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中仙

　　天边露出鱼肚白，太阳还没有钻出地平线，而他就象是旭日，发着光发着热，让人不敢直视。
　　金兰和水芙蓉这才发觉彦实在是俊美得离谱，看一眼就禁不住脸红心跳。
　　世人公认程立雪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但他是她们的师尊，宝相庄严，只能仰视膜拜，不敢心存杂念。程立雪是高傲雪莲，是朗朗明月，清高优雅，不食人间烟火。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才有资格与他说上一句话，能看到他的笑容更是莫大的荣幸，谁也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却愿意听从他的号令出生入死。
　　彦只是一介书生，远不及程立雪，若是仔细观察还有一点邪邪的，可偏偏在冷静分析之前就不由自主溺毙在那双桃花眼里了，接着怦然心动，不敢再看第二眼，头脑里爆出炫烂烟火，昏昏沉沉成了个傻子。他根本就没用幻术，但他的桃花眼，他的笑就有这样的魔力。
　　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需要持续十几息就够了，这样就足以让他把宝琴再招回到折扇当中死死地封印起来。
　　十几息之后，金兰的目光落在船头那件奇怪的物什上：“呀，那是什么？是乐器吗？”
　　“那是我自己没事时做着玩的，确实是件乐器。”彦走过去把吉它抱在怀里，架起腿来，桃花眼忽闪忽闪。
　　淑贞已被送回船舱休息，船老大谄媚地说：“肖公子的琴音美妙至极！“
　　“是乐器吗？”水芙蓉鼓足勇气抬起头，“你能给我们演奏一曲吗？”
　　“行，可是别笑话我。”彦略一思索唱了起来，“镌刻好，每道眉间心上。画间透过思量，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黄，夜静谧，窗纱微微亮。拂袖起舞于梦中徘徊，相思蔓上心扉。她眷恋梨花泪，静画红妆等谁归，空留伊人徐徐憔悴。啊，胭脂香味！ 卷珠帘是为谁？啊，不见高轩！ 夜月明此时难为情…… 细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唤醒枝芽，听微风耳畔响。叹流水兮落花伤，谁在烟云处琴声长？”
　　朝阳初升，把东方大片云霞镀上一层瑰丽的颜色。两旁的群山缓缓向后移动，远方已经隐约看到小小的城镇。
　　余音绕梁，让人意犹未尽。
　　缥缈山下午才举行新人入门比试，还有一上午的时间，金兰和水芙蓉一致认为适当放松更有利于这四个孩子发挥出应有实力，不用急着赶回去。彦如花解语般温柔又善解人意，于是多唱了几曲。

　　辰时三刻，船靠了岸，反倒是金兰和水芙蓉请吃午餐，感谢他的音乐。
　　彦把曹杰改名为肖杰，两人扮起了兄弟。
　　曹杰与那四个小孩年纪相仿，没多久就混熟了，得知他们几个是从全楚国千里挑一选出来的，选择的标准主要是根骨和生辰八字。虽然选上来了，可并不一定能入得了缥缈山，还要看手相、面相，还会有些不知道什么样的考试。
　　每隔五年水月仙境会招一次新人，大约找来一两百孩子，可最后留下的通常不到二十个，最少的一次连一个都不合格。缥缈山招人都不会大张旗鼓，只是派出几个精通命理的弟子四处游历，秘密考察，等把人员名单定下，再由弟子们接回山上统一考试。
　　缥缈山的名声比起魔都强多了，家长们听说后没有不乐意的，还生怕他们选不上。临走之前村子里办了酒席，放了鞭炮，还不一定能选上就整得比中了状元还热闹，因为这可是实打实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大喜事啊！
　　曹杰听他们说得口沫横飞，不由得心里五味杂陈——人和人的命怎么差得那么大呢？他们几个也未见得比自己聪明机智活泼可爱，却有机会成仙，高来高去受人景仰，而自己却是躲躲藏藏，人人唾弃的魔，还是那个自身都难保的魔王子的奴隶。
　　想到这里，曹杰偷偷瞄了彦一眼，他正和两个姑娘谈笑，把她们哄得脸儿红红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曹杰觉得他此刻就象是发＊情的花公鸡，又骄傲又讨好很是令人不屑。

