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

　　夜空星光数点，暗香浮动，夜莺停止欢嚷，月撒下明亮。在城市的某一扇窗口，大自然用这样的柔美给予了这家孩子以最美的恩赐。在帘子的飘逸下，光不住的前行，最终停留在床头灯的那一处，像是将所有的黑暗都掩盖，只留下最为洁净的那部分。
　　孩子的眼睛一眨一眨，长睫毛像一把扇子，扇动着孩子的大眼睛，也扇动着这个孩子眼底流露出的纯真与美好。
　　“为什么沃沃不能是我的妈妈呀？”孩子问道，他躺在一位男子的身旁，男子用自己的臂膀为他撑起了一个最为安全的港湾。
　　“当妈妈要完成很多的任务。要照顾铭铭、照顾爸爸、照顾我们整个家。沃沃是铭铭的好朋友，铭铭愿意让好朋友沃沃这么辛苦吗？”铭铭思索着，小手指点着下巴，然后摇了摇头。
　　铭铭接着追问：“那我的妈妈是不是因为太辛苦才不当我妈妈的？”
　　男子摇了摇头：“妈妈除了要做铭铭的妈妈之外，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铭铭像是有了一个新发现：“就像铭铭除了做妈妈的孩子还要做沃沃的好朋友，对吗？”
　　男子点了点头：“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就让爸爸来照顾铭铭”。
　　男子说完，用双臂拥抱铭铭，轻轻地拍着他后背，似安抚，似保护。呼吸声渐渐和缓，沉入梦乡。梦里，铭铭看见自己长了一对小翅膀，在梦幻似的世界里任意飞翔。
　　秦叔远离开铭铭的房间，进了书房，树影跟随着一两点灯光在书桌前摇摆，招摇却又固执。秦叔远走到窗边，窗户外一片静谧，他拿出手机。
　　“陈老师，秦叔远”，沃沃并未开口，或者说沃沃听到电话后，反应已呈静止状，秦叔远接着说“今天麻烦了”。
　　“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话出口后，沃沃方觉有些说错了，她还没到“应该”的资格吧，心中有些难为情。
　　秦叔远仿似没有听见那句“应该”，继续说道：“铭铭不懂事，要求无理了，有时请别太纵容他，可以同我商量。”沃沃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是责怪的话。
　　“嗯，我明白了，下次会注意的。”说完便收了电话。沃沃感到委屈，却也不好发作。只好在寝室的瓷砖地上猛踩了两脚当作发泄。
　　今天是周五，秦原按照惯例回家了，奇怪的是李丽子也不见了踪迹。打电话问询，电话里满是闹哄哄的声响，直钻进沃沃的耳膜里。电话里，丽子说不回来了，随即传来了一阵忙音。
　　最近的丽子有些奇怪，每每都是梳妆打扮后带着一身的性感离开的，每每都是赶着寝室关门时回来。沃沃还记得她走时，总会带着细跟触碰地面时发出的清脆声响还有浓郁的香水味道。她很反感那样的味道，“你懂什么，这是香奈儿的”丽子总是轻笑着说这样的话。
　　沃沃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有些陌生，想着在外也别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但又细想这么大个人了也轮不着她担心，索性就不管了。钻进了被窝，黑暗笼着她，她拿出手机，看了几页小说，便沉沉地睡去了。
　　秦叔远收了电话后，便坐下来准备办公。还未提起笔，就想起下午去接铭铭的场景。本来按照日程，他应该晚一天回来，可心中实在放心不下，紧赶慢赶，坐着下午的航班就回来了。一到学校，就见着铭铭朝着那小姑娘的方向跑，嘴里还喊着妈妈。
