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彼岸

作者: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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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事


      夏枫树在收银机前发呆,快十点了,超市里的顾客星星点点。她在等,这几天她都在等,等许岸来。
      天知道怎么会在书店遇到她,天知道怎么会在下班时再遇一次,就为了那点加班费,她帮人顶了半个班,此刻混乱的心境,却不是加班费能平息的。
      夏枫树不是不理她,是不知道怎么理她。分开了几个月,短得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从那个叫许岸的女孩走进宿舍,她便陷进去了。许岸看起来是坚强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把她激怒似的,这份坚强是足够自信的人才会有的,她的眼神是善良温淳的,想和全世界做朋友似的。夏枫树被光芒一样的感觉笼罩住,她甚至觉得许岸就是来拯救她落魄人生的人。
      美丽的人往往容易暗恋,因为美得无人问津,美得傲不可攀,没人能了解的喜好,美貌掩映下看不到脆弱。夏枫树自诩是个自卑的人。贫穷带走她很多少女的梦想,她始终记得妈妈说的那句话,我们穷,穷得买不起新衣服,穷得只剩下干净。她的衣服是每天必洗的,容不下半点灰尘和污渍。她不愿别人注意到她穷,然而穷字却大大的书写在她那廉价的衣服上,鞋上,内裤上。她没有物质享受,不管多饿都不会去羡慕别人的食物,不管多难都不会等待别人的帮助。
      许岸跟她说话,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她想吃的,却冷冰冰地说了声不,她讨厌和另外几个同学分享许岸的食物,她觉得自己是应该是不同的,许岸的给予应该是独有的。她看到许岸读情书,嫉妒让她再也忍不住对许岸说了一句话,许岸愣住了,那一刻夏枫树是逃走的,用很冷静的方式逃走,她知道自己在发射很特别的信号。许岸或许能和她成为好朋友,但不会好到她要的那个程度,她喜欢同性,许岸喜欢异性。
      这也是夏枫树排斥性格形成的重要原因,她很早就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她讨厌男人,只有女人会令她怦然心动。这也许跟她从小就讨厌父亲有关,喝酒喝得醉卧街头尿湿裤子的父亲,对母亲拳脚相加,一巴掌将自己打到眼角流血。说起父亲的恶行,也只有旁观者能说得清,因为夏枫树和母亲提到他都会全身发抖,有惊吓也有恐惧,还有就是恨。父亲结婚前也是一表人材的人物,在林场是个很出风头的小伙子,所以妈妈嫁给他。婚后母亲才发现父亲爱喝酒,林场工作的人总是三五成群的找个小饭店吃吃喝喝。母亲反对他喝酒,这会喝掉本就不宽裕的家庭收入,矛盾点从这里爆发,因为酒,两人总是吵架。生了夏枫树,僵持的夫妻关系发生了变化,父亲占了上风,他是家中独子,四代单传,生女儿成了罪过。夏枫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夏家没人愿意给这个女孩儿取名,夏妈妈说生夏枫树时梦到在一棵枫树下吃热腾腾的饺子,那枫树可真美呀,叶子火红火红的,每片都有五个角。她做这个美梦的时候,一定没想到生下的这个孩子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灾难。
