔那里。爹、妈,你们不要替我挂心,不肖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妈妈,祝你青春常驻。爹爹,祝你长命多福。过几年,我就会回来的。你们的儿子—唯一的血脉—叶闯拜上。”
      念完后,叶朗的脸上沾满了泪水,而刘大女则早已泣不成声。回去的路上,两兄妹都满怀心事。不过他们仍然谈了一些东西。
      “哥,想不到平时看起来粗枝大叶的闯闯哥内心竟蕴藏了这么多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先前都看错了叶闯,其实他很有智慧。颜之推有句话叫做:上士望名,中士求名,下士窃名,而叶闯属于上士。他是一个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值得我们尊敬。希望他此行能够获得他所需要的东西。”
      “哥,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和咱爹闹翻了,你会怎么做?会离开我们吗?”
      “这个不好说。关于这个问题,我现在无可奉告。我也想问你一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会离开我们吗?”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和你们闹翻,也永远不会离开你们。”
      “但愿如此。”
      两兄妹回到了家中。由于过于疲倦,晴晴回到自己的屋中睡觉去了,而叶朗则在孤独地思考着。男人沉默起来自是有一番魅力的,叶朗此刻也不例外。
      “青松只有在黄山绝壁上迎客,才会美得惊世骇俗。而叶闯就是这样。叶闯,我的好兄弟。”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这时他从口袋中摸出了那封属于自己的信,拆开看道:朗朗,再见了。一直以来,我都把你作为我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兄弟。司马迁说过:可向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此刻我想和你说许多话,但又不能,因为时间不够。还记得04年我们一起横渡唐河的情景吗?那时的水才叫水呀!我不爱故乡吗?不是的。我甚至比你还要爱,我的心中永远藏了一粒故乡的尘土。我不能再留下来,我怕,我怕有一天我会失控,我怕我会用刀砍向我的父母。我不恨他们,但你知道:人有时在受压的情况下是无法自抑的。在受困的时候,一走了之不是很好吗?不要仇恨,因为仇恨会将一个鲜活的生命毁掉。你和我一样,心底藏着仁爱,所以你根本不会为了功名变为一个无耻之徒。如果你坚定不移的往下走,你会遇到很大的困惑的。但无论你遇到了多么大的困难,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活。世俗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值得歌颂的。要勇敢,魔鬼在勇敢的人心面前也会颤抖!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应该用行动去证实这句话。要让自己的心中充满爱。唯有爱人者,方能快乐的度其人生,你不这样觉得吗?无论你的脚步快于这个时代,还是慢于这个时代,都注定不幸。如果以后遇到了困难,不要忘记你这个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朋友。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此刻,我带着一身尘土的味道,一身青草的味道,离开时心儿静悄悄。啊!农村有多么美妙,夜中飞动的鸟它知道。你的兄弟——一个喜欢坐在蓝海面上吸烟沉思的男人。
      看罢,他的眼泪再次沾湿了他的脸。一日三流泪的男人是否该遭到我们的耻笑呢?
      这时他的思绪很活跃。他很想放弃对功名的追求,但他却觉得自己欲退无路。他喜欢胡思乱想,喜欢阅读哲学书籍,喜欢在夜空下踱步。此刻,他心中的智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些残缺不全的诗句在他脑海中陆续闪现,他在心中细细地琢磨品味着。有一会儿,他为了一个不妥帖的字儿而感到烦恼万分。当他找到了令自己心满意足的字眼后,笑无声地爬上了他的脸。不过置身于夜色中,此刻谁也看不见。他对艺术的这种疯狂追求,唯有他的心与天的眼(月亮)知道。
      他回到屋中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下写了一阵,改了一阵后,一些东西出现在了他的笔记本上。
      “《致兄弟—哲学家叶闯》
      我坐在乌黑的云头
      目光随流动的星将漫漫夜空穿透
      鱼竿何不在我的手
      我是用心在钓整个宇宙
      《长相思兄与妹》
      竹叶青,柳叶青,兄妹树下影连影,相伴一世情。
      笑相对,泣相对,一声哥哥一声泪,共看蝴蝶飞。
      《六言诗咏怀》
      何求永世欢乐?喜怒哀乐归我。黄叶由天而落,云冷而变雨雪。安得独忍寂寞?守我红心一颗。春风吹起绿波,鸟儿影子飞过。水底鱼儿欢跃,江湖何处有我?荒原谁点野火?缘何少我一个?方知错不是错,心生爱者是佛。纵马逆上天坡,但见月宫仙娥。连扇宫门冷锁,云头唯我独坐。暗夜飞星刺破,放目心如天阔。天地任我拾掇,何来月圆月缺?
      《村居》
      绿杨柳外菜一畦,白兔踩过红花去。无心联得有心句,一身尘土半心玉。
      《春晨》
      在一个明净的春晨
      我和妹妹攒足了精神
      商量着去自然中洗掉身上的污痕
      我们听到了悠悠传来的乡村笛音
      也看到了舒卷自如的满天白云
      各色花儿在沟壑中惬意地亲吻
      浑不理会我们这些世俗的行人
      灵魂世界里无比沉闷
      我多么渴望大雨倾盆
      一股清香缓缓地流进了我的心
      寻常的虫儿在我看来也是格外的亲
      暗蓄着力量的是生命的芳林
      她正在我身旁静静地放新
      远离了世俗的烦恼远胜于拥有金银
      心有赤城的人万世不贫
      身上的铜臭没有一文
      我成了自然和美的臣民
      生命的爱意是多么清纯
      莫使我心染上半分俗尘
      宇宙深处滚动着不知名的日月星辰
      我不知道我的灵魂该于何处安身
      此时我的心仿佛有些发困
      妹妹却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问道:哥哥,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灵魂?”
      写完之后,他的手腕有些发疼,不过他的心中很满足。今夜他的收获颇丰。
      “风流不在谈锋胜,袖手无言味最长。”他轻叹道。
      当他托着疲倦已极的身躯躺在床上的时候,窗外夜空中的星渐渐稀少。此刻,他的心中装满了感动与爱。
      “当我往心中灌注爱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带着这个想法睡下了。他梦到了自己与叶闯光着脚在海滩上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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