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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十七)
“操!”华怀杰重心不稳,瘫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又疼又麻,他忍不住捂着头骂了一句。
“华怀杰!”薛习坐在地上甩着手,他就站在华怀杰身后,他倒下时把他也带倒了。手在倒下时撑了下地面,倒是没扭伤,就是蹭破了点皮。
邹辰伸长手把飞出去的手机捡回来,屏幕裂了,把摔出来的SD卡重新塞回去,他把手机重新开机,屏保是他和华怀杰的照片,裂痕正好卡在他们两个中间,这让邹辰有点不爽。
“嘶——真是够吓人的。”华怀杰缓了会,感觉疼痛减轻了点,捂着头从地上坐起。
他指的是之前发生的事。
将视频导入手机,华怀杰刚将自己的手机塞进口袋,就看到另一只手机正面朝上的屏幕中突然出现一片黑影。
华怀杰顺着黑影的方向抬头看去,就看到黑乎乎的一片从天而降,是捆着建筑材料的绳子断开了,其中一段似乎被居陵衍他们抓着,看起来是想阻止的,可惜没成功。
这么一大片砸下来,先不谈威力如何,反正砸死人是够的,只是那一片掉下来的样子,就足以把人吓破胆。
虽然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真的落地后,还是把华怀杰他们三个吓得抖了一下。华怀杰为了阻止薛习即将发出的叫声,甚至将手里的手机都不小心丢出去了。
章熙没有睁眼,还在倒数。
这让华怀杰不由得呼了一口气,可气刚呼一半,就看到离他们不远的停车棚,发出嘎吱声开始快速的晃动,在到达某一临界点后,轰的一声塌了。
下方的电瓶车没有一辆幸免,个别看起来已经使用很久的,在这劈里啪啦一通砸后,近乎散架。
也许是那拿来引诱他的,所谓的超级英雄的神奇宝贝,对他来说吸引力确实强,章熙的声音有一瞬变了调,应该是不小心咬到舌头了,可他最终还是闭着眼,捂着嘴继续数。
刚将华怀杰捂着他嘴的手拍开,薛习抬手正想用手势表达什么,刺耳的急促刹车声从剧院外传来,打断了他。
一辆白色轿车径直从剧院正门正对的路上冲下来,险险的从华怀杰他们所在位置旁的绿化带上擦过。
轿车的窗没有关,在经过他们身边时,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对男女。
车重重撞进安保室,直到冲破安保室一头撞上剧院的墙壁,这才终于停下了。
接二连三的声音终于将周围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脚步声和蚊蚊的讨论声逐渐向这里靠近,许是那面墙对应的地方太偏了,又或者是隔音效果太好了,直到人群差不多都聚过来了,剧院的人才姗姗来迟。
但这都与华怀杰他们无关了,剧烈的头疼干扰了他们的思维,张不了口,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华怀杰整个人向后倒去,余光只来得及扫一眼那只被丢在地上的手机,下一刻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们回来了?”薛习起身将手上的灰尘拍尽,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被撞坏的安保室和墙壁。
邹辰将手机塞回口袋,抓着华怀杰伸过来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居队长他们呢?”邹辰抬头却没有看到本该在屋顶天台上的人影。
“这里呢。”居陵衍和窦观一前一后的向他们走来。
居陵衍一手插口袋,昂贵的西装上沾满了灰尘,袖口和衣角都有了些破损,他身后的窦观也没好到哪去。
两人看起来是经历了一场战斗,靠近的时候,华怀杰他们甚至还能闻到他们身上又一次加重的血腥气。
“居队长,你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华怀杰抹了把鼻子,让自己重新精神起来。
居陵衍他们没有回答,冲着他们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邹辰如看懂了般点头,抓住站在自己两侧的华怀杰和薛习,三人又回到了剧院的正门。
镶满酱料的重口味“烧烤”还串在签子上,在烈日的烤制下,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天色似乎是变暗了,身后的建筑在逐渐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深灰的沥青路上,一大滩马赛克被均匀的铺在剧院门口,仿佛一张迎宾的红地毯。
地毯似乎还有些不平整,一双看不见的大手还在不断的整理着,努力将其铺平,将其牢牢镶嵌进地面中。
华怀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甩开邹辰的手,转身开始干呕。他实在吐不出什么,反胃了半天,把自己恶心的够呛,最后只得蹲下身捂着头一言不发的等着难受过去。
邹辰脸色有点难看,虽然他已经经历了几次梦境,但也从没如此频繁的遇到马赛克,更多的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漫过脚背的灰尘。
薛习……薛习已经躺平了,在恶心和晕倒之间,他选择躺下,比起马赛克,烧烤也不是不能接受。