      夏枫树父亲的酒越喝越凶,喝完酒就后悔没带夏枫树妈妈去照B超,是个女孩就应该做掉。有时还会埋怨夏枫树的奶奶,找了那么多算命的给看,都说是儿子,怎么就成了女儿了。夏枫树的爷爷奶奶总是站在儿子一边的,儿子儿媳打架,儿媳找他们评理,他们要么说管不了,要么就劝儿媳让步,再后来甚至说夏枫树的妈妈,生了个女儿有什么脸说话,不休了你我们老夏家够意思了。听了这句话,夏枫树的妈妈没再登过公婆的门。日子过不下去了,夏枫树的爸爸天天吵着要离婚,吵得久了,妈妈也顾不得脸面,离就离吧!娘家也同意了。可这时发现怀孕了。夏枫树的爸爸又转了性,央求着妈妈把孩子生下来,公公婆婆说只要是孙子,卖了房子也要把这孩子生下来。五个多月的时候,托人照了B超,确定是个男孩,家里乐开了锅。夏枫树的妈妈享受了婚后唯一一段被宠护的日子。夏枫树的弟弟夏祖光出世后就被爷爷奶奶抱走了养着,有母乳不喝喝牛奶,说这样的孩子才壮。夏家的经济条件不太好,生夏祖光罚了一万块钱,夏枫树的爸爸降了三级工资。这丝毫没影响夏家人的快乐,交那一万块罚款时,夏枫树奶奶居然说夏枫树妈妈是讨债的,要是第一胎生儿子,哪会罚这么些钱。
      那一年,夏枫树三岁。
      林场的童年,夏枫树的记忆里总是穿着妈妈给缝的裙子,跑在山林里采蘑菇。或许这情景想像起来是浪漫的,然而只有夏枫树才会知道那是多么困乏的生活。她想和弟弟一样坐在小卖店里吃根冰棍,她一年都吃不上一次冰棍。妈妈没有工作,父亲的工资妈妈也拿不到,繁重的家务之外,母亲会带着夏枫树进山采些蘑菇拿去卖。这些钱用来支付夏枫树的零用,母亲偷偷存起来些,因为夏枫树很快就要上学了。夏枫树没上过幼儿园,上小学前妈妈教了她几个字,上学后她成了班上的老幺,没有学前班做基础,她足足追了两年才成了中等生。五六年级的夏枫树已经亭亭玉立,成绩也蒸蒸日上,越来越多的老师和同学开始喜欢她,然而她在家还是不受待见,而她的弟弟夏祖光已经被惯得不成样子。有一天,夏祖光骂了夏枫树,用了极肮脏的字眼,显然是受了父亲的言传身教。母亲当即给了夏祖光一耳光,这是母亲第一次打他,也是夏祖光第一次挨打。当晚,父亲当着全家老小的面给了母亲一顿老拳,母亲捂着脸跑出去,夏枫树追着母亲跑到后山,母亲嚎啕大哭,夏枫树抱着她说:“妈妈,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家。”
      母亲擦干眼泪说:“妈不能走,妈还得照顾你弟弟。”
      夏枫树的心被刀砍去一半,她发现她得到的母爱只是一半,她本以为母亲把爱都放在她身上,那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能获得的爱。母亲仍在哀叹,这样惯下去,弟弟会变成什么样子呀。夏枫树心里却在向往数学课学到的100%。这世界上会有一个人100%的爱我吗?不分割一丝一毫的爱。
      母亲仍在为夏枫树的命运抗争,为了上中学,母亲开始去小饭店打工,这段时间,母女俩开始脱离那个家,随着夏枫树考上高中,母亲干脆带她在县城租了房子,和她上大学的模式一样,挣钱,交学费,陪读,只不过这种陪读是无奈的。母亲惦记着家里的另一个孩子,又要用微薄的收入供一个要考大学的高中生,夏枫树的成绩不高不低,忽上忽下。母亲了解女儿,骨子里总是自暴自弃的女儿,她越是不抱怨生活,越是对生活的一种放弃。母亲说那些含辛茹苦的话,作用不大,的确,艰苦早就融进了夏枫树的生命,她就是用放弃的生活态度来面对这些的。母亲说你考不上好大学,我不会供你继续念下去。那时候,你就靠自己吧!我得回家顾你弟弟。这话起了作用,夏枫树从少女的叛逆中醒悟过来,她开始顺从母亲的爱,憧憬离开这个牢笼般的家乡,向着梦想中的繁华前进。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尝试写东西,写梦想中的自己,不被衣食所累,恣意展现想法,想要的总是能得到,获得数不清的爱。在这期间,夏枫树暗恋了那个女生,肤色黑黑,背影很壮的女生,起初她没想到友情之外,只是想办法接近对方,有一次,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看到对方和另一个女孩窃窃私语,然后她们亲嘴了,那是夏枫树在电视之外看到真人亲嘴,她掩住嘴巴,膝盖发软地呆站到她们放开,然后她的暗恋对象开始抚摸那女孩儿的身体,夏枫村跌跌撞撞地跑回自习室,连续好几天,眼前都是那个情形。沉浸在这份悸动里,夏枫树开始渴望些什么,有一天,她在梦中和暗恋的人接吻了,第二天一早,就在校门口碰到了她。她向自己走来,在耳边悄声说:“那天在小树林是不是你?”
      夏枫树加快脚步,对方说:“你跟别人说过吗?”
