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虫夏语

作者:几度夜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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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际遇



      “哎哎,你第一次见我,是不是觉得我特帅?所以当时才愿意住我家?”
      “不是。”
      “那是?”
      “你傻。”
      “哎,此话怎讲,这位先生?”
      “傻啵一——”
      “我早跟你说少跟黎簇学骂人,你过来!脱裤子……”

      第一章秋天枝头弃摘的果子,其甘美只有少数人懂得品尝。——舍伍德·安德森

      八月的第一天,S城热得沸反盈天,知了叫得吱吱吱,一觉睡到下午六点的吴邪带着一脸的口水印子趿拉着拖鞋下楼扔垃圾,他才从门口最高的台阶上跳下来站稳,就被人撞了一个趔趄。

      “卧——槽——”

      X 吴邪

      我刚睡醒,整个人还癔症着就被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人给撞个懵圈。撞我的人劲儿不大,奈何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啊。我嗷嗷叫了两嗓子,刚要开骂,这人居然就往下秃噜,我哎呦喂又叫一声,把手里的垃圾袋子往后一扬就去扒拉这人。

      没扒拉住,这人带着一个巨大的旅行袋子就吉利咣当地秃噜到了我的□□下。

      “so——rry——”趋于微弱的音调,说的还是洋文,断了一下,又被更小的语音接上。我虽然高考英语只考了38分,还全靠抓阄蒙的,但这个英文单词咱可是实打实地听懂了。

      我低头看看□□下白花花的脸,心突突突突地翻滚,聒噪得像启动了抽油烟机。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妈妈,我见到上帝了!

      有人说,爱情不过是见色起意。当年听的时候我还觉得真是那回事儿,现在觉得,嗯,就是个屁。
      要不,现在,我的心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疼了一下子呢?

      以前在高中,有一学长曾深情款款地跟学妹告白,念了一句不知道打哪来的诗,恰巧叫吴邪听到。那句诗是这样的:有人像诗一样的活着,有人就是一首诗。吴邪被这酸不拉几的诗搞得鸡皮疙瘩掉一地,胃里都反酸水,听人墙角的欲望都没了,大脑却受创般地记住了这句话。

      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无端地蹦出这句话,冥冥中,是为了眼前的人了。

      这也证明了老天爷偏喜欢跟人反着来,你不信什么他偏扔给你什么。
      存在着的现在就是为了嘲笑你的过去。
      呵呵。

      K Kylin Zhang

      昨天的14:20,我乘坐的UA888降临在北京的首都机场。

      Jessica曾告诉我,中国是我的故乡。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中国,我在这里没有一个亲人,甚至是一个认识的人,可我回来了。
      我说不出那种复杂的感情,也不愿意去思考,且如果去思考的话,我想我宁可即刻就死去。
      Jessica曾调侃我说,Kylin,能让你死去的事情太多了。
      是的。可以让一个人死去的因素太多了,我却又没有一个必死的理由。所以,我就这样脑中一片空茫地回来了。
      我还不想死,虽然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当然,我知道我并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中国,这个国家的一切我只在ABC里听过,曾经也模糊地见过很多黄皮肤黑发黑眼睛的人——那并没有任何意义,对我来说。我突发奇想地想回来看看,反正这么些年,我一直无聊着,游荡过很多地方了。

      我叫 Kylin Zhang ,出生在美国旧金山,华裔美国人,26岁,孤儿。

      那个白净的年轻人就在吴邪的对面端正地坐着,他双手接过吴邪递来的粥,道谢,然后低头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个长铁盒,那盒子很精致,他打开之后,从盒里掏出一把筷子和勺子。那勺子和筷子更精致,全是明白的不锈钢色。勺子长柄圆头,筷子也是实心的。吴邪认得,都是韩式的。吴邪发誓,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餐具,于是,他想夺回他刚刚递过去的陶瓷大碗。

      那碗上有个豁口,吴邪从没有觉得它那么难看。

      X 吴邪

      我过去的26年一直在设想的未来就是,在20多岁的某一天娶一个大波大屁股的妹子,生一沓小娃娃,然后给住里屋的那个比我觉儿还多的倔老太太玩儿,当然,我知道我们大中华现在也才开放到二胎,穷逼生到第三个都是痴人说梦。

      现在,眼下,我是一个都不想生了。
      我准确地形容我自己的话,就是,我傻逼了。

      他是个长着黑头发黑眼的外国友人,这对我来说有点别扭。这个人醒来之后,对我说的三句话都是英语。一句是thank you for your help,另一句是i don t understand Chinese,还有一句我没整明白,但听懂了关键词hungry。对待外国友人嘛,我们要热情,不能吝啬,于是,这小哥下了诊所的移动床我就把他领到我家来吃饭了。

      奶奶最近身体不好住院,我一直伺候着也没空开店,店里就早没什么食材了,我也是把这小哥领进家门才想起来这茬,都这点儿了超市也关门了,我只好掏空了冰箱发挥聪明才智给他将就凑了顿饭吃——把早上剩的粥里撒了鸡蛋花,又从冰箱里掏了最后剩的俩馒头裹了最后一个鸡蛋给他煎了,还切了根手指粗的腌萝卜。对了,我还给腌萝卜条洒了香油!

