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相思（前传）

　　＜旁＞苍澜一不做二不休，到狼族待了几天。狼王诚惶诚恐，把他当祖宗般供着。终于狼王承受不了内心忐忑，开口那么一问。苍澜闲闲地喝了口茶，挑眉道：“你儿子最近跟我媳妇儿走得有点近，我给他们留点相处的空间。”
　　狼王冷汗直下：“这……这孤并不知道。逆子竟然与四公主有所来往。”
　　这回轮到苍澜呛住了：“狼王误会。四公主与在下并无关系。在下是指凤皇。”
　　狼王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凤皇不是男子吗？犬子与其一向交好。”
　　苍澜觉得和这位老人家着实无法交谈，只得好言相劝：“令郎与凤皇恐怕不仅仅是君子之交，他曾亲口对在下说要娶其为妻。”
　　狼王脸色立刻变了：“这怎么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孤断不能容忍逆子胡来！”
　　苍澜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龙太子殿下……那您和凤皇……”
　　苍澜坦然地扫了他一眼：“俗话说得好‘龙凤呈祥’，只有在下能与凤皇喜结连理。”
　　“……哦，哦。”狼王擦着冷汗，被雷得外焦里嫩。
　　没过几天，君凛被他的父王喊了回去。
　　据说被禁足了。
　　各界皆道是因为凤皇。
　　更有甚者，把苍澜威胁狼王的事也捅了出来。
　　传闻沸沸扬扬。
　　其中最不高兴的是四公主，她闹到天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父皇，您要为孩儿做主啊。马上就快大婚了，他还为了别人争风吃醋，闹出种种丑闻。您让孩儿的颜面往哪儿搁？”
　　天帝就这么一个姑娘，自然宝贝得不行。立刻下令把苍澜捉上天庭。
　　而彼时呢，苍澜正乐滋滋地在帮桐烬扫屋子。

　　＜主＞“媳妇儿，你说我扫得干不干净？”苍澜死皮赖脸地问着。
　　我看见他舞剑似的乱比划着扫帚，就嫌弃得不行：“滚。不用你献殷勤。”
　　“好烬儿，好宝贝儿，之前是我错了。你看我现在来赔罪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苍澜的脸皮比他身上的龙鳞还厚实，我也无法。
　　“为何要捉弄君凛？”
　　“那只狼狗竟然觊觎我的东西……呃，我的宝贝，我自然不能放过他。”
　　我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不能放过的人岂不更多？”
　　他高兴地扔掉扫帚，凑到我面前卖乖道：“嗯嗯。烬儿，你这话是不是代表你也承认我是你的宝贝了？”
　　他的脸凑得太近，呼出的气息让我面颊发烫。我不自然地别过脸：“随你怎么说。”
　　他便得寸进尺地亲了我几下。
　　哼，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
　　我推开他，问道：“天界的婚礼，你打算怎么办？”
　　苍澜想了想：“大不了逃喽。小五曾经给了我一张六界详尽的地图，我和衾寒曾经据此游历了一番。大致知道哪里比较安全。”
　　我眯起眼：“衾寒？”
　　苍澜笑着打哈哈：“就是冰族第一美人啦，我众多朋友中的一个。”
　　“只是朋友？”
　　“当然。”他赶紧发誓，“我和他连小手都没拉过。”
　　“你还想和他拉小手？”
　　“不不不，媳妇儿。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烬儿，好烬儿，我错了还不行吗？唉，宝贝儿你别不理我啊……”
　　哼，让他道歉去吧。

　　＜旁＞天帝派的人马赶到凤族时，只看到正在纺织锦衣的霓羽。
　　她倒是很大方地带他们四处搜查了个遍，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道：“我也想知道那个混蛋把我哥骗到哪儿去了。他就是个人渣，当初说好什么跟我哥生生世世不分离，转头就巴结上了四公主，还可怜巴巴说四公主逼迫他。你们说，主动订婚这件事是堂堂天界公主能干的吗，这不是自降身份嘛！编个谎都编不像。后来遭报应了吧，四公主不要他了，他只好死皮赖脸地又回来找我哥。活该！……对了，四公主不是不要他了，另看上北海家的太子了吗？怎么又来找苍澜呢？莫不是北海太子拒绝了公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公主还愁嫁不出去吗？但好马不吃回头草，再找苍澜就有损天界脸面了……你们说，是不是？“
　　霓羽一个人伶牙俐齿地说了大半天，竟无一人能站出来驳斥她。一旦驳斥，就承认了四公主逼婚的事实，就是损害天界的颜面。
　　一大群精英勇猛的天兵天将只能铩羽而归。
　　四公主听了，气得火冒三丈，把苍澜骂得体无完肤，却又不能奈他如何。
　　最无辜是北海家未成年的小太子，莫名其妙成了不为美色权利所动的六界楷模，赢得了不少女子的芳心。小太子抱着他的水母玩偶，对纷至沓来的求婚者手足无措。
　　这是后话了。
　　但龙凤的幸福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
　　变故突如其来。