      夏枫树走得更快,对方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没有。”夏枫树脚后跟都抖了。
      “有意思的话,今晚我在小树林等你,没有的话,也不要和别人乱说,知道吗?”夏枫树傻盯着她,她说:“你挺漂亮的,就是太纯了,我看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你喜欢妖的?”
      “都是玩玩,不能找太认真的。”
      “我没想和你玩,这有什么好玩的。”
      “好好用功,考个好大学,就你这脸蛋儿将来准能找个有钱少爷。”
      “你呢?你不想结婚了?”
      “不知道,我受不了男的,要是有朝一日能受得了,我就结婚。”
      “我也讨厌男的。”夏枫树斩钉截铁地说:“不过也不喜欢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夏枫树果然没再理她,即使她来搭讪也没理,她很享受拒绝的快感。她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想到她们亲热的场景夏枫树就浑身不自在。想想她的样子也实在不出色,脚太大,骨架又粗,唇上的汗毛很重,像变声期的男生。如果我喜欢女人,也要喜欢和自己一样漂亮的女人。夏枫树暗暗定下标准,并将这标准执行到遇到许岸。
      期间,所有男生的追求她都抛诸脑后,她对男性的厌恶感也与日俱增。有一次在学校走廊,迎面走来四个男生,嘻嘻哈哈走成一横排,走到夏枫树附近时,他们闹起来,一个高瘦的男生被推向夏枫树,夏枫树猝不及防,被撞到墙上,那瞬间,她觉得腰间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了一下,那感觉很特别,再一看对方的身高,夏枫树意识到撞过来的是什么。那男生也脸红红的,另外几个起哄,显然他们是故意的,似乎自己被人家暗恋了好久。夏枫树没被情窦初开的小子害羞的表情打动,反而恶心了好久,想到被男生的那东西顶了一下就恶心。
      高三开学前,夏枫树一家神奇地团聚了一回,神奇之处在于,吃饭的时候,让夏枫树母女上桌。此前母女俩都吃小饭桌,吃上顿剩的或这顿多的。夏枫树并不希罕这来之不易的上桌机会,她不想对着爸爸那张猪肝色的被酒精泡得变形的大脸,也不想看着弟弟一脸流氓相,对谁都不理不睬。爷爷奶奶倒还健康,嘴巴里除了孙子没别人。夏枫树看着桌上的肘子肉向肚子里咽口水,这东西只在过年时妈妈给她偷偷留了一小块。她很喜欢吃肉,却从没吃饱过一回。没人动筷,弟弟已经把肘子夹了一大块塞在嘴里,汁水从嘴角溢出来,奶奶一个劲地问他好不好吃,他理都没理。爸爸对夏枫树说:“你也吃吧。”这是十七年来,夏枫树听到爸爸说过的最慈爱的话,她几乎要哭了。爸爸随后对妈妈说:“你回娘家借点钱吧,祖光把人打了,人家让赔医药费。”
      妈妈不动声色,似乎早有准备,“上次回娘家借了五千还没还,没脸再去借。”
      爸爸喝了两口酒,脸上的肉又横了,“你在外面挣的钱呢?”
      “供枫树上学。”久经战场的妈妈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泰然处之。
      “早就说你养了个赔钱货,没完没了的往她身上搭钱,他妈的缺心眼的娘们……”父亲破口大骂,夏枫树对这场景并不陌生,父亲的嘴像脏水井一样,涌出的脏水喷向母亲也溅到自己身上,爷爷奶奶开始吃饭,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好象父亲的脏话是很下饭的菜似的,骂得越狠吃得越多。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反唇相讥,“你不算算你一年喝出去多少钱,打架打出多少钱,那五千块钱是谁花的?我们娘俩一年到头喝着西北风活着,还碍着你们眼了,你们老夏家让不让人活了。”
      “死丫头片子上什么高中,认识两个字就赶紧嫁人,你家都不要了去陪着她,我看你是有相好的了。”
      “你说话得拍拍良心,咱俩谁有相好的谁知道,我顾着两个孩子不跟你撕破脸,你还敢提。”
      爸爸一拍桌子,“你说谁有相好的?”
      妈妈不甘示弱,“我告诉你,钱我一分没有,谁有钱你找谁,我不拦着。”
      “你还是不是我妈啦!”夏祖光忽然把筷子扔向妈妈,然后将桌子掀翻,只吃了一半的肘子掉在地上,碗碟打碎了一半。“我有事你不管我,光顾着夏枫树,她算个什么东西!”
