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湄蒹葭

　　车子在崇山峻岭间，在陡峭弯曲的山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座大山前。
　　蓁蓁抬头望去，山上树木郁郁葱葱，石头堆砌的台阶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入口处有个木头搭起的凉棚式的拱门，拱门上和附近的树上都挂着牛头骨。有两个手握粗棍的类似于“保安”的坦胸露臂的男子立在门柱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盯了蓁蓁一眼，然后和蓁蓁旁的四个男子几乎同时举起了左手，放在自己的嘴上，轻拍嘴唇，嘴里连续发出婴儿般的“啊啊”声。然后指着蓁蓁彼此叽里咕噜一番，最后，快要穿过拱门离开时，双方都很有礼貌地把左手放到右肩上，大拇指与食指闭合做个轻捏的动作。蓁蓁感到相当得不可思议，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竟然还有如此独特的打招呼方式。接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那辆推车早已放在山脚下，蓁蓁几乎是被四个人架着走得。）蓁蓁发现，每200米左右距离就有一个凉棚，就有2个“保安哨兵”。所以护送蓁蓁的四个大汉一路“啊啊”过去，蓁蓁觉得十分好玩又好笑。可是，一想到自己生死未卜，说不定是“逃出狼窝又入虎穴”，她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起来。
　　终于到达山顶了，沿着两边雕刻着兽怪鬼神的木柱子中间的土路往前走，他们来到了一个木屋前，这是一座具有部落风情的建筑。门口的走廊其实是一个凉棚，4根粗大的雕刻着牛头图腾的柱子支撑着一个用木头和干草建成的屋翎，勾角处是六个朝天翘起的牛角，而在凉棚顶上的主脊处的正中央，安放着一个葫芦状的木头标志，是一个太阳和一轮弯月，只不过奇怪得是，月亮在上太阳在下，阴阳颠倒。至于大门口的两侧，各挂着一个牛头骸骨，牛的五官依稀可见，有点吓人。
　　四个大汉拉着蓁蓁走进去。蓁蓁看到，那个威严的头戴漂亮孔雀毛的老妇人正坐在一张对着门口的居中房间的“椅子”上，目光犀利地看着她。那张“椅子”，有着用多块接近正方形的石头拼凑起来的底座，还有用竹子和树藤合成的太师椅状的坐垫、靠背和扶手，靠背上披着一张有点褪色的暗黄色兽皮，靠背上方的墙壁上，又是悬挂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牛头尸骨。椅子前方的房间两侧，摆放着数十个形态迥异的兰青色石头“凳子”，坐着的全是露着肚脐，仅有几块遮羞布的古铜色皮肤的女人，有的怀中、膝盖上、座位旁还带着孩子。边上齐刷刷站立着的是，只穿“短裤”的男子，他们态度谦卑，恭恭敬敬地侯着。此刻，看到一个不同于他们的如此秀丽高雅的“异类”进来，众人的眼睛都朝她聚焦过来，蓁蓁好不自在！
　　这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妇人发话了。她与那些就坐的女人咿呀哇啦、噼里啪啦一阵，然后叫最靠近她的那个男青年上前耳语一番，那男的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之后就跑出房外去了。
　　过了一会儿，几个男人抬着一条粗糙的木头桌子进来，摆在老妇人的前面、其她人的中间。另外，还搬进来一石头，在老妇人的旁边挪了个位置放下。老妇人用手指指蓁蓁又用手指指石头示意她坐下，等到蓁蓁落“座”好，这时又有数个男的拿着东西进来。有薄石板，有木片，有树叶，有藕叶，有芭蕉叶，有土裹着的，有尖石叉着的，有用鸟窝捧着的，有用竹节装着的…可当这些人把东西放在木桌上时，蓁蓁不由地倒吸一口气，因为尽管有野草莓、松果、香蕉，尽管有桑葚叶、紫蔓梗等野菜，可也有毛茸茸的干烤的老鼠、昆虫、蚯蚓、青蛙和小蛇，看着同桌的人吃得高兴，蓁蓁觉得翻胃不止，恶心得几近崩溃。可由于老妇人的一再示意催促，外加自己确实也饥渴难当，所以蓁蓁才喝了竹节装着的山泉，勉强咽下了一根黑乎乎的半生不熟的玉米棒和几片桑葚叶。至于水果，那寥寥无几的几个香蕉和草莓，尽管老妇人截留了半数给蓁蓁，可看到那一双双直勾勾、眼巴巴盯着她的蓬头垢面的小孩，蓁蓁实在不好意思吃下去，于是还是给了这些瘦骨嶙峋的孩子。
　　吃过东西后，老妇人就牵着蓁蓁的手，拿了块酷似马刀形的扁长锋利石块，跟着其她的那些妇女，一起到林中去。少部分男人拿着棍子石头等也出去狩猎，蓁蓁发现，其实大部分男人是留在家里集体照看小孩和放哨得。
　　在路上，蓁蓁看到，原先上山时看到的那些由树枝枯草木头搭建的在树丫上，在树林间的鸽箱状的东西，其实是这些土著人居住的房子。在这些面积不足一平方米的空间里，除了偶尔能见到一两块石头外，别无一物，看着这些空荡荡的简陋的棚屋，看着在木屋里躺在地上毫无东西遮盖的睡觉着的小孩，蓁蓁辛酸不已，这，难道就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吗？
　　傍晚时分，大家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有的人挖到了几棵野生的红笕菜，有的人捡到了几个萝卜根，有的人摘下了一匝的水蔓藤，有的人得到几个野果，有的人逮着了一只青蛙，有的人抓到几条绿虫，有的人捕到一只小鸟…反正五花八门，大部分的东西蓁蓁看着就倒胃口，然而这些人却快乐得很，脸带微笑地开心叫着跳着。
　　接着，大家就开始击石取火，烧烤下午所得到的收获。大约过了半时辰，“晚餐”准备好了。然后，就开始分配食物。老妇人与蓁蓁优先，其次是妇女小孩，最后是男人。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的时候，举着火把的人们开始载歌载舞。他们先是手拉手围成一圈，并呈圆形状不断左右脚轮流单脚跳，然后松开手，自由绕圈尽情地蹦啊跳啊。这时，蓁蓁发现，陆陆续续地，有女人会用脚去踩一些男人的脚，同时，有许多男人也会用自己的臀部去碰撞正在跳舞的或站在广场上的一些女人，面对此类情况，周围的人总会善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蓁蓁立在那儿，也被人家故意撞了好几下，蓁蓁觉得莫名其妙，可又不知为何。于是她想，是否这也是她们娱乐表达热情的方式之一呢？可是之后不久，蓁蓁就看出了端倪，她发觉自己错了，女的踩脚或男的碰撞是表示异性间的好感，如果男的踩脚回应女的踩脚或女的用臀部回应男的碰撞的话那就是表明愿意跟对方走，包括一起发生性关系。所以蓁蓁看到，渐渐地，男女成双成对地走进树林，走进木屋，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冷清，大约在晚上八点钟左右，所有的人都散了，蓁蓁就跟着老妇人回去休息了。
　　说到睡觉，蓁蓁又发现了一个秘密。这儿的大人睡觉竟然都是坐着闭目养神得，而且手里一般都握着一根木棍或者旁边放着石块。也许是为了抵御山间野兽的侵犯吧？又也许是房子太小？具体原因蓁蓁无法知晓。只有小孩子，才是手脚舒展地躺在木屋地板上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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