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苍茫

　　凉风送爽，浓烈的夜来香在夜色中阵阵轻送，我警觉地捂住小七的口，左右张望了几顾。秋季正值夜来香的花季，黄绿色花朵傍晚开放，飘出阵阵扑鼻浓香，只是言悉向来不喜夜来香招摇的花味，故而在西城中并未培植。在这城内，唯一会匹配以夜来香浓重花香搔首弄姿的，想来唯有屠茜儿一人。
　　我拉过小七的手，所有仇怨分说，都暂且压下，眼前先避开屠茜儿。“不想暴露人前的，快跟我走。”
　　他噤若寒蝉，如狗皮膏药似的，紧贴着跟在我身侧。我略略推开他，他又密密实实地挨过来。
　　一轮圆月架在树梢头上，左右四下无人，这才推开了房门，带着小七入了内。
　　我着实纳闷，向来冷淡的性子，一直秉承着明哲保身的原则，怎么遇到了这个毛贼小七就前功尽废，情急之下又多了一条包庇罪。有些事，从开头就摇摆了对错，想在经历的过程中慢慢纠正，难于上青天。
　　“梓桑。”他突然笑嘻嘻道，“你舍不得我被抓，是不是？”
　　我白了他一眼。“我舍得你去死！闭嘴。”他故意抿着嘴，眼里唇角都是笑意，凑到我面前。我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你明明对我这般上心，为什么总要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他伸手撩拨着我的侧脸，我抬手拍走他对我毛手毛脚的举动。
　　我清了清喉咙，小七的话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似乎搞错了，我不过是存了点恻隐之心。再者，我们只虚见过两次。何来对你上心的说法，荒谬。”
　　“有些人，即使见面多次亦不会上心记挂。有些人，见一次便足够魂牵梦萦。”他蒙了一脸的期待，又补充道，“哈哈……能令我魂牵梦萦的肯定不是你这个丑丫头。”
　　我压着丹田上涌的怨气，低低道：“那你走吧。我只能保你这一程。”
　　“梓桑，生气了啊？”他试探着我的情绪。
　　我亦端出拒之千里的架子。“你的所言所思，与我何干。我已经保了你两次，希望你好自为之。”
　　他笑了，他的笑容令人悦心。“我喜欢看你气鼓鼓，又装着淡然的样子。你知道像什么吗？”
　　我一挑眉，问道：“像什么？”
　　他咕咕的吹起左右两颊的肌肉，如口中含了两粒伸缩自如的小球。“咕啊……咕啊……呱啊……呱啊……母□□啊……”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右手一掌劈向他胸口，侧漏的掌风惊动了窗台上娇柔的含羞草，却被小七迅敏地阻截在半空中。“我若再保你第三次，我就……我就……”
　　他将我反手扣进他怀里，以手捂住我正欲发毒誓的嘴。“你可千万别起个毒誓，不然只会害人害己啊。我保证，以后不再取笑你，不再说你是丑丫头。”
　　我挣扎着，忿道：“那你还说！”
　　忽觉背脊心上一凉，如碧水湖畔初遇小七时，他以物抵着，我回首欲探寻究竟，他却正把头搁在我的肩上，我的唇瓣一刹那印在他光洁皙白的脸颊上，仿佛春风拂绿，雏菊在唇角徐徐绽放，幻化出无数纷飞的蝴蝶，点亮了整个灰暗的夜晚。
　　“你！”
　　“你！”
　　我们异口同声惊骇道。
　　幸而夜色是最好的伪装，遮蔽了我发热滚烫的脸颊。我挣扎着脱出他的钳制，与他相视，故意岔开尴尬，质问道：“你拿什么抵着我的脊心，你想做什么？”
　　小七展开手掌，一把精致的匕首柄上嵌着一颗璀璨的夜明珠。“这是上古源生铸铁打造的匕首，削铁如泥，斩兵如土，送给你。”
　　“给我？”匕首套上波浪的弧纹一圈一圈，雕刻成瑰丽夺魄的风采，我抚摸着柄上的夜明珠，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涌上心头。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心潮澎湃，五脏俱醒。“这是什么？”
　　“传说中神兵，它叫做昊心。”小七的唇齿间都因昊心而兴奋起来。
　　我心头有些暖，亦有些沉沉的。“如此贵重的东西，为何赠与我？”
　　他如实道：“因为承诺。”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说出“承诺”二字，不解。“那天，我扔了你的破铜烂铁，答应过送你一件稀世奇珍的宝物，必定胜过这把破铜烂铁千倍万倍。男人说话必定说一不二。”
　　“你？这莫非又是你偷来的？”我赶忙把昊心推给他。“别又是凌月城的宝贝。”
　　“梓桑真是聪明。”他柔腻地拍拍我的脸，满脸堆笑。“凌月城里收藏的宝物千千万万，我不过取了九牛一毛，谅他们也不会发现的。”
　　“我不要，你快放回去。”
　　他晃动着昊心的手腕，亦晃动了我的心。我承认我贪生怕死，明哲保身，却并非视财如命之人，为何看到昊心，却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
　　“你真的不要？”他邪邪地笑，好似洞穿了我的心。
　　“不敢要，亦不能要。我若要了，便真的与你同流合污了。”我叹息着，坐在床榻上。“偷盗凌月城的宝物，便是我死十次也还不清。”
　　“你明目张胆地亲了我两次，偷偷摸摸地保护了我两次，就是不收下我的礼物，也要对我负责，你没有选择了，嘿嘿……我们已经同流合污了。”他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
　　“你……逼良为娼！”我怒道。
　　“娼？”他一愕然，继而□□。“想知道什么是娼吗？我来教教你。”
　　“淫贼小七，快走开，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他又咕咕呱呱的吹起左右两颊的肌肉，学着□□的样子，让我气也不是，不气又不甘。见他时而乖张，时而无辜的样子，明明冷漠的心，对着他也不得不多了一份疼惜，与他约法三章，绝对不能对我存非分之想，他拍胸脯保证，并言辞切切的表示对于我这个丑丫头是一百个没有兴趣，我便留他在门边宿了一夜。
　　小七于夜半之时就走了，将昊心放在了我的枕边。我摩挲着昊心，触手生温，就像是我多年未见的朋友，温入我心。
　　次日天蒙蒙亮，外头下着冷雨，一层秋雨一层凉，许是初冬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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