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卦误终身

　　“戎族的大巫究竟是什么人？”龙七跟着世初在军中忙前忙后有三四日，仍旧摸不清世初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我可以……帮你解决他。”
　　“没那个必要。”世初干脆的回绝，“那人不是你能解决的，更何况你别忘了你的功德积攒的有多么艰难，这种事还是交给行家来。”
　　“你？”龙七笑道，“不知这次你又要请哪位天神救兵？”
　　世初翻个白眼，懒懒道：“我说的是慕晞，是那些士兵，我冲到前面顶什么用啊，军功又不算我。”
　　这么说戎族的大巫是凡人之躯，龙七心想，反正自己化龙这事八字没有一撇，还是偷摸忙着世初解决了他的问题吧。
　　经过世初夜以继日的努力，极北军人畜不安的情况总算得到缓解，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探子来报，戎族鬼兵很可能这两日发动夜袭。
　　“可知道他们的精锐人数有多少？”军中几位大将都在地图前商讨对策，世初刚刚为将军行过针，正要退出营帐，却被将军叫住了，“小兄弟，你且留步。”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多亏了小兄弟的医术，我军士兵士气得以大增；但不瞒小兄弟你说，我军如今医药粮草皆是匮乏，如果再让戎族鬼兵偷袭得手，接下来的战役……”
　　世初摇头：“将军有何吩咐尽可直说。”
　　“小兄弟可有对付鬼兵的良策？”
　　“将军！”慕晞忍不住出声，“军机大事，怎可随意告知旁人！”
　　“慕晞……”将军皱眉，“你当初不也只是一介传讯兵？我若不肯给你施展的机会，你怎么能做到今天的位置？”
　　慕晞只能闭嘴，世初看了眼他的神色，眼珠微转，摇了摇头：“将军恕罪，小人只懂医术，不会用兵，可能无法为将军分忧。”
　　“是么，想不出来么？”将军笑道，“那你觉得诱敌之计如何？”
　　未等世初开口，将军继续道：“其实近日我收到另一则密报，戎族大军听闻我军得一神医，在军中重金悬赏这位神医，尤其是想要个活的。因此我想，这次戎族鬼兵突袭的目标，不仅是我军人马粮草，更是神医；所以，神医若能带一队伤病驻扎于我军前进相反的道路上，鬼兵或许会被迷惑，我军对付他们的损失也能降到最低。”
　　世初听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咽下口唾沫，艰难的扯出个笑容：“将军这可是……要小人的命。”
　　“以你的命换许多将士的性命，难道不值？更何况戎族想要的是活的神医，就算捉到你也未必会就地处死，我们还有许多机会能够将你救出来。”
　　世初偷瞄了眼慕晞，后者面无表情，也不再阻止将军把军务告知于他了。
　　“医者仁心，你好不容易救活许多将士，难道忍心看着他们死在鬼兵屠刀下？”
　　“将军……所言甚是。”世初道，“小人明白该怎么做了。”
　　“神医明白就好，你也不用回营帐了，稍后我就派兵护送你离开大营。”
　　“可我还有些物品放在营中，我的伙伴也还不知道这件事……”
　　“小兄弟你不必多担心，他们我自会派人安顿好的。”
　　世初佯装惴惴不安的被士兵带出了营帐，心底却冷笑将军的无情。
　　“将军的计谋不无道理，乍听起来，你的命换许多士兵的命，确实值得。”灵雀隐身在世初左右，言语颇有些小心翼翼的。
　　世初低声道：“戎族又不是傻得，骗得了这一次，下一次他们还能找什么人来当饵？更何况戎族攻势并非只在士兵，没了我，他们能抗住几天卫天泽的咒术？”
　　“他们只是凡人，如何知道这些，你为了慕晞就忍忍吧。”灵雀道，“我去通知龙七，让他晚些时候来助你。”
　　正因为是凡人，才应该知晓人心的复杂，人情的可贵。世初心道，没准卫天泽是算准了极北军会放弃自己才将偷袭的消息放出来的，仔细想想，若极北军抛弃伤病医师逃避战争的消息传回极北城，人们可还愿意倾尽所有援助军队？
　　实际上，这事儿还真较世初说中。
　　“此次夜袭的目标正是他们的医师和一众伤兵。”戎族大巫对首领道，“而且要尽可能活捉他们。”
　　“这是为何？”
　　“我要用这位医师的命，换来极北军的背叛，极北城的背叛。”大巫道，“让极北城和极北军都知道，仗是永远打不完的，血是永远流不尽的，因为他们的首领毫无仁爱之心。”