      妈妈气得浑身发抖,看着比自己高的儿子说不出话来。夏枫树转身就跑出家门,自此后再没回去过。她在姥姥家过了暑假,虽然妈妈在姥姥家也没什么地位,供养姥姥生活的两个舅舅也不富裕,但是这家人有人情味,知道把人当人看。寄人篱下的日子隐藏一半的自尊心还是能过的,凡事让三分,不听风凉话,夏枫树捱到了开学。
      她从没这么发奋过,没有退路了,她必须考出去,不能当自费生,也不能复读。这一年,她唯一分心的就是写作,奇怪的是在繁重的课业面前,她竟然有好多灵感去写。
      12月30日,夏枫树永生难忘,爸爸红着眼睛冲到妈妈上班的饭店,大喊拿钱拿钱,儿子让人给扎了,在县医院里。饭店的老板娘跑到学校通知夏枫树,夏枫树赶去县医院时,妈妈正趴在弟弟身上,喊着儿子啊儿子。弟弟睁开眼睛说了句:妈,救救我……然后就死了。这一刻,夏枫树发现独占妈妈爱的念头是荒谬的。妈妈哭得昏死过去,爸爸一巴掌将夏枫树打倒在地,拳脚相加,大骂夏枫树是灾星。夏枫树竟然没有哭,她希望爸爸一拳把自己打死,让她不用面对这悲剧的今天。
      妈妈大病一场,夏枫树整个寒假都在饭店打工,没有回家去看妈妈。大年三十,她是和饭店老板一家一起过的。此时她仿佛没了自尊心,只要有口饭吃,有口水喝就足够了。老板娘是个好女人,比妈妈温柔,也善解人意。她劝夏枫树好好念书,不要放弃,日子长着呢!只有她出息了,她那苦命的妈妈才有希望过上好日子。
      开学前一个礼拜,妈妈回来了,夏枫树抱着妈妈哭了个痛快。

      她考上了大学。学费开学前几天才凑齐,能凑齐这些钱足以证明妈妈的好人缘,每个债主都知道她们的偿还能力何其微弱。夏枫树和妈妈是背着债上的火车,此后的几年,她们一直在还债。夏枫树不愿回想那些日子,口袋里常常揣着两个硬币,掂量着一天的伙食。她养成了不流连不挑选的习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她从未向任何人抱怨过,不露出脆弱的一面给任何人看。所以外人看来,她是坚强冷傲的,但那只是她无奈之下营造了一个壳而已。妈妈不准她打工,失去弟弟的妈妈对城市很惶恐,千万人的大都市,形形色色的人,眼花缭乱的繁华背后,总是危机四伏的。起初,夏枫树从没试图摆脱妈妈的担心和控制,相反,这个城市,这所大学都让她想靠近妈妈,一年后,夏枫树的思想发生了变化,和每个少女一样,二十岁的夏枫树开始渴望更多,想去尝试很多不曾尝试过的东西,那年暑假,妈妈回老家,弟弟的官司要宣判了。刺死夏祖光的是个十四岁的男孩儿,他爸爸是县武装部的,叔叔在市公安局,官司先是拖了一年多,最后判了个正当防卫,连少管所都没进。开始说赔给夏家五万块钱,后来变成两万,再后来只判了两千,那家人放出狂言说有钱给法院也不给夏家。妈妈咬着牙对夏枫树说:“你一定要有出息,不然你妈死都不瞑目。”夏枫树口袋里揣了一千二百块钱,这是她去影楼做橱窗模特赚的,她不仅赚到钱,还发现了化妆和女人的紧密联系,华丽的服饰让她对镜中的自己另眼相看。影楼老板让她留下来做摄影模特,她没敢答应,深怕有一天大照片举上招牌,被妈妈认出来。她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一条牛仔裤和碎格衬衫,这花销是多么巨大和奢侈啊!妈妈没问她暑假干什么了,也没看出她剪了碎发和刘海,眉毛也修得整齐俏皮,她似乎无暇顾及,除了干活就是咬牙切齿的痛斥这社会的黑暗,老天爷不长眼。
      开学了,妈妈日复一日地重复她的不满,夏枫树的心里因此有了更多对这个社会的不满,为什么同样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呼吸的空气如此不同,每当她被打击得将头垂在膝头,她都能闻到阴沟的气味。她将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心结放进小说里,大二那年,她鼓起勇气,寄出了第一个小说文稿,然而,石沉大海。在足够漫长的时间过去后,她放弃了,不过这打击不大,夏枫树没有一鸣惊人的愿望。妈妈的生意很差,全靠妈妈早出晚归撑着,语言上勉强适应后,妈妈自己研究的臭豆腐在这边也没啥市场。妈妈每个月给二百块钱的生活费,加上夏枫树偶尔在妈妈这里吃饭,在伙食上,可以说是能吃饱的,尽管最好的食物是妈妈做的肉酱手擀面,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夏枫树还是满足的。虚荣心也被她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一起藏的还有一千二百块钱。
