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湄蒹葭

　　（六）
　　芦苇荡旁的柳林中，有一座竹亭，名曰“怡情茶馆”，是供渔民和过客们憩息歇脚的地方。陆伯翰曾带着一家人在此品茗茶香，享受那种暗香浮动的感觉，而且面对着竹林幽径、岸柳如烟、蒹葭翻浪的画面，更是逍遥。潇潇当时思忖着，“庄子提出的‘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以游无穷’的无物、无我、无功、无名的逍遥游的境界爷爷不过如此吧。”
　　至于“垒起七星灶，铜壶煮蓝湖。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的谢士宏掌柜，更是让人乐得没话说。他个性豪爽，热情开朗。他的茶肆，不仅供应茶水，还提供娱乐。你若来“怡情茶馆”，时不时地会听到他的快板表演，二胡独奏，口技仿真。也是在这儿，陆伯翰找到了建造“蒹葭园”的灵感。材料主要用木材和竹子，门帘用芦苇秸。房子分三部分。大门一开，就是一个正方形院落，中间的青石小路直通客厅，两旁各种白玉兰一株。客厅左边为小休息室或客房，以备不时之需。右边是餐厅，餐厅后边是厨房，厨房连接花园的后门旁有一口水井，与厨房相对的左边还有一个闲置房。房子的后部分又是一个四合院，是一家人休息放松的地方。正北共有三间房间，是陆伯翰夫妇的卧室，书房和绣房。东西厢分别是蓁蓁和翩翩的房间。东厢是蓁蓁的闺房、琴房和书房。西厢是翩翩的卧室、武坊和书房。南边通向花园的大门旁还有两间房间，是供贾管家和淑娴贴身女仆秦妈妈用的。另外，东西还各有两个跨院，跨院的耳房里住着男女仆役。至于连接前后院中间的花园，有飞泉流水、有假山峥嵘，有月牙小池、有石桥婉约，有亭子突兀，有柳帘重重，有芭蕉簇拥，有竹子幽幽，有众花明媚，反正安排之中，这里风光曼妙。
　　陆家在房子盖好前先寄居于当地一个苏老爷的老房子中。
　　时间匆匆而过，一晃一年过去了，“蒹葭园”终于完工了。陆家上下喜气洋洋地搬进新家，至此，才算真得在南方安了家。
　　蓁蓁这个花季浪漫的女孩，在一路游历过后，开始潜心苦读诗书，以弥补飞逝时间的空白。
　　这日清晨，她在房间练琴练久了，手指有些麻木，紧绷的背部也些许酸乏。于是，伸伸懒腰走了出来。穿过前院，到达门口，她看到莽莽苍苍的芦苇，渺淼茫芒的湖水，不禁朝湖边漫步而去。
　　脚踏处，昆虫鸣唱，鸟儿啁啾，偶尔还从草丛里惊跑出一两只野鸭、野鸡，跌跌撞撞地朝远处奔去，煞是有趣。阳光万丈，苇香扑鼻，蓁蓁陶醉其中。
　　“蒹葭萋萋，白露未唏。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悦耳洪亮的男高音吓了蓁蓁意义跳。她转过身来，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正调侃似得望着她，嘴边抹着一丝微笑，新月般地翘起。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笔挺的鼻子上架着一金边眼镜，身高七尺，丰朗俊毅。身着青灰色的西裤，黑领的青灰色马甲，里面是纯白的衬衫，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手如柔荑，肤若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妙哉！妙哉！”说话的男子显然也被蓁蓁深深地吸引，不禁脱口而出。
　　面对陌生的男子，蓁蓁娇羞若花，低头急欲返走，熟料被挡住去路，“这位姑娘，我叫方子然，家住渊明村的方家采菊园。刚才冒昧之处，还请姑娘见谅。只是姑娘面生，应该原来也不是桃源村的吧？”
　　看他一脸的真诚，蓁蓁答道，“我们是从山西祁县过来得，湖边的蒹葭园就是我家。”
　　“山西，太巧了！我们也是山西人，十多年前来到这儿，我家本来在歧山。歧山，你听说过吗？是昔日周文王的发迹地。我父亲叫方博雅，是歧山的出名进士，你知道吗？”
　　看方子然急切的样子，蓁蓁有些窘迫，因为她确实不知方博雅这个人。子然此刻才觉得自己过于突兀，毕竟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怎会知道十年前的事。一番道歉，这才缓解了两个人的尴尬。
　　回蒹葭园后，在吃午饭时，蓁蓁想起上午发生的事，不禁莞尔。忍不住就问爹娘，“您们认识歧山的方博雅吗？他有个儿子好奇怪。”没想到，父母齐放下筷子，向前探身急问，“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看着蓁蓁困惑的样子，他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陆博翰开口说道，“方博雅是爹在山西时的至交，可惜他们十年前得罪了权贵，只好举家迁往南方。刚开始经常有书信往来，知道他们在云南，可后来由于世道混乱，就失去了联系。你这一说，我还真得挺想念他，不知他们如今过得如何了？对了，蓁蓁，你怎么突然谈起他？我和淑娴在你们面前从来没有谈起过，而且你怎么知道他有个儿子，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子然吧。”“啊！爹，你们真得认识这一家人。”接着，蓁蓁就把早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大家听。
　　他乡遇故知，就已经很高兴了，何况是自己以前的挚友，陆伯翰激动得不得了，当即决定第二天就去渊明村的采菊园拜访方博雅。而且还说道，“淑娴，你一定也会过去吧？梦慧可是你的闺中密友。至于翩翩和蓁蓁，就一起过去拜访你们的方伯伯、顾阿姨，特别是蓁蓁，你脖子上的翡翠金锁圈还是顾阿姨给你的，当时还开玩笑说要跟子然订娃娃亲呢！”说完，他哈哈大笑，全家人也跟着笑翻了天。蓁蓁难为情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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