　　秦叔远想到那副画面，便将椅子转向了窗户那一侧，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要过自己的生活，你知道的，我们两个本来就不合适”。这是他的前妻朱芸同他离婚前说的话。有时，他承认自己的无情，就像朱芸在签完字后说的，“其实，你并不在乎。”是的，同谁结婚，同谁生活，他并不在乎。若说是感情，或许有的，他仍旧感念于朱芸与他三年中如同亲人般的相处，仍旧感念她竭尽全力生下了铭铭，至少让他平淡无波的生命中多了些光泽。
　　这时，铭铭大声喊陈沃妈妈时的欣喜，拉扯其他孩子介绍自己的“妈妈”时的骄傲，抓着陈沃裤腿时的瑟缩……在秦叔远的眼前一一浮现。那一刻，秦叔远承认自己有些自责，终究是自己凉薄的性子影响了孩子。
　　秦叔远摊开手掌，隐隐地感到指缝间还残留着的铭铭的温度，一种恬淡的暖意。登喜路的钢笔在书桌边上下倒换地敲击，衬着书房里大钟的摆动。秦叔远打起了精神，想着得须些时日。
　　第二日，陈沃在水房洗脸，隐约地听到一旁有人议论，“我觉得肯定是被包了”。
　　“怪不得，每天有豪车接送呢！”那人眉飞色舞地说着，“这就是本事啊，有本事你找一个去”。
　　陈沃洗完脸，眼睛不经意地看向说话的那一边，心生厌恶，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也太不厚道了。谁知，那几人对上陈沃的眼神后便落荒而逃。陈沃觉着奇怪，没心眼地赞赏自己的气场日益增进。
　　傍晚时分，陈沃一人闲着没事，邀上隔壁寝的同乡去超市买水果。选购时，暗暗思量自己在北方独立生活的几年，有了很多生活的经验。以前的她总是不顾及价格，挑最好的食物。现在的她总会考虑一下几毛几分的差价。
　　回程时，两人一手提着袋子的一边，在路上缓缓走着，谈起了近日要交的论文，谈起了导师，还谈起了北方受不住的冷。
　　快到寝室楼下，两人的手掌已经让袋子的手柄勒出了一道道血印，手也冻得通红。两人受不住疼，将袋子放置在走道边，相互搓着手，呼着气。同乡边动作边抱怨，“你看我们是有多省，宁愿冻着跟个雪人似的，也不愿打辆车”。陈沃笑着点头表示认同，看着路边经过的一辆辆车，生出些羡慕之情。
　　这时，一辆跑车从身边疾驰而过，“嗖”地一声，卷来了一阵寒风。寝室楼前下来了一个女人，穿着几厘米的高跟鞋，像是喝了酒，一颤一颤地走路。那个女人披散着头发，转过身去，把身子靠在旁边的行道树上，笑意连连，虽然夜晚有些看不清。但是，陈沃就是知道，她在笑，而且笑得很媚人。那女子一只手提着包，将另一只手放在了嘴边，一个飞吻。远远的，陈沃好像能听见那“啵”的声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车上的人并没有下来，隔着车窗，在寝室楼下堂而皇之地调着情。
　　同乡的视线也随着沃沃的视线转移，她惊讶地瞪大双眼，“沃沃，那不是，那不是”。陈沃怕她的慌张惊觉了身边人，猛地捂上了她的嘴。
　　同乡镇定了，喘了几口冷气，脑子也清醒了不少。跑车已经走远了，那魅惑的女人也不见了踪影，同乡小拉着陈沃的衣角，小声地问着：“是不是李丽子？”陈沃对上同乡的眼神，犹豫了片刻，故作镇定地说：“怎么可能，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寝室睡觉呢。”
　　同乡像得了一个好消息：“应该是我看错了”。
　　两人继续走着，陈沃不禁感到陌生。世事有时真够讽刺的，那日，丽子同她在路边走着，豪车也冲撞了二人，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理直气壮地骂着，有什么了不起。而今日，她仍是在路上走着，那丽子却已坐在了车上，一副谄媚的样子，与车中人眉目传着情。
　　陈沃站在寝室门前，有些不想开门，她讨厌这样的神情，她讨厌带着这样神情的丽子，好像与她所认同的那个世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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