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言

　　林立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在外头晃荡了很久，直到不知道去哪儿才想起要回家。家里的气氛太沉闷，闷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姐姐林佳微看到他推门进来，瞪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马上就要去上班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就不知道体贴我一下，早点回来照顾着。”
　　林立言从佳微手里接过小外甥，不耐烦地说：“行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林佳微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不说什么，紧着拿上包、换上鞋，小跑着出去。临出门又回过头嘱咐了一句：“饭菜在冰箱里，自己热着吃。”说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
　　“噔噔瞪”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去，林立言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用鼻子点了一下小外甥的额头。两岁的小宝贝安安很好带，似乎知道妈妈是去上班了，也不哭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和小舅舅嬉闹着。林立言也只有这时候才感觉生活没有那么糟，有些开心的模样。
　　逗弄了安安好一会儿，他才把小孩放在地上，让他自己玩玩具。自己起身来到冰箱前，打开冰箱，偌大的冰箱里也就两盘青菜，还有只鸡腿，这鸡腿本来是安安的专利，如今留在冰箱里，应该是专门留给立言的。林佳微的手艺不怎么样，炒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油，也就一个酱汁鸡腿做得不错。
　　林立言把剩菜拿出来，把鸡腿撕成丝状，点火，把饭了热了一下，然后把鸡腿都拌进去，焖了一会，好歹看起来有了些食欲。想着屋里的老头，又打了个鸡蛋进去，搅拌均匀，乘了两碗。
　　老头已经中风了，手脚不灵便，使不上筷子，林立言给他备了个勺。老头看见他进来，瞪着个眼，像仇人一样，嘴里嘟囔着：“小兔崽子……这么晚……给我…..拿酒……酒来……”林立言不理他，老头这样子已经很久了，不想对着他生气，也气过了。他把老头的轮椅从门后头推了出来，踢翻了好几个酒瓶，又把他扶到轮椅上，老头使着不灵便的手还敲了他好几下。“酒……酒…..”林立言还是不说话，只是推着他来到客厅里。
　　安安看到舅舅和外公一起出来，很高兴，抱着个小火车冲着他们“呀呀呀”地叫唤。老头看到安安，才露出笑脸来，但是因为中风，笑起来总显得有那么些不对劲，嘴角有些歪斜。安安也不嫌弃，冲着老头“咯咯咯”也笑。林立言看着这一老一小，心里被老头打的委屈也散了，端着碗来到客厅，冲着安安说：“安安，叫外公吃饭。”安安扯着老头的裤脚：“饭、饭….”老头抖着手摸着安安的头：“哎…..吃….吃。”另一只手抽搐着，拿着勺，一抖一抖地把饭舀起来，使劲控制着，想要把饭送到嘴里。无奈实在是抖得太过厉害，还是把饭都洒了。老头把勺一扔，一掌拍在自己的脸上：“吃…..吃个屁……”林立言看着他这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赶紧把自己的碗放下，捡起勺，擦了一下，舀了一口递到老头嘴边。老头把头撇过一边，耍脾气：“不……不吃了……”
　　“你这是要吓到安安么？”林立言举着勺子说。
　　老头回过头，看见安安不知所以地看着他，慢慢张开嘴。
　　“老头，我小的时候，你养我；现在你老了，我养你，一样的。”林立言低着头说。
　　老头“哼”了一声，倒不再抱怨什么，只是等着林立言一口一口地喂他。
　　喂好了老头，开了电视让他看着。又给小安安洗了个澡，时间太晚了，安安洗澡的时候都差不多睡着了，也省得林立言再去哄他睡觉。将安安安置在自己的床上，林佳微上夜班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又回过头伺候老头，拧了热毛巾给他擦了一遍身子，扶着他上了床、盖好被子，将老头房间里的酒瓶子收拾了一通。洗了澡，等林立言躺在安安身边的时候，已经晚上两点了。
　　黑夜里，林立言还睁着眼，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就这样发着呆。直到安安梦里踢着小短腿蹭到他，他才清醒过来，把安安搂在怀里，盖上被子，睡过去。小孩子软软的身子在他的怀里，又散发着奶香味，特别好闻。林立言心想：不管怎么样，总会好的，难道还会更差么？
　　而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子，总可能还有更糟糕的未来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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