　　＜主＞我的病一直未见好。
　　就算苍澜寻遍六界，也未能找到根治的药。
　　我渐觉神思恍惚，苍澜却只能安慰我：“没事，总会想到办法的。我问了小五，他说帮你去风族问问，风族巫术很厉害的。”
　　我无力地笑道：“巫术只能祛除污秽，我原来竟是污秽的吗？”
　　“桐烬，你别多想。我不许你再说这种丧气话！”他紧紧地抱着我。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贪恋这一丝温暖。
　　君凛来看我，他瘦了不少。我道：“是我连累你。”
　　他笑：“你怎么这样说。我也是有目的的嘛！不然我怎么能把你妹妹骗到手？”
　　霓羽在他身后，听见这话竟也羞红了脸。
　　苍澜道：“那以后你们的孩子岂不是要做三族的王？”
　　君凛促狭地看着我：“那你快些让凤皇怀上不就行了。”
　　我只是笑了笑。如果可以，我倒宁愿和苍澜有个孩子。这样我死后，孩子便可陪着他，让他不至寂寞。
　　我开始吐血，起初我并未敢告诉苍澜。后来渐渐瞒不住了，他看见时死灰的面色让我感到绝望。
　　我让他放弃，他不听。疯狂地四处求医。
　　无数次午夜醒来，看见他无助地坐在外面的走道上。
　　他说：“都是我的错。如果那段时间我没有离开你，你的病也不至于拖延下来。”
　　我好心疼。
　　我不想他自责。
　　因为这病，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笑过了。
　　我希望看见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欠揍模样，而不是竭力地挤出笑容来使我安心。
　　而我也变了。
　　我开始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不再像以前那样总给他摆脸色。
　　他经常抱着我，亲吻我的额头道：“烬儿，你再骂我几句好不好？我想看你发脾气，那样子可漂亮了。”
　　可我连抬手抚摸他脸颊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明之前吵过那么多次，闹过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明明连最棘手的天界婚约都解除了；明明说好永远在一起了。
　　可我却要违约了。
　　我真的……对不起苍澜。

　　＜旁＞桐烬死后，苍澜彻底将自己关了起来。
　　他一个人守在两人生前共度的屋中，任谁劝也不肯出去。
　　南海龙王来过几次，骂也骂过，哭也哭过，但苍澜像死了一样，一声也不肯应。
　　龙王急得老了千岁：“我就一子一女。女儿爱别人爱死了，现在儿子也来闹。有谁来体谅体谅我！”
　　君凛和霓羽夫妇只好忙着安慰龙王。
　　大约过了五百年。
　　五太子来找苍澜，自然是被拒绝在门外的。
　　但他说了句话，苍澜立刻把门打开了。
　　他说：“你想让桐烬回来吗？”
　　苍澜站在门口，五太子几乎认不出他来。如此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落魄男子，那里能找到当年风流倜傥的龙太子模样？
　　“你有办法？”苍澜的眸中蹦出饿狼扑虎的光泽，仿佛从死寂中攫到一根救命稻草。
　　五太子下意识后退几步：“我……我也不确定。只能先这么试一试。”
　　苍澜差点感激涕零。
　　“桐烬的尸体还在吗？”
　　“在！在！”
　　苍澜让五太子进屋。
　　五太子看见桐烬躺在香料缤纷的床上，鲜活如生，瞠目结舌道：“你竟守着他的尸体过了五百年！”
　　苍澜不以为意地笑笑：“才五百年而已。如若看不见他，我一刻也活不下去。”
　　五太子沉默半天，才道：“我不相信。”
　　苍澜微微一哂：“你这个书呆子当然不会懂。”
　　五太子咬了咬下唇，没有用“之乎者也”来反驳他。
　　“桐烬是凤凰一族。远古凤凰是不死之鸟，每五百年集香料自焚，可不断涅槃重生。但当年蟒妖为祸六界时，凤族受到重创，所以不死之术流失。我翻遍典籍，只找到零星关于涅槃的资料，且都与巫术有关。”五太子道，“我和扶摇大司命研究了好久，基本复原了具体过程。但是……”
　　五太子停了停，方道：“当凤凰接受烈焰的洗礼后，也可能不会从灰烬中重生，一旦重生失败则永远消失。也就是说，你可能因此永远失去桐烬。”
　　“无所谓了。如果失败，我便陪他灰飞烟灭。”苍澜笑道。