      那萝卜,平时我都是整根就着馒头粥往嘴里啃的。这小哥看起来很矜持,绝对不适合我那粗犷的吃法。

      说实在的,北京遍地都有外国人这不奇怪,S市虽然离帝都只有1小时49分的高铁路程,但是从小到大,我也只在S市的商场见过一次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我们这个市的郊区,很多北京奥运前两年迁来的重型钢铁厂,污染特别严重,空气粉尘超标是常有的事儿,就楼下店门口过城的护城河都是青绿色的,跟翡翠似的,特别招苍蝇!所以,其实我们S市人民的现状就吃霾吃土吃绿水。哎,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就是好奇,这小哥到底来我们这里干嘛?
      观光?达活泉公园?呵呵!
      哦,达活泉公园是我们这里的一个“著名”地标,里面有一个古迹的观星台,总有些路过S市的人会来登一登,姑且算作S市“最负盛名”的观光点儿吧。如果非要说出S市第二处“值得”观光的地方,大概就是我这店所在的曹演庄仿古一条街了。

      曹演庄原来是个村儿,位于东经114.48397北纬37.06089,发展到现在已经是S市的中心繁华区了,北临中兴西大街,西临守敬南路,我的店就在守敬南路左边的一个岔道里,这个岔道的左边就是护城河,右边是一溜十几年前翻盖的仿古铺子,我的店是入道的正数第四家,小二层楼。我把一楼摆了五六张桌子做小饭店,二楼自己住。

      喂,你,韩国人,k、Korea?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单词跟他连说带比划,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把脚丫子蹬在凳子边的惯性,保持着端正。
      他黝黑又长的眼眨一下,又迟缓似的摇了一下头,继续一口口吃粥。盐水腌的萝卜条也被他抿着嘴嚼没有多大声响。
      他吃得不慌不忙,那铁筷子铁勺子与碗相互碰撞却没有一点儿声响,但我却知道他很渴很饿——我把他背到诊所打葡萄糖,在他晕着的时候拿棉签给他润唇,他闭着眼抿得很急。

      我很好奇,我对他极其好奇,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要假装自己见过世面。因为,我开了这么几年小吃店自诩是见过不少人的,虽然,从没有遇到过像他这样的客人。

      嗯,他这人闭着眼昏睡的时候我还觉得就是周正俊气一些,睁开眼后,眼神通透到淡漠倒叫我有了距离感,总叫我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介蝼蚁,我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啊呸,老子又没花过你一毛钱,我自卑个屁!

      喂,你Japan?我呼出一口气,想开了似的又问,一只手在桌下摁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大腿,还掐了一把,马蛋,好疼。又想,他不能是日本人,不是说日本男人很矮嘛,188的过道都要碰到门檐。这小哥看起来得一米八,比我不矮啊。

      他看我,很专注,眼神冷清叫我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他又摇头。

      妈的,我想拍桌子骂人,但肯定不是对着他。要是黎簇那小子这么跟我卖关子,这么跟我慢吞吞,像个问一句出俩字的闷油瓶子似的,巴掌早呼他后脑勺儿上了。

      那你到底哪儿的啊?我丧气地又问一句,完了又想到他听不懂,又懒得再用翻译,于是,就摊手作罢。我能感觉到面上的肌肉绷不住了,塌了下来。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对面的小哥放下勺子,把潭水镜面似的瞳孔投射到我的摩托罗拉上。我一瞬间就会意了,内心不禁为自己和他的心有灵犀点赞,我嘿嘿乐起来,看他专注地盯着手机思考了几秒然后一字一顿地在手机屏幕上戳戳戳。

      我从没有这么有耐心。
      我再发誓。

      American of Chinese Ancestry

      递来的手机上四个单词,翻译键已经摁过。

      华裔美国人。

      嘿,那不是也是中国人嘛!
      虽然,不会说中国话。

      K Kylin Zhang

      对面的那个人捧着手机在笑,虽然,我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也无端地被感染了。
      尽管我觉得这个人笑得很傻。从医用床上睁开眼,这个人就一直在笑在说话,我告诉他我听不懂中国话,无法回答他,他还是在不停地说话,有些聒噪,又让我觉得有一点点说不清楚的温暖。我想我可能也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不稀罕别人的帮助。当然,我并没有怨恨那个给我指错路的孩子。

      吴邪拿着手机灵活地摁戳,还在笑。然后把手机递给kylin,指着自己,说:i am WuXie!What is your name?And,come here for travel ?
      kyulin想了想推开了,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本子。
      他喜欢写字,他不想用手机。

      K Kylin Zhang

      我在本子上回答了吴邪的问题,然后把本子推到他的桌面前,尝试着冲他微笑,失败了。

      我笑不出来。我在情感上很少有波动,哪怕昨天晚上在这个城市的人群里被摸走了钱包——那钱包里除了钱还有我所有的证件。我记得在大学的时候读过中国的佛教译本,译本里大概这样说我这种人,我这种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上一世有所亏欠,所以这一世情感才注定欠缺。情感欠缺就不是完人,就无法感受,内心就无法丰盈,这是惩罚。

      我并不笃信宗教,却不知道为什么信了这句话。

      Kylin又拿起筷子,把碟子里剩下的几根萝卜条挨跟嚼尽,吴邪还要去拿他的碗给他添饭,被他制止了。他吃饱了,从昨天饿到今天下午,吴邪给他的这一大碗粥叫他很饱了。说实话,他从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粥。他想,大概是饿坏了,丧失了味觉。

      不对,他很早就已经没有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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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特此注明:1.行文格式借鉴影彻《溺水的石头爱情的花》 2.清水,邪瓶邪无差 3.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写两个男人的故事 4.所有地名,街道均可查 5.缓更 6.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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