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妃嫁到，众妾退散

　　九翚四凤的凤冠，正红对襟大袖衫，金绣云霞凤纹的霞帔。
　　顾言卿穿着正红的嫁衣端坐在铜镜前，由着钟嬷嬷绾发，戴上凤冠。
　　站起身的时候顾言卿只觉得头和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层层叠叠穿戴齐整的婚服，加上凤冠，少说也有二十斤重，顾言卿不禁想，难怪都说后宫女人端庄稳重，这么重的服饰穿在身上，即便想不稳重也是不行的。
　　顾夫人将金凤口衔的珍珠串饰摆正，笑着说：“我儿也是玉质金相、美如冠玉的翩翩少儿郎。”
　　看着顾夫人眼角微红，顾言卿心中也有些难过，母亲当年生育自己是难产，折损了身子，自己身体也不好，常年静养，没有让母亲享受儿承膝下的福，如今连养育之恩都无以回报就要入太子府。入了皇家的门，只怕往后都难见亲人，更不遑论孝养父母。
　　钟嬷嬷适时退了出去，只留下母子俩叙旧。
　　到底也只是十四岁的孩子，再聪慧也未曾离过家，更不必说孤身嫁入皇家。顾言卿跪在张氏面前磕了一个头，声音有些哽咽，“卿儿不孝，往后不能孝顺母亲和祖父、父亲。”
　　顾夫人将顾言卿扶起，颇有感慨，自己生了两个儿子，长子要继承顾家大业一直随丈夫历练，自己怀着顾言卿时柳姨娘生了长女，受丈夫喜爱，顾言卿出生后身体不好，只能静养，而丈夫又奉皇命镇守西南，自己也疲于国公府庶务，也甚少与幼子在一起，也幸得幼子得顾国公宠爱，也因此顾言卿与顾国公关系极亲近，与自己这个母亲倒一直淡淡的。听到儿子的话，就知道到底是自己生养的孩子，不会忘本，心中慰籍，却也担忧，在顾国公身边学的自然是前朝事宜，可这后宅中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明争暗斗，只怕儿子会吃亏。
　　顾夫人当主母多年，掌管后院自有自己的手段，如今儿子婚期已近，自然要向他传授经验，母子这么多年难得的亲近却是分离在即。
　　顾夫人走后，钟嬷嬷和紫玉、紫琪入内为顾言卿更衣，钟嬷嬷将婚服和凤冠放入锦盒内收好。
　　许是到底是男人，顾夫人适才不提醒，顾言卿从未想过，就算他安心当太子妃，但是也根本不会有子嗣，他顾言卿生不了，但是往后送到太子府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太子妃无所出就是被架空的虚职，这太子府的第一个孩子从谁肚子里出来可是个学问了。宁家和裴家的女儿同日入府，就是不知谁占先了，宁家有了二皇子，想来应该不会再占了太子府长子，威远候裴家不在京都安家，江南书香门第，门楣势力都不大，倒是适合，不过明年开春还有太后刘家的表小姐秦氏入府，端看她二人的本事了。不过以顾夫人的看法，这民间采选的谢薇恐怕会先有子嗣，这孩子不论男女都应该会记为嫡出。
　　顾言卿想不通，第二天向顾国公求解，顾国公只表示无论长子出自谁家，都不必多虑，顾公府都在他身后，只要顾公府还在，就没人敢因孩子的事情轻视他。无论是谁的孩子，只要他位在太子妃，太子府里所出的孩子都是他的孩子。
　　“记住，太子妃没有治内权，后宅中的事情自然有皇后娘娘管理。”只要皇上还用顾家一天，皇家就不会亏待了顾言卿。西南边界的西林国近来隐隐有所动作，太子大婚后，顾云阳也要回军中镇守西南了。
　　九月十二，宜婚娶、祭祀、祈福。
　　天还未亮，宫中女官服侍顾言卿沐浴、更衣、熏香。
　　全福太太拿着角梳给顾言卿梳头，长发及腰，发丝如锻，全福太太嘴里唱着梳头歌。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又齐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按明国祖制，太子大婚，卯时偕太子妃祭天拜祖，巳时于东宫受册封礼，未时拜谢帝后入太子府。