居陵衍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可能是有什么不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又等了一会,两人才从剧院后面绕过来。
居陵衍的外套不知去向,白色的衬衫上沾满了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别人的血。一边走,他还一边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
他的身后,窦观手里多出了一截长杆,走近了,才发现是一根停车杆,杆子的尾端还沾着一些马赛克,看得出来是处理过了,可惜有一部分卡在缝隙里清理不掉。
缓过来的华怀杰和薛习起身同邹辰一起看向他们。
两人没有多解释什么,从他们身边绕过,动作熟练的一个踹树,一个捡尸,把树上的尸体都放回了地面上。然后又挨个掀衣服,掏口袋,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翻出来,依次与手机上的文档对照。
他们在做什么,华怀杰他们很清楚,没有再继续闲着,三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踹树捡尸,有了他们三个,至少窦观也可以空下来,和居陵衍一起核对身份。
接近黄昏时,他们结束了翻尸的工作。
此时的城西大剧院已经变化结束,原本还算白的墙壁,早已变得外焦里嫩,几乎与即将来临的黑夜融为一体。
安保室里晚间节目的声音,远处商场顶部的时钟的报时声,街道上的车流人行声……,都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
所有的声音都在此时消失,唯有剧院内的音乐声,穿透厚厚的墙壁,来到他们身边。
华怀杰他们将视线投向居陵衍,失去了标志性的香水味,配合着过长的发在夕阳下的阴影,少有的,他显得有些阴沉。
半晌,他抬手将头发捋到头顶,带头向着剧院的方向走去。
剧院内,红色的墙壁染上了黑色,显得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烧焦味混合的恶心味道,这实在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地方。
循着声音,五人来到了一个房间外,门没有被烧焦,也没有被染上血迹。推开门的同时,一道强光闪过,五人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了。
再一次睁开眼,他们已不在楼下的走廊上,而是站在了二楼的咖啡厅外。
咖啡厅的布置很温馨,卡其色的沙发,配上柔和的灯光,再加上几盆绿植,构成了二楼的咖啡厅。
这是一个雨天,咖啡厅内没什么人。柜台后面,店员正窝在椅子里昏昏沉沉,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人。
那是两个女人,穿着都很得体,不知是聊到了什么,她们突然起身争执起来。店员被惊醒,从椅子上跳起来,扑过去准备拉架,却被人拉住了。
两个女人越吵越烈,甚至动起手来,椅子被翻倒在地,桌上的咖啡溅到了彼此的衣服上,整齐的发型被扯得凌乱,精致的妆容一塌糊涂,任何人都看得出,如果不去阻止,这场争执会一直进行下去。
一个中年女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与柜台后的人对视一眼,似乎是达成了共识,女人继续向内走,柜台后的人则是拉着店员去了后厨。
那两个女人显然认识中年女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停手了,其中一个女人转身揪住了中年女人的衣服,红着脸对她吼着什么。
没有门的后厨中,店员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嘴被人捂住,直到他再也动不了了,也没能发出任何求救声。
咖啡厅里的人似乎看不到他们,而他们也听不到咖啡厅里的人的声音,保险起见,他们改变了自己的位置,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借着一个大盆栽的遮挡,他们选择了用手机交流。
“那两个女人是黎雨和施时霖吧!”华怀杰的手机已经没电了,此时他用的是邹辰的手机。
“中年女人应该是合唱团团长的儿媳妇。”薛习将咖啡厅里的中年女人和之前后台的女人比对了一下,“她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她是施时霖的母亲,他们一家除了施时霖的父亲,她的姐姐和老团长的徒弟都没有意愿继承合唱团。”居陵衍之前收到消息,得知这一次梦境是在城西大剧院后,他就特意去把相关资料都翻了一遍。
“施时霖的姐姐施时霏是幼儿园老师,正好负责章熙那个班。”窦观的记性没有好到能记住一份几年前的资料,他本在进入这个梦境前就有事要找施时霏,只是不巧,刚从城西大剧院附近经过,就被拉到这个梦境里了。
“你们知道那个被王某杀了的店员吗?”那个杀了店员的人是王某,他是谢慕的朋友,是谢慕的帮凶,这一点邹辰很清楚,但他并不知道王某还杀过人。
“知道,公开的记录上他不是被人杀了,而是作为火灾的受害者。”居陵衍回答,但听他的意思,他很清楚这个店员不是被烧死的。