　　水芙蓉羞答答地问：“淑贞姑娘是鬼附了身才……曹公子错过了良缘，会不会觉得可惜？”
　　“这该让小生怎么说呢？”彦拿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谨慎地措辞，“我若说二位来得太巧，在下正要拒绝，你们一定不会相信。”
　　金兰端着酒杯，杏眼弯成月牙儿：“你心里一定埋怨我们来得太早了吧？”
　　彦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在下此行是去吴国成亲，吴国大将军赵祈与家父做主定下了我与赵小姐的婚事。上个月他送信来，要我去举行婚礼。”
　　“是这样吗？”水芙蓉和金兰对视了一眼。
　　“你们不信？在下有婚约在身，又岂会多生枝节？”
　　金兰放下酒杯：“唉，跟你说实话吧！赵将军以下犯上，已经被满门抄斩，你不用去吴国了！”
　　“啊？此事当真？”彦的筷子落到地上也毫无知觉，脸色煞白，双唇颤动。
　　水芙蓉心有不忍：“确实如此！水月仙境在楚国与吴国交界处，我们对两国的国情都有所了解，此事千真万确。”
　　“小杰！”曹杰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彦一把抱住他痛哭失声，“这要我兄弟二人如何是好？家产全被二叔夺了，我们两个剩下几两银子坐吃山空，只有死路一条！我本想带你去过好日子，谁成想落到这般田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爹啊！难得赵将军不嫌贫爱富，可好人不长命，吴国去不了，我们怎么办？”
　　饭馆里的客人们纷纷侧目。
　　曹杰知道彦一定希望自己此时配合他掉几滴眼泪，但他实在是哭不出来，还想要笑场。
　　彦把曹杰的头按到肚子上又哭诉了一阵，突然把他的裤脚卷起，露出训练时淤青，又被宝琴推到地上二度受伤的膝盖：“你们看！这就是我们庶母害的，我们在那个家实在呆不下去了，再不走会没命的！也怪大哥无能，只会弹琴唱歌，保护不了你，呜……”
　　彦从出生开始，说起曾经的幸福时光，又说到他们的兄弟情，说他与世无争只爱弹琴作画，说庶母是多么心狠手毒，说二叔狡诈虚伪，爹爹一死就露出本来面目。明明只是一部很老套的苦难家史，他说得闻者流泪，见者伤心，有人还给了银子。
　　“好心人，我们兄弟不是叫花子，大家的好意心领了。”彦婉言谢绝了，又饱含深情地说，“小杰，你放心，以后大哥哪怕到勾栏里卖艺也不会饿了你，不会让你受苦的！”
　　一听此言，老板娘和几位女眷感动得哭了。
　　曹杰明知他说的全是谎言，也暗想如果大哥能这样该有多好，嫂子就不敢自做主张了。
　　金兰一拍桌子说：“你们的叔叔和庶母太过份，等我把事做完，就去帮你主持公道！”
　　“真的？”彦糊着一脸的眼泪鼻涕，充满希望地问。
　　水芙蓉想了想，把金兰拉出了饭馆。

　　两人商量了一盏茶的时间又转了回来，把彦和曹杰带到了一家小客栈。
　　水芙蓉道：“我们能帮你抢回家产，但以你的性子也很难守得住。好在你的琴技很高，我们回去问过师尊，看能不能把你留下当乐师，做道场时奏奏乐。”
　　“能和仙人们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这是彦几世修来的福气！”彦又低头看了看曹杰，“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能不能把舍弟也带去？”
　　金兰道：“这……恐怕就难办了，只能把他留在文斗县，你可以经常来看望他。”
　　彦着实纠结了好一阵子，忍痛说：“不行，世上就只有我们兄弟两个了，我们不能分开！万一他有个好歹，我又如何对得起早已过世的娘亲？”
　　金兰一跺脚：“你这书呆子！他都十二了，送他去店里当个小学徒便是，难不成你还照顾他一辈子？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错过了你别后悔！”
　　彦很动心的样子，但就是不松口。
　　水芙蓉擦了擦眼角：“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就看你弟弟有没有这个命了。”
　　“怎么说？”
　　“你先告诉我他的生辰八字。”
　　彦飞快地说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水芙蓉。
　　水芙蓉掐指一算：”啊！这个八字……”
　　“怎么样？”彦紧张地问。
　　“不算太好，只能算个中等，等到禀明了师尊才能知道结果。我会尽快赶回来，如果午时三刻还没有消息，就得要另谋出路了。”
　　要知道那些孩子都是千里挑一选出来的，能够有中等的生辰八字已经很难得了，金兰欢呼了起来。
　　彦忙千恩万谢。

　　水芙蓉和金兰一走，彦便在房间里布下魔障。
　　彦收起笑容，严肃得有些狰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劝你最好打消这个盘算！程立雪比我厉害得多，但除了我自己谁也破不了我给你立下的魔契！如果你不信，尽管试一试会不会死得很惨。”
　　曹杰吓得一抖，默不做声。
　　“那个生辰八字你要记住了，不要给我露馅，更不要想故意破坏！”彦捏着曹杰的下巴，硬是把他的头抬起来，郑重地说，“你那四个好朋友当中李珏最富，但他不是好人，你要当心点。他先前与你称兄道弟，可一听说你家道中落就面露不屑，他就是个势利眼。龚星辉身子太弱，也许不能通过今天的比试，不用在他身上浪费精力了。贺刚嘴太碎，你别跟他说太多，小心传出去害了自己。江波大字不识几个，憨憨傻傻倒是好利用。”
　　“你在偷听！你偷听了我们说话！”曹杰不喜欢他说自己的朋友，气得大叫。
　　彦眉毛一拧，曹杰象是脑子里有长虫在啃噬，头痛欲裂。
　　一直等到曹杰求饶彦才让他好过。
　　“是你害的我？”曹杰倒在地上气喘如牛。
　　彦把曹杰拉起来恶狠狠地说：“是我对你太放纵了，放纵得你以为可以对主人大吼大叫。你该知道魔就是这样，不这样又怎么被人称做魔？把圆月弯刀拿出来！”
　　曹杰多么想用弯刀把他劈成两半，却也知道他自己的指甲绝对杀不了他，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了出来。
　　彦咬下左手上剩下的四片指甲，把弯刀也变回原形，五片指甲全攥在手心，喃喃念了几句，指缝里透出璀璨金光。当金光消失，他手中仍是那把圆月弯刀，却更加锋利，刀背厚了半寸。
　　彦捉住曹杰的手，用圆月弯刀在他手心一刀一刀划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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