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彼岸

作者: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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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枫树泪不能止,泪水中的许岸将她的心,生生地吞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她就给兰韦晴打电话,兰韦晴在旅行社工作,要买火车票飞机票找她应该对路。年关将近,一票难求。
      兰韦晴倒是挺好求的,爽快地答应了,当晚便给她电话让她去拿票。
      兰韦晴住在二环上的一个两室套房,精装修,家电齐整,屋子里有股茉莉香气,兰韦晴说用了香薰,二十多平方的客厅,棕色地板,天蓝色的亚麻窗帘,簇新的浅草绿布艺沙发,全玻璃茶几,三十七寸的液晶电视,这出租房和夏枫树的住处比起来真是公主和灰姑娘的分别。
      兰韦晴正在换衣服,似乎准备赴约会,边招呼许岸坐,边从黑色漆皮包里拿出车票,“从经理那搞到的,原价。”
      “谢谢,办事真效率。”许岸欣喜地看着车票。
      “要是今天拿不到我就得让你另请高明了。”兰韦晴换个大V领的毛衫,露出雪白的颈,和浅浅的□□。许岸忽然觉得那有点夺目,虽然她也有这样的身体。视线躲开,想说些感谢的话,赫然发现茶几上的几张碟片,封面□□的□□一下映红了许岸的脸。
      “怎么啦,不会没看过这个吧。”兰韦晴倒有点意外。
      “这个,没看过。”
      “不是吧许岸,你真让我意外,你跟杰初好了那么久,没看过这个?”
      “啊……”许岸不知所以地应了一声,心乱跳。
      “杰初真好人。”兰韦晴由衷的赞叹。
      许岸暗想:他是不是好人要用看不看□□来证明吗?
      把钱给了,兰韦晴忽然问了一句:“你给谁买的票啊,你家也不是黑龙江的啊!”
      “一个朋友。”许岸含糊其词,转移话题说:“这房子租金多少?”
      “一千八,沙发和电视是我自己添的,原来的太旧了,我喜欢窝在沙发上,所以沙发必须舒服。”
      “你薪水多少,应付得来吗?”许岸开始盘算她将来的收入能不能给夏枫树一个这样的窝。
      “我啊,算上奖金也就两千七八,这里的开销陈光负责,他偶尔来住。”兰韦晴语气里加强了心安理得,许岸也不觉得突兀,爱情本就是相互负担一切。
      “真不错!”许岸再次打量这个房子,暗想年后自己的房子就要拿钥匙了,到时要布置得比这里更有格调,有能力的话就请个钟点工吧,让夏枫树下班后就能休息。不,她说她做家务就是放松,也不能剥夺她的乐趣,许岸自得其乐地矛盾着,完全忘却了夏枫树昨夜所说的话。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思绪被打断,许岸的眼睛不经意间又看到茶几上的碟片,不自然地笑笑,兰韦晴伶俐地说:“拿回去看看吧!对女人来说重要的一课。”
      许岸有些窘,并不想接受,兰韦晴拿了两张塞给她说:“别不好意思了,太不了解男人会吃亏的。”
      许岸正要推拒,桌上另一张两个女人裸体拥抱在一起的吸引了她,她爽快地说:“好吧,我挑几张。”
      兰韦晴呵呵一笑,拍她肩膀一下,“说真的,你为了谁把杰初甩了?”
      “问这个干嘛?”
      “好奇呗,杰初那种成色的你都能扔,你得傍到多好的男人啊!”
      “什么傍不傍的,说得真难听。”许岸嘴里应着,手上却把那张光碟夹在另外两张中间,兰韦晴追着她问:“这世界不就是这样?我要不是和陈光好了,现在肯定跟人家合租房,每个月算计着工资过日子。”
      “我不想那样过。”许岸一本正经地说。
      “你清高,可是许岸,人总是往高处走的,高处总是站着男人,想上去,就得拉着他们的手。”
      许岸一阵心痛,她忽然意识到夏枫树说分开的原因,是因为那个站在高处的男人。

      如果许岸知道爱情会让人如此惶惶不可终日,曾迟疑的时候她定会让自己退后。

      铁门上的漆已旧得没了颜色,钥匙孔上方已经露了铁皮,那里原来有个门铃,但现在没有了,只有一个黑洞被杂物填塞上,许岸不禁又想起兰韦晴的出租房,她敲门的力量也重了两分。
      门开了,夏枫树冷冰冰地站在面前,那眼神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许岸并不意外,推门而入,直奔床头去拿钥匙,回手将包里的车票扔在那说:“后天晚上的火车。”
      “许岸,你不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怎么没意义啊,没票你能上车吗?能回家吗?”
      “我假都没请下来,你买票做什么。”
      “明天就是小年了,你还不请假?”
      “请不到,春节期间工作表都排好了。”
      “那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再操心,那天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重复啊,我想再听你说一次!”许岸全身都是僵直的,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让眼泪流出来。
      夏枫树没有重复,她发现只要陷入许岸的情绪中她便无法自拨。她收敛了坚锐的语气,整个人都暗淡下来,“我饿了,出去吃点东西吧。”