“凶手已经死了,在火灾发生那天和谢慕一起,被人碾成了一滩。”窦观偏头示意他们看向剧院门口的那块红地毯,“说句不人道的,比起让他的家人知道他是被人捅死的,而凶手已死,他们根本找不到报复对象,还不如让他们以为他是在火灾中死的,他只是运气不好,没能从火灾里逃出来。”
“天灾人祸,无妄之灾,怎么说都好,总比说他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所以被人灭口了强。”居陵衍看向后厨的方向,店员胸口的刀被拔出,尸体被王某摆成靠着墙坐在地上的姿势,他打开了烤箱,假装他是坐在那里等烤箱时间结束。
中年女人和黎雨的争论似乎是结束了,她带着施时霖从咖啡厅离开去了楼下,只留下王某和黎雨在咖啡厅里。
王某从后厨出来,走到黎雨面前,似乎是递给了她什么,而黎雨虽然看起来很生气,但她还是收下了。
白色的迷雾遮住了华怀杰他们的视线,等雾气散去,他们已不在咖啡厅外,而是在后台中。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是在后台时,下意识的都避开了梳妆镜和更衣室。
这一次,他们可以确定具体的时间了,这是雨季合唱团最后一次表演的那天,也是火灾发生的那天。
黎雨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梳妆镜前,她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外面传来愉快的音乐声,很快就要到她上场的时间了,可她没有动。
一曲作罢,鼓掌声响起,台上的其他合唱团成员纷纷弯腰致谢,黎雨如梦初醒般从镜子前站起,她转身看向了那间更衣室。
那间记录着她与谢慕不堪之事的更衣室已经被封了,门上贴着封条,将门与墙壁牢牢固定在一起。
黎雨提起裙摆缓步走到更衣室前,轻轻撕下封条,拉开了那扇门,只见施时霖身上套着一条和她一样的裙子坐在椅子上。
她的眼神看起来和惊恐,明明没有被绑住,却动弹不得,明明没有被堵住嘴,却发不出声,她只能靠着镜子端坐着,任凭黎雨摆弄。
鼓掌声又一次传来,黎雨已将施时霖的头发绾好,为其化好妆,最后她拿出一个面具盖在她的脸上,那是一张小丑的面具。
到她上场了,黎雨扶起施时霖,近乎是用拖把她带了出去。直到这时,华怀杰才注意到施时霖的衣服不对劲,她的裙子很长,而且裙摆是撑起的,仿佛下面被塞满了东西,甚至在她经过的地方,有一些粉末残留在地上。
“黎雨在她的裙子里塞了易燃物和易爆物。”窦观将手机递过来,他对这种东西的敏感度很高。
“而且恐怕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要直接面对这个梦境的最后两个中心。”居陵衍说。
他看到了窦观的眼神,又一次开口道,“直接说话吧,已经到最后阶段了,无论我们做什么,她们都会发现我们。”
“火灾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邹辰从华怀杰那里取回手机,越过他,拉开了后台的门。
“官方回答是意外,为了一些不能说出口的理由,我们还下场干预了。”居陵衍先一步走出后台,抽出匕首挡在身前。
“是黎雨放的火,对吗?”华怀杰把邹辰和薛习护在身后,跟着居陵衍走了出去。
“为什么干预?”薛习想起当初华怀杰的母亲是在火灾发生后几天才回来的,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过了几天才蓬头垢面的回来,现在他知道理由了。
“关于这一点有一条理论,”居陵衍说,“凡是知晓,就一定会产生关联。”
“知道这里发生过火灾,却不知真相,被拉进这里的概率很低。”居陵衍用匕首将一只从墙上伸出来的黑手砍断。
“知道这里发生过火灾,并且知道真相,被拉进来的概率很高。”窦观将从后背袭来的黑影一击毙命。
“你们不想让更多人进来,所以干预了幸存者的记忆。”邹辰将薛习拉开,躲过了黑手。
“我们要怎么完成她们的执念!”华怀杰迅速向一边跳去躲过了黑影。
“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危险了!”薛习用匕首划伤了一道黑影,窦观在他身后补了刀。
居陵衍加快了速度,将前方的黑影消灭,“还不到最危险的时候,别忘了,火灾还没发生。”
绕过舞台,来到观众席后方,黎雨的演出已经开始了,她让施时霖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自己则是站在她身侧。
黎雨表演的很投入,观众们也很投入,到了高潮之时,黎雨一把拉起施时霖,挽着她在舞台上跳起了舞,在裙摆的遮掩下,粉末被悄悄撒在舞台上。
一曲终了,观众们鼓起了掌,黎雨在扶着施时霖鞠躬后,轻轻取下了她的面具。
“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你们今天能来这里听我唱歌,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她将小丑面具丢到台下,松开了扶着施时霖的手,失去了支撑,施时霖瘫倒在地。
没有给观众们反应的时间,她从手套里取出一盒火柴,擦亮了它,火焰在木棒上亮起,黎雨微妙的一笑,松手将火柴落在了地面上。
下一刻,火焰迅速在台上燃起,并且迅速蔓延至舞台下方,斩断了所有人的退路,隔着火焰,她清唱出声。
“一曲终了,雨季已过,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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