      爸爸来了,夏枫树很意外,爸爸那庞大臃肿的身体让妈妈可怜的小屋变得更拥挤,他坐着,妈妈倚墙站着。看到夏枫树,爸爸布满血丝有点外凸的眼睛瞪着,夏枫树习惯性后退,她怕他。“枫树。”爸爸的声音没有他的外表恐怖,这一点妈妈是感触最深的,一个相貌堂堂的小伙子变成一个面目何憎的河马模样,在一个女人的心中是何其悲哀的事。
      夏枫树没答应,看着妈妈。
      妈妈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说:“去买一半西瓜。”
      夏枫树接过钱就走了,边走边猜测爸爸来这的目的,回来时,爸爸妈妈都在哭,爸爸说:“祖光死得冤啊,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妈妈说:“你去吧!这一千块钱你拿着。”
      “我要讨个公道啊!”爸爸哭着收起钱,夏枫树抱着西瓜傻站着,隐约意识到什么。爸爸站起来,走向她,“枫树,你赶快毕业,当大律师,给你弟弟讨个公道。”
      夏枫树说:“你要做什么?”
      “我要上北京告状!”爸爸嘴里喷着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了,夏枫树问妈妈,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
      妈妈叹气不答。
      夏枫树越问越急,“一千块钱,是我一学期的生活费,你就给了那个酒鬼?”
      “他是你爸爸,混帐孩子。”
      “他是吗?他凭什么是?”
      “没有他就没有你。”
      “我宁愿没有我!你为什么要和那样的人生下我?”夏枫树激烈地反抗换来妈妈的一顿巴掌,她疼,妈妈也疼。她哭,妈妈也哭。
      “我对不起你弟弟呀!生下他一滴奶都没给他吃。你爷爷奶奶不让我上前,我顾着你,也就不顾他了。可是哪有孩子不需要妈妈的?他越来越坏是我不好,我没教育好他,他咋对我都应该的。生他就要养他呀!你弟死的时候,喊我妈,救救我呀!我一辈子都对不起这个孩子,我也对不起你,给不了你一个象样的家。妈就剩下你了,全部希望都在你这儿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可是我讨厌你再理夏家的人。”
      “你爸拿这钱去喝酒还是去告状都随他吧,当我为你弟弟尽份心力,等你有了一定,你弟还讨不上公道,妈也要去告状。”母亲头发零乱,双目无神地说。
      夏枫树揉着被打肿的肩膀,收了泪,就象从母鸡怀里挣脱出来的小鸡一样,此后,她把生活费减到一百二,以那一千二为后盾,开始最清苦的生活期。她以最大的能力陪在妈妈身边,妈妈拼尽全力了,夏枫树深怕再看到妈妈那个精疲力竭的表情,好像下一秒钟会死掉一样的累。
      此后两年,妈妈没再回老家,据说爸爸也不在林场,工作丢了,人也失踪了。
      夏枫树在穷日子里培养着自己的性情,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众多男生的追求,自从在影楼做了一个月的橱窗模特后,夏枫树身上的乡土气被去掉大半,如出剥去泥土壳的蛋一样,清清凝凝的一个美人开始吸引大学校园里男生的注意。夏枫树都不喜欢,不是她先入为主认为自己喜欢女生,而是那些长着青春痘,身上总带着汗味的莽撞男孩难以直视。这期间,她也没有对哪个女生产生过好感,性格愈发冷僻。她厌烦丽娟的做作忸怩,小郭的随便,大学里的女生像园艺会里从四面八方聚集来的盆景,各自妖娆,偶尔有搭在一起的枝叶,没过几天也要分开,女生间互相看不顺眼的事就和厕所里乱丢的卫生巾一样,明知不对又不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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