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

　　十六年后，雍州
　　且说雍州地处南唐西北，西接伽罗，北连周原，一州十四城，多是连绵群山，旷野高原，无边沙漠……正是南唐一方边塞，可谓山高皇帝远，若逢太平无兵戈，多逍遥。
　　而此时，雍州云间城的一家酒楼里，宾客满堂，夕阳余晖洒在酒碗里，一片波光粼粼。
　　大堂正中，一个老叟手执拍板，要说开那一段奇闻野史。
　　“今儿呀，我们单说这不知哪朝哪代的一桩奇冤……先不说这老皇帝白发人送黑发人多么悲恸，这即将册立的太子就这么战死沙场，朝野上下是一片动荡啊。
　　然，老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宫不可一日无主。那边筹办一应丧事，这边就急招辅国的一众贤臣良将入宫商议储君之事。
　　老皇帝与几位大臣从日出讨论到日落，也没出个最终结果，你说为何？
　　原来这皇室里的皇子除了战死的那位，有才能者倒也不少，奈何老皇帝心里有意与逝者比较，故怎么也得不出一个结果。
　　如此一来，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老叟说到这，要歇着喝几口茶，底下却已嚷开了。
　　“百里老头，你这还没说着案，更没见着冤，你怎么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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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啊，今儿的故事讲完才能走，你的茶酒钱我包了。”
　　老叟抚须一笑，视线扫过西南角窗户下的人儿，笑道：“张翁，你说的可要算数。”
　　一声板响，老叟开声就长长一叹。
　　“前面说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宫不可一日无主啊！可叹这一耽搁，日久生变，惹出了后面诸多风波。
　　回提当日，一众公候将宰，陪着老皇帝商议立储之事。
　　到这儿，我们就得讲一讲老皇帝那几个在世的皇子。
　　先说这最小的十二皇子，这小皇子当时年不过七岁，按说立储不思幼，奈何小皇子的生母正被老皇帝宠极一时，因此小皇子也就被提了几句。
　　老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但还如往昔一般明正，虽有丧子之痛，但还没有失了心智。他摇摇头，大臣们也就不提了。
　　再说另一位九皇子，他是德才兼备，似有高祖之风，只可惜他生母位低，又因往年旧事，一直都不得老皇帝喜爱。可在当时几位无私心的大臣眼里，那就是最好的人选。尤其是当朝的穆老国公，他是三朝元老，少时入仕时正逢高祖晚年，有幸得见几次天颜，心中对九皇子是十分属意。
　　这老皇帝虽不喜九皇子，不过为着江山社稷也是思之再三。
　　只叹呐，世事多变。
　　……”
　　那堂中说的正是紧要兴头处，下面却嗡嗡窃语起来。
　　老叟见这情景，手中拍板一个重落，停了。
　　众人见老叟停下不说，也不似先前着急，一个个都直起身伸着脖子往外看。
　　只听一阵铁蹄声急，有少年鲜衣怒马沿着长街奔来，一道马嘶呼啸过耳，那少年已下马来到楼前。
　　“这不是季二爷家的公子，季小少爷吗。”这边门前低语，那边酒楼的老板已经迎了上去，“贵客，贵客，有失远迎，季少爷不要怪罪。”
　　说话间，季小少爷已经步到堂中。许多宾客只觉来者气势逼人，不敢直面，都侧眸而观。
　　云间城季家，在雍州可谓是百年的名门望族。
　　季家祖上是开国功臣，袭有定安候之爵位，不曾想太宗之初，季家家主自请放弃爵位，之后更是变卖了在京的大多产业，举家迁至雍州云间城定居。
　　其实这中间说来，实是太宗当初为了削弱公候勋贵的权力正欲推行留位去职的改革。季家弃爵，这中间详细已不为外世所知，但是以季家主动放弃世袭爵位为始，太宗的改革虽未彻底，却也颇见成效。
　　而季氏举家迁居雍州后，太宗收回其世袭爵位，赐其一族照享公候之贵。
　　因季家本就是武将出身，弃爵后又从商而在江湖上经常走动，数十年后，竟在江湖上有了很高的地位，太宗亦在晚年特赐“天下第一庄”匾额，悬于季家庄门首，自那以后，季氏一族兴盛已有百余年。
　　季家少年白袍若雪，在玫瑰色的晚霞下，若覆朦胧仙纱。
　　他往西南角窗户下走去，与早坐那许久的一位公子相对而坐。
　　那早在的公子头裹逍遥巾，一袭天青色长袍，他见少年过来，略抬了抬眸，却又低头继续喝茶。
　　“回来了怎么不去家里？”
　　“还未抽出时间。”
　　“这五年，在外可好？”
　　“心若安，哪里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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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看着，都在心里道好。
　　你说那季家小少爷，粉面朱唇显娇贵，剑眉星目有侠风。
　　再看那位公子，眉若云间青黛，眼若海底沉星，唇若胭脂，齿如含贝，轻轻一吹，那茶水热气便飘飘渺渺，一片蒸腾。
　　一个是张扬的锦绣世家子，一个是内敛的温润俏书生。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讨论着那书生是个什么来历，一个常年做贩运的生意人已眼尖瞧了出来，低声一喝，“呦呵，这书生莫不是松玉公子。”
　　立世如松，为人如玉。
　　竟是那位才名满天下的松玉公子！
　　这松玉公子，实名沐瑾之，字无瑕，号松玉，雍州云间城梅溪镇人氏。
　　沐氏小户人家本与季府没有来往，却说二十多年前腊月里雪灾肆虐，那时还是少年的季三爷，因为外出晚归陷在了官道上，正巧在梅溪镇附近，只得在镇口的沐家临住了一宿。适逢沐家刚添新丁，便请季三爷给那襁褓小儿起了个名字。
　　后来，沐氏夫妇相继过世，季府念小儿年幼，实是不忍送去育婴堂，便养在了自家的庄上，与府上的孩子一同念书识字。
　　虽说这沐公子一向不怎么出门，但其诗文却偶有流出在外，颇有美评。
　　后来，坊间传言他辞了季三爷，游历天下山川风俗去了。
　　再后来，那云间城松玉公子的美名已并一些逸事传遍天下。
　　众人顿时就嚷开了，一时间酒楼里喧闹满堂，只有几个听书的痴货，还央着老叟继续说下去。
　　老叟却是冷哼了几声，收拾了一番，径直离了酒楼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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