　　＜主＞焚心灭骨般的疼痛。
　　仿佛铺天盖地的烈火蔓延开来，灼化着我的躯体。
　　我穿梭在一片刺目的时空隧道里，看见星星点点的五彩霞光掉落。
　　有古远的声音在天边吟唱着：诸法无边，故菩提无边，以知涅槃之道，存乎妙契。
　　我觉得自己熔化在火焰中，成为六界的一粒尘埃。
　　那一刻，我什么也没有去想。
　　那一刻，我看见自己的信仰。
　　苍澜……

　　＜旁＞斑斓烈焰如擎天柱般破空直上，六界有那么一瞬变得无比绚烂。
　　苍澜死死盯着那处，不顾双眼被强光灼伤。
　　他看见一只美丽得无与伦比的凤凰拖曳着华丽的尾羽从火中展翅凌空，“足足”而鸣。
　　那是他的桐烬。
　　五百年后，他终于赢来了救赎。

　　＜主＞我重生后第一件事便是看着苍澜打扫屋子。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他都没有清理过灰尘！
　　苍澜一边舞着鸡毛掸子，一边被灰尘呛得涕泗横流，还一边辩解道：“我天天都有清理你睡的那张床！我宁可自己邋遢一点，也绝对没有亏待我媳妇儿！”
　　哼，强词夺理，我才不听。
　　君凛和霓羽带着他们的孩子来看我。
　　一只狼，一只犬，一只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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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家羽儿特别伟大，她竟然真的生出了三族未来的王！”君凛得意洋洋道，“不过，凤皇如果也要生，我就不跟你们抢继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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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澜严肃地点点头：“是该考虑后嗣的事了。凤凰就不必了，我们不争王位，伤感情。媳妇儿，你什么时候生条小龙给我玩玩。但是不能比我英俊。”
　　我皮笑肉不笑：“好啊。你什么时候先生一条做个示范。”
　　苍澜赶紧打岔：“烬儿身体还没有回复啊，哈哈，明天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
　　“谢谢。我是禽，不吃同类。”
　　“……媳妇儿，我错了。我们不生了，打死也不生了。”
　　哼，你说不生就不生了。

　　＜旁＞很快，六界都知道龙太子怀上了。
　　四公主一边染指甲一边问她五弟：“你给苍澜用的什么药这么有效。明儿也送我一副。”
　　五太子为难道：“那药只能帮助男子怀孕。四姐，北海太子年纪还小。你也别心急……”
　　“哎，我问你。苍澜怎么甘心被桐烬……”四公主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
　　五太子的神色更尴尬了：“其实是桐烬怀了，不过他不肯生。苍澜只好代孕了。”
　　“代孕？这主意不错。我也不想生孩子。”
　　五太子看见自家姐姐欢快地找她丈夫去了，不由得同情起北海小太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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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南海龙宫掀起滔天巨浪。
　　一条苍龙蜿蜒着直冲云霄，后面紧跟着一条小龙。
　　霓羽瞠目结舌道：“苍澜体力也太好了。刚生完还没恢复人形就到处乱飞。还有他家那孩子，都不要喝奶吗？”
　　“……”君凛解释道，“龙凤皆不用哺乳。”
　　“哦。”
　　沉默片刻，霓羽又叫起来：“快看，是哥哥！“
　　一条如彩锦般夺目的凤凰轻灵地舞上天空，和两条龙嬉戏在一起。
　　君凛笑道：“头一次见桐烬这么激动。”

　　＜主＞怎能不激动？
　　我飞向苍澜，他回头看我，得意道：“怎么样，你夫君是不是很棒！”
　　我道：“嗯。我会让孩子喊你娘的。”
　　“……不！用！了！”
　　苍澜撕心裂肺地喊起来。
　　真好。
　　再多捉弄他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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