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妃嫁到，众妾退散

　　太子妃病了。
　　太子每日从宫中回府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映月阁看望太子妃。
　　“澜清，今日可好些了？”太子进了内室径自坐在床边。
　　紫玉、紫琪自觉退出内室，守在外面。太子待少爷亲厚，她们也打心底里开心。不久太子府要进新人，要是少爷能抓住太子的心最好，省的那些狐媚子闹事。若是顾言卿知晓，定会说，小姑娘涉世未深，总会幻想着什么情爱，天家无情，最无用的就是情爱，何况两个正常男人能有什么情爱。
　　顾言卿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病了这十来日，他早就习惯了太子一入内室就坐在床边。
　　一开始顾言卿还会觉得拘谨。太子妃一脸病容、不修边幅的躺在床上，一国储君就坐在床边看着。来了两次，见太子也不甚在意这些，他若是还在意就显得小家子气了，索性也就放开了。
　　“我如今天天躺在床上，能有什么不好的。”太医只是说他肝火郁结，静养几日就好，太子更直接，让他天天卧床休息。
　　太子笑笑，“吾想着你从大婚开始就一直没得空休息，又病了一场，不如就好好休息几天。”太子拿起书接着顾言卿的那页念了几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顾大将军从京都到西南苍州，虽说是轻装出行，日夜兼程，也要月余。”太子知晓顾言卿是担忧顾云阳，不过顾云阳是明国少有的将才，屡有建树。斟酌片刻，太子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云中蒋都督率兵马运粮草赶去了苍州。”
　　顾言卿心下了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此次出征父亲与封君默未带重兵，加急赶往苍州，皇帝必定会调派周边兵马。蒋都督是蒋国公的第七子，早前就分家出去自立门户，与蒋国公一贯持中立态度不同，蒋都督一直护拥太子。蒋都督在军中历练时就得父亲的副将提点，关系甚好，也不必担忧军中出现后勤与前线将领有矛盾而引发延误。
　　“澜清不过是闲来看看《诗经》，前线战事自有皇上、太子殿下和诸位能臣操心。”后宫中连太后都不得干政，更何况他这个身份不尴不尬的太子妃。
　　从太子口中得知二皇子是自请前往军中，并且以‘战事当前，怎能拘泥于儿女情长的小事’为由解决了大婚的事情。
　　朝中有位御史说二皇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子息不丰，二殿下大婚当前，为皇家繁衍子息更为重要，便不该随军出征，况且军中多危险，二殿下贵为皇子实不应亲身涉险，留在京中也能为皇上分忧解难。’
　　封君默反讽‘太子殿下贵为储君，只要太子殿下子嗣繁盛，我明国就可千秋万代了。御史若真是关心明国子嗣，不如把家中女儿都送往太子府，为国出力！’
　　此话将御史是噎的说不出话，他总不能说太子妃是男人根本生不出孩子。
　　宁贵妃也问过封君默的意思，真的不听宁家的建议？毕竟太子妃不能生育，若是能在太子府其他女眷入府前与顾茹芙先育有皇长孙，宁家有所倚仗，也会获得朝中更多支持，到时顾家有了外孙，不一定还会全力支持太子。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
　　封君默不屑用女人来做倚仗，与其靠那些朝臣不知真伪的衷心，还不如尽早去军中历练，只有握在手中的兵权才是最大的倚仗。
　　宁贵妃叹息，觉得封君默的想法有些偏执。太后父亲辞世后，皇上任命太后的胞弟为尚书令，刘家支持太子，又在文官中影响力甚大，皇后叶家又是将门，太子得文武官支持。宁家是将门世家，虽然族中有文官，但是官职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顾家在军中颇有威望，若能得到支持最好，若不能，搅乱顾家的统一也可，唯独不能推向太子。封君默既去意已决，此番就是打了顾家的脸面，还要从长计议才好。
　　“殿下，娘娘。”小宫女双手捧着盖着大红色绸缎的托盘跪在床榻边，“皇后娘娘请太子妃娘娘查看，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再行更改。”
　　太子看了一眼顾言卿，伸手掀开绸缎，托盘上是一个明黄色的折子，拿起折子递给了顾言卿，后宅的事情，太子不愿插手。