      转移阵地,在那个充满回忆的屋子里分手,如同绑上烈性炸弹自杀,死就行了,用不着粉身碎骨。
      十点钟,串串的生意刚进黄金档,口袋里揣着夏枫树家门的钥匙,许岸惶惶的心神定下来少许。两人都不太吃辣,只是夏枫树看到肉会特别热情,许岸也渐渐被这热情感染,有了胃口什么都好吃。
      夏枫树说:“许岸,人得为道理活着吧!”
      “你要跟我说什么道理?”许岸的心又戒备起来。
      “我一个月赚一千三左右,房租五百,水电五十起,你买的电暖气,你不在我根本不开,剩下的就是吃饭坐车牙膏牙刷之类的消耗。我连维持收支平衡都很吃力,真的很吃力。”
      “挣钱是道理,我明白。”许岸脑子里的弦从未像现在这样上得这么紧。她知道夏枫树的每一句话,都在为最后那一句做铺垫。
      “许岸,我需要那份工作。”
      “我知道,但你不能因为工作而放弃我。”
      “我没有能力维系我们的关系。”
      “我有,夏枫树,你爱我吗?”许岸又在追索这个问题。
      夏枫树无语。感情的纠缠已经使心情恶劣到无以复回的地步,爱并不完全是美好的,她所给予的缠绵会阻止自由。这感觉令人暴躁,夏枫树正在心灵的缝隙中寻找耐心,这种寻找,从某个层面上覆盖了她对许岸的不舍。
      许岸异乎寻常地坚定,“只要你承认你爱我,我就名正言顺地为你分担这一切,从下个月起,房租水电我来负担。”
      “我爱你不是为了让你分担我的经济压力。”
      “那你就让别的男人来分担吗?”许岸接话的速度快得惊人。
      夏枫树语塞,许岸令她的思维笨拙起来,她有很多道理可以讲的,却一条也拿不出来了。
      许岸似乎占了上风,语气也微微放缓说:“你承认爱我了?”
      “不,我没有说过。”
      “这算什么?你处心积虑得到我,现在又花尽心思要甩了我?”
      “处心积虑?”夏枫树对这个词感到诧异。
      “不是吗?你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是你先喜欢我的。”
      “许岸,我们要不要把话说到这么难听的地步。”
      许岸咕咚咕咚冒泡的血几乎比锅里沸的汤都热,“是啊,我怎么了?夏枫树,你令我开始讨厌自己了。”
      “许岸,我绝对是个大包袱,你背不动。”
      “我要背。”