　　女官虚扶顾言卿向府门外停留的车辇，顾国公率顾家家眷跪送。顾言卿看着跪在大门两侧的亲眷，知晓从今往后，这路，要自己走了。
　　车辇停在郊祀。顾言卿下车辇第一次见到了太子——封君诚。
　　身型挺拔，面如冠玉，剑眉星眸。冠冕上的九旒白珠随着步伐晃动，衮服上绣着的九章愈发衬的太子气宇不凡。
　　太子偕顾言卿前往祭坛，身后是长长的仪仗队，庄严肃穆，即便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顾言卿此刻心里也不免有些打鼓，毕竟是国家大典，太子显得无比镇定，不愧是国之储君。
　　许是感觉到顾言卿身体有些僵硬，太子握着顾言卿的手微微施力，以示安抚。
　　仪式结束时已是辰时，顾言卿脖子都被凤冠压僵了，却也不敢动。上了车辇后仪仗随太子妃入东宫受册封。一番册封仪式，跪拜大礼后，由东宫送入太子府后已是酉时。
　　顾言卿若不是敷了脂粉，恐怕早已是面色苍白仪容不整了，本来就是身子骨弱，这一番折腾简直像是去了半条命。
　　依祖制太子在大堂前宴请宾客，太子妃应在内室等待，不能饮食，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得，考虑到顾言卿的身体状况，皇上下旨免了这项。
　　紫玉待顾言卿略吃了些糕点便将太医制的药丸让顾言卿服下。为了避免婚房沾染药味不吉利，太医院早早就将汤药制成了药丸。
　　直至亥时，太子才从大堂回到大婚的映月阁。
　　太子喝了许多酒，走路看上去脚步微微虚浮，按着规矩与顾言卿喝了合卺酒后，内侍官便退了出去，将后面的时间留给了太子夫妇。
　　顾言卿看了看太子身上穿的常服，起身福了福，道：“太子殿下，请容我……妾身去更衣。”
　　太子随意点点头。紫玉紫琪为顾言卿更了衣，卸了钗环也行礼退了出去。
　　顾言卿重新回到内室，太子已坐在了床上。
　　顾言卿看着太子，太子看着顾言卿，气氛有些尴尬。若是顾言卿是女的，此时两人应该就寝，现在这种情况顾言卿自己也有些尴尬，该怎么伺候太子安寝，真要睡在一张床上，恐怕两人今天晚上都无法入睡了，可是自己也不能提出分房，这是新婚第一夜，不能拂了太子的面子，也不能堕了顾家的面子。
　　太子站起身，没动。顾言卿狠了狠心，伸出手，手指还没触到太子的衣服，太子动了动身体避开了，看了看顾言卿僵在半空中的手，轻咳了一声，尴尬的开口：“你身体不好，孤身上酒气重……孤去外室睡，你先休息吧。”
　　说罢也不待顾言卿回话，就向外室走去。
　　顾言卿此刻也缓了口气，若是太子殿下一定要他伺候，他也无法。坐在床上后，顾言卿才觉得浑身都瘫软了。
　　虽然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但是现在能安好一天便是一天。
　　想到明天还要入宫向太后、皇上、皇后请安，顾言卿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累了一天，倒也很快睡着了。
　　躺在外室的太子——封君诚却没入睡，连衣服都没脱。从一开始要选太子妃，他就知道他必定娶的是顾家的女儿。顾家世代忠臣，又是将才，西南边境的安稳就是顾家一代一代守护来的。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将顾家的嫡次子赐给自己当太子妃。他封君诚又无龙阳之好，这才大婚第一天，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封君诚苦笑，太子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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