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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有了拓跋濬这样的师父,言戈的箭术自然精进不少,即便这师父从未曾教过什么正经招式。
拓跋濬是个潇洒性子,来去总无道理。说是陪着言戈练箭,还未指点两句,人就不见了。再回来,手里不是多了壶酒,就是多了只烧鸡。整日这样来去匆匆,言戈早已习以为常。
近日敦煌城里多了个传奇的游侠,言戈坐在茶坊喝茶,旁桌的几个人绘声绘色地谈论这个仗义疏财的游侠。
一人道,
前些日子,醉宵坊的花魁姑娘被几个醉酒的汉子纠缠,这位大侠执剑出现,打的几个人落花流水。你猜怎么着?当晚花魁留下游侠,吟诗作对,把酒到天明,从此花魁再不接客,而那位游侠却辜负人家一片痴心,再未踏入醉宵坊一步。
另一个忙摆手,道,
“不对不对,那游侠救得不是花魁,是高句力的郡主,人家王爷硬要招他做女婿呢!”
另一桌的一个人,转头加入,道;“前些日子敦煌城外的一窝沙匪,让一个人单刀匹马给端了。没准啊,就是他干的。”
“我听说啊,这游侠的来历不凡呢,是咱当今圣上的贴身护卫。”
言戈听到这儿,一口水呛住。猛咳了几声。
“你们说的不对,那游侠是打南边来的枭夷。好像还是个王爷。”
“可不是,英姿翩翩的公子剑客,怎么是个枭夷呢?”
四下一阵叹惋声。
言戈捂着肚子,憋着笑,半伏在桌上。
正巧拓跋濬踱步进来,言戈便哭笑不得地问道;“今日又救了几个美娇娘?”
拓跋濬无奈笑笑。“那花魁确实是我听曲儿时顺手救的,其他,我真是一概不知。”
言戈就猜是这样。“还好,我以为你好好天子不要做,学着汉帝刘病已,做个游侠呢。”
拓跋濬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从怀里掏出个银镶和田玉斗。“学什么刘家人,越来越不出息。”边说着,边递给言戈。
言戈仔细瞧了瞧这玉斗,“宫里的物件果然是精美。”糖渍进梅核,言戈朱唇微抿,连眉角都带了笑。
“虽说我鲜卑,一直叫你们汉人称北狄,如今还多了个索虏,真是欺人太甚。可我们北国汉子骑术精湛,粗狂豪迈,战场上,我们就是荒漠里的恶狼,是草原上的雄鹰。那些自称泱泱大国的枭夷,就像躲在壳里的乌龟,内讧倒是有一套。如今天下大半是我鲜卑的天下。我们的锋镝早有一日会踏破蝼蚁宋夷。”
言戈面露愠色道;“你可知?铁骑踏破的不是宋国的城池,而是百姓的血肉。”
言戈的话,让拓跋濬脸上的傲气顿了一顿,许久才道“真正的天下太平,是要用整个天下去换的。用天下的血浇灭如烈火般的欲望。”
言戈道;“你如今,大肆开辟南北商道。对外打着仁义的旗号,内心却有如此野心,这般运筹帷幄,修养生息。日后必有大干戈。看来这天下之争你是势在必得,那为何还要放刘萤回宋?”
“北魏物产不比宋国,若要一争天下,财力是首位。南北通商对北魏百利而无一害。况且对于宋国来说,这是双赢,何乐而不为?
皇爷爷当年急于对外扩张,以至于国力亏损。自我登基以来,宋国一直在内斗,正是我修养生息的好时机。对外休战,养兵叙锐。宋人图一时平安,只顾内争忘记猛虎藏起的利爪。如今,刘骏奢靡昏庸,宋国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主上无为,戴法兴,蔡兴宗这样的大臣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偏安的宋国竟出了个敢于刺杀我的刘彧,此人定是不凡。有如此野心,宋国是该改朝换代了。我如今只有坐山观虎斗。”
“你们,都是十足的政治家。”
“阿戈,这就是乱世。结束乱世的唯一方法就是用累累白骨,垒起一个坚实的,唯一的王位。”
言戈苦笑;“白骨……挚亲的血肉,皇位下的草芥。”
“阿戈,这世上芸芸众生,哪个是凡事都随了自己个的心愿?”