      僵硬的争吵总会造成感情的硬伤,夏枫树和许岸像一张网里的天鹅和鱼,向着各自的方向努力,鱼说:和我生活在水里吧,我们在一起多么快乐。天鹅说:让我飞吧,我还有好多事情必须去做。
      “夏枫树,你开始讨厌我了吗?”许岸的声音总算恢复了正常,理智而充满感情,夏枫树鼻子竟有些发酸,她不擅长和许岸拨河,她不愿看到许岸用尽全身力量和自己对抗。
      “许岸,我不想有一天,你忽然发现你对我的爱,并没有想像中深刻。”
      “什么意思?”
      “你懂我的意思。”
      “我只是你小说中的人物吗?命运要由你安排?既然你一定要分手,又何必要说服我同意呢?”
      “是我扰乱了你的生活,杰初很优秀也很爱……”
      “你不要拿杰初来说事儿好不好?也不要用这种内疚的语气和我说话!”许岸的拳是握紧的,像有根针插在她脊椎上一样,她全身都做出痛苦和僵硬的反应。
      夏枫树立刻住了嘴,盯着许岸的眼睛,两人像同时中了魔法,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良久,许岸说:“我忠实于我的感情。”
      “我知道,你让我惭愧。”
      “夏枫树,给我些时间来证明男人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
      许岸的坚持出乎夏枫树的意料,在她眼中,许岸的自尊心在谈话的最初就会使她做出放弃的决定,到了现在,她仍然在坚持,而自己却开始动摇了,她的潜意识里竟开始憧憬和许岸并肩奋斗的情景,在心灵和感情的强大支撑下,她们过得了那么多难捱的关口吗?事实上,难关已经迫在眉睫了。
      “许岸,我没办法停下脚步等,我们的环境不同,我输不起。”
      “输?我怎么会让你输?”
      “你是否自恃过高了?”
      “没有,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会挡在你前面,这不能说明一切吗?”
      “我怕你挡不住。”
      “那就赌一次。”
      夏枫树随手拿起一把竹签,“既然我们说服不了对方,那就打个赌,猜这捆签是单是双,谁猜中了,便听谁的。”
      许岸哼了一声,心里是有些不情愿,却不能连这个都说不,何况她有一半机会,令夏枫树打消念头的机会。
      许岸是个很规矩的人,她没赌过钱,也没参与过任何形式的赌博,彩票都没有买过,可是这不代表她没有侥兴心理,签子摊在桌子上,夏枫树敲收银键盘的手在一对对地数着,许岸信心满满,她认为自己会赢,就像小时奶奶总跟她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是有理的,从小到大,只要我认为对的,都会被支持。我没输过,这次也不会输。
      夏枫树没有许岸的自信,她已将最后的决定放在竹签上,许岸选了双,她选了单,如同两人坚持的立场一样,数一次她的心情就变幻一回,一下子希望是单,一下子希望是双,签数越来越少,不用到最后一个,也已看得出单双的时候,夏枫树停下了,有结果就够了,不必要拉扯到最后一刻。
      许岸的心抽紧,有点不相信结果,夏枫树说:“把钥匙给我。”
      许岸摇头。
      “要我再数一次吗?”
      “我来数!”许岸拿过竹签,她的手竟有些抖,像个紧张无措的孩子在全校演讲会上背不出演讲稿,可她不愿走下台去,因为她不能面对这个失败。
      夏枫树心中难过,脸上却仍是淡漠冷清,终于,她将视线移开,掩饰涌上来的泪花,许岸却在这时忽然拿起一根竹签,放在嘴里,用牙咬断一小截用嚼了起来,夏枫树惊呆了,许岸咬第二截的时候,夏枫树崩溃地说:“你羸了,我听你的。”
      许岸仍然在吃那根竹签,没有任何痛楚的表情,夏枫树泪不能止,泪水中的许岸将她的心,生生地吞了下去。

      这个城市喜欢在夜里下雨,尤其是十一二点的时候,便会忽然来一阵雨,雨总是很急,夏枫树称之为狼雨,形容那雨如狼般迅猛凶狠,带着肃杀之气,灯光便像待捕的羊群般被狼雨笼罩,它们不会被吃掉,只是那些散发的温柔会被洗劫一空,狼雨卷走了和煦和慵懒,当作战利品带回他们的家。这个城市会有短暂的空虚,在这样空虚的夜里,夏枫树是最轻松惬意的。
      许岸不肯去医院,她说消化得了,口腔内部有些划伤,喝水都会痛。推开窗户,雨把风推进来,凉意夹着潮气穿透滞郁的情绪,感情之外的东西慢慢散开,夏枫树说:“你确定竹签不会戳到你的胃上?”
      “我把它嚼成粉末了,没听说过咬牙切齿吗?”
      “你把我吃了吧!”夏枫树拄着下巴有气无力地说。

      “夏枫树,你更恨我了吧!”
      “只要有多余的力气我就会用来恨你的。”
      “恨也要在一起。”
      “小时我恨我爸,他打我,被打是最没尊严的事,我曾经被她从屋里打到院子里,再打出院子,整条街的人都看着我被打,妈妈拦着也会被打,可妈妈一定会挡在我前面,后来他打我我就跑,我不怕他的巴掌,我怕妈妈挨打。”
      “我想像不出那种悲惨。我会挡在打你的人面前,你跑我就跟着你一起跑,你捱我们就一起捱。”
      “很多人都被我的脸欺骗,人们认可了美丽便会忽视其他的丑恶,我是从肮脏的河沟里游出来的一条鱼,水能清洗掉污垢,却洗不掉本质。”
      “穷和被虐待并不能扼杀美好。”
      “可以的,我很阴暗。”
      “你看过□□吗?”许岸突发奇想。
      “什么?”
      “没看过吧!咱俩错过这科大学的必修课,你和我一样,偏执地保存着某些圣洁的理想,所谓的阴暗,不过是一种不被众人接受的理想和执着,在你的小说里,你对未来的憧憬是含混不清的,对一个缺乏宠爱的孩子来说,从她不能得到心爱的花裙子开始,她对人生就抱持了一种退缩的态度。但越是这样的人,越被推动着向前走,于是,越来越多的迷茫困扰着,她以为她迷失了自己,但潜伏的信念却引领她走着正确的方向,虽然你没有写出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我已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夏枫树,我们忠于感情,忠于对方,会拥有想要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不能给你幸福时,我会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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