　　“如此一来，极北城不攻自破，妙啊，妙啊！”首领放声大笑，“听大巫所言，这极北城已是我囊中之物，岂不快哉！”
　　“大王稍安勿躁。”大巫稍稍倾身行礼，“在捉到这位医师前，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而已，有什么难捉？”首领不以为然。
　　大巫摇头：“大王可别忘了，这位医师令我军释放的巫蛊之术屡屡失效，帮助极北军恢复了元气，想来也是个有非凡本领之人。”
　　没过三日，戎族鬼兵到底是来了。
　　“来吧，卫天泽，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世初坐在由七座帐篷组成的阵的阵中，随着天上星斗缓慢的变化，心中不断计算，待到帐篷所对应的星辰闪烁的刹那，挥手将其引燃！“龙七，引风。”
　　帐中有沉闷的声音传来，围坐在世初身边的伤兵们眼中露出深深畏惧。
　　地面传来隐隐震动，世初略一垂眸，随即吼道：“灵雀，引火！”
　　三座帐篷同时被点燃，冲天的白光令天空中的星辰都显得暗淡，世初起身，走向两座帐篷，丢下自己的发丝，朝着越来越近的鬼兵道：“引雷。”
　　可怕的雷霆落在兵马中间，但所谓的鬼兵原本也不是寻常人类，雷霆劈去它们的伪装，散发着黑烟的骷髅兵马越过火海继续前进！
　　世初疾步来到最后一座帐前，深吸一口气，双掌猛然按在地上，吼道：“黄泉水，安魂土，来！”
　　“啊啊啊啊！”
　　骷髅士兵已然冲到阵内！
　　世初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飞溅在脸上，伤兵们恐惧的哭喊声同骷髅士兵浑浊的气息令他头痛，压在心底的欲望几乎要翻涌上来。
　　“你救不了他们。”脑中响起曾在炼丹炉中听到的那个声音，“没有我的力量，你对抗不了卫天泽。”
　　“世初！”龙七自空中俯冲下来，但被亡灵拦住了去路，“灵雀，帮帮他！”
　　灵雀化身成白孔雀，盘旋在幸存的伤兵身边，为他们阻挡骷髅士兵的吞噬，却不肯接近世初。
　　“为什么？”龙七朝灵雀怒吼，“你快去帮他，这里我来解决！”
　　灵雀向龙七投去复杂的目光。
　　“对不起，龙七，我知道你希望我救他，可是只要世初活着，这种可怕的灾难就会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灵雀声音中带有哭腔，但说出的话无情到极点，“我生来是守护人间守护万物的，如果世初的命运会让这世间生灵受害，我绝不能……绝不能容忍他！”
　　无人相助的世初渐渐难以支撑通天入地的阵法，四面八方的血腥气吞噬着他的意志，亡灵的低喃令他迷惑。
　　蛰伏在世初心底的某种欲望则越来越强烈，眼前的亡灵变得不再可怕，而是美味。
　　“没人会来帮你的，就算你拼了命从炉中逃出生天能如何，你记得他们又能如何？”脑海中的声音循循善诱，“我知道你的全部想法，我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的，所以，放下吧……让我来，完成那件事。”
　　可以吗？可以放下一切忘掉一切从头开始吗？骷髅士兵响应世初的号召，逐渐在他身边聚集，转眼就要将世初完全淹没！
　　“糊涂！”撼动大地的龙吟响彻旷野，龙七霎时跌落在地，不受控制的化出原型。
　　白孔雀也翩然落在地上，昂着头同空中巨龙对视。
　　真龙吐出蓝色龙息驱散亡灵，长长的龙尾垂下，自泥水中捞出世初。
　　“你以为他死了这一切就能结束？”真龙怒斥白孔雀，“你以为凭你的力量能让他消失？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头小子罢了！”
　　白孔雀长长悲鸣一声：“既然我做不了任何事，保护不了任何人，又何必诞生在这世上！”
　　“这是你的问题。”真龙同白孔雀对视，眼神中透出无声的威胁，“你现在还不是完全形态，你的记忆与力量都没有完全苏醒，等到你渡劫成凤放下心结，再来问这个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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