　　顾言卿接过手，也猜到了是关于十一月侧妃与明年开春几位良人入府的事宜。毕竟除了病了以后赏过药材，也没什么交集。皇后娘娘不愧是稳坐中宫的国母，太子府的治内权都握在皇后手里，皇后还是将东西送到太子妃手里，于情于理，都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宁侧妃居秋水阁，裴侧妃居紫悦阁，祁良人与秦良人居锦瑟院，谢良人居绛雪轩。
　　太子居福熙阁，距离最近的是太子妃住的映月阁，其次是紫悦阁，然后是秋水阁，接着是锦瑟院，最后是绛雪轩。
　　父亲的官品往往决定女儿的地位，论起来宁侧妃的父亲官居三品，裴侧妃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而且宁侧妃的闺名中还有一个悦字，皇后愿意抬举裴家，顾言卿是无所谓的，嫁进了太子府都是皇家的人，母家再厉害也得看皇家的意思，由她们折腾。
　　“母后思虑周全，我觉得母后的安排甚是合理，没有异议。”顾言卿合上折子，递给太子。“殿下可要看看？”
　　太子看了眼折子，接过手，并没有翻开查看，而是放到了宫女手捧的托盘中，“孤很放心母后与澜清的决定。照实回禀母后就可。”
　　“是，奴婢告退。”小宫女起身后退几步才转身出了屋子。
　　顾言卿相信这折子的内容太子不可能不知道，此番作态只怕是为了告诉自己，太子府的后宅里只要不犯大错，都任由他处置。虽然封君默的行为辱没了顾家的门面，可是他一个男人犯得着跟个弱女子过不去吗。
　　顾言卿一向聪慧，不久之后他就会知道，这件事情他犯了两个错，一是以为太子知道折子的内容，二是认为女人弱，再厉害也翻不出后宅。
　　太子陪顾言卿用过午膳，告诉他顾夫人递了牌子，明日进太子府看望他。
　　顾言卿自然欣喜，他病了之后只和顾国公通过一次消息，目的是为了不让父亲担忧，也没提及顾茹芙，反正有母亲处理，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徒惹人笑话。现在母亲来太子府，有些话也能当面问问。
　　延寿宫。
　　太后撤了伺候的人，容亲王端坐在太后近旁啜茗。
　　“事情处理的如何。”太后甚少看到自己儿子如此规矩，倒有些好奇。
　　见下人都下去了，容亲王收起正经，装正经也累。腰部松了力，顺势靠在座椅上，一身倜傥不羁的气质，眉眼间的风情与他穿着的紫色外袍上绣着的曼珠沙华一般妖娆惑人。
　　整个明国都知道有个王爷——容亲王，天生好颜色，绝代佳人，颜如舜华，比女人还要漂亮。先帝在时都曾赞叹过容亲王当属明国第一佳人。容亲王虽自小性子就散漫，但讨先帝喜欢，先帝爱，旁人也由得他去。先帝去世时，圣上已十八岁，容亲王方十岁，太后将当今圣上推上皇位，容亲王只求做个闲散王爷，自请封号‘容’。皇帝受太后养育扶持之恩，也对容亲王极为宽容，两代帝王喜爱，容亲王就算行为举止不合乎规矩，也没有人敢置喙。
　　“母后这不是瞧不起儿臣吗？若儿臣不是亲王，恐怕门槛都要给京都求亲的女人踩烂了。”容亲王撇撇嘴，透出委屈。
　　太后忍不住笑道：“真是把你惯坏了，在母后跟前还这般插科打诨。”
　　“儿臣难得进宫陪母后……”容亲王放下茶盏，“母后交代的事情，儿臣都办妥了。”
　　太后左手捻着佛珠，越转越快，“你不立正妃，母后不管，可前前后后送入你府中五六个女子了，你碰都不碰，是要绝后吗？”
　　容亲王讪笑，“什么都瞒不过母后，儿臣不是忙着给您做事吗。”
　　太后叹了口气，一生就生了一个儿子，还不是个省心的。纵使儿子府里的那些妾氏不敢说些什么，可是太后能理解这些女人。没进皇家的女人，总以为是天家富贵，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进了这皇家的门，就会发现，这表面上的荣耀不过是一场用青春做的交易。数不尽的女人一夜又一夜守着，只为了等待一个无心的男人所赐予的一点点恩宠。
　　“有些事哀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那些女人又何辜，难道要她们哭到哀家面前吗？”太后连自称都改了，可见是真的动怒了。
　　“多谢母后教诲，儿臣知错。”容亲王跪下请罪，华贵的衣袍铺陈在延寿宫暗色的地衣上，像极了盛开在三途河畔的曼珠沙华。
　　无情无义之花，却又极尽死亡的温柔。
　　第一次，太后觉得后悔了，也许，当年的事，她做错了，年轻气盛，无所顾忌，终究是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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