二人之后沉默良久。
拓跋濬喝掉盏中凉茶,笑着道;“我几日没得空,也不知你箭练的如何?”
言戈道;“可射下天上鸿雁。”
拓跋濬点头;“还不够,你可知箭术上乘是何?”
言戈摇头。
拓跋濬眼中闪过一丝冷峭。
“是快”
他手一扬,一枚梅子从窗口飞出。拓跋濬拿过言戈的弓箭,气定神凝拉满弓。
只见如虹箭羽向梅子而去,箭头处有白影一晃。箭头已射穿梅子,一分为二。而箭则被钉在对面墙上。手法和那日掷的长戟一般,别无二致。
一只白羽雀鸟落在言戈肩膀。
拓跋濬看了一眼那鸟道;“好快的鸟。”
言戈指尖轻抚鸟背,那雀鸟不躲不闪。
“的确快,可以躲过你的箭。”
言戈拿下绑在鸟腿上的纸条。
安好,勿挂。
言戈笑笑,这的确是彧哥哥的性子办出的事。
拓跋濬漫不经心道;“这回你可放心。”
言戈苦笑。
“怎么都躲不过你那双眼睛。此刻我本应松一口气,可怎么还是?”
那游侠是打南边来的枭夷。好像还是个王爷。
可不是,英姿翩翩的公子剑客,怎么是个枭夷呢?
枭夷?建康?
言戈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青衣男子,忽然站起身道;“马借我一用。”
“我……”
言戈头也不回地跑出茶坊,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拓跋濬追出,站在茶坊门口,看着言戈远去的背影,自语般道;“我过几日便要离开。”
一个黑袍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拓跋濬身后。
“陛下,敦煌前朝余孽有动静。”
拓跋濬听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皱了眉,随口便到; “杀。”
话音刚落,黑袍男子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公子浚,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街对面停着的輜车帘被拉开,三公子正端坐在里面。
“好,还有几日,便要回平城,今夜不醉不归。”
三公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街的尽头,慢悠悠道; “我看,这样的女子你留她不住。”
拓跋濬风轻云淡地笑笑;“再像她也不是阿芙,不是当年的阿芙。”
言戈策马来到漠高窟。站在石窟外,一股冷肃,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言戈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那青衣男子面具下的容貌?还是他身影里浓烈的忧伤。
这几日言戈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熙攘的建康城里,人人都手提着花灯,面带面具。
人群深处,青衣少年,手执一把素纱流萤灯,半张面具挡不住他脸上的笑容,那少年伸出一只手递向言戈。隔了那么多人,言戈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他的手。
“小师傅,请问,那个中原来的画师在哪里?”
被言戈拦住的小和尚,不解道,
“女施主,你是否记错?窟内的画师都是平城来的,并没有中原人士。”
“他总是戴着面具,长相很是英俊。”
“对不住,确实没有此人。”
言戈噤声,不再询问。
落日余晖有那么一缕落在画中女子的嘴角。
言戈轻抚着余晖下的唇弯,那个青衣男子曾细细描磨过的弧度。
“施主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又何苦为难自己,为什么选择。”
言戈闻声回头,白须住持正站在自己身后。
“这世上聪明人太多,施主这般做个痴人,未尝是个坏事。机缘未到,何苦自寻烦恼。”
言戈似懂非懂,只好行礼道;“多谢住持提点。”
住持抬头看着天道;“要变天了,施主早些回去才是。”
言戈看着天空晚霞满天,虽然不解,还是拱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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