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梢雪

　　（4）
　　这几个星期，我每天认真努力地干活，可还是免不了出错，自然也会被训，景脩说的没错，多挨几次骂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偶尔去天台看看风景，其实我心里隐隐期望见到景脩，却又有点害怕见他。不过我也不用纠结，因为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一天中午，我刚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听到手机在响，取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的竟是景脩。他给我打电话？他会找我什么事？
　　我莫名有些兴奋地接起电话，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直接叫他景脩好像有点怪，我只说了句“你好”。
　　电话那端的声音传来：“奚雨，我是景脩。吃过午饭了？”
　　景脩就能很自然地叫我的名字。当然了，他既是学长又是Boss，叫我的名字当然顺口。
　　我说：“吃过了，你呢？”
　　他说：“正在吃。你后天晚上有时间吗？”
　　我脱口而出：“有。”说完就立刻后悔了，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
　　景脩说：“我应邀参加一个晚宴，你做我的女伴，好吗？”
　　我想都没想就接道：“好。”
　　我觉得我这答应的也太快了，直想撞墙。大姐，懂不懂什么叫矜持啊？
　　景脩说：“周六下午两点我去接你，你看在哪里见面比较合适。”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吧，我配不上你。”
　　景脩问：“为什么这么想？”
　　我说：“各方面都配不上。”
　　景脩说：“如果我觉得你配不上就不会邀请你，就算你对自己没自信，也应该相信我的眼光。”
　　我说：“你看，你比我高那么多。”
　　景脩说：“我1米83，你大概1米63，穿个10厘米的高跟鞋配我正好。”
　　10厘米的高跟鞋？我心头一颤，活了这么久一直都穿平底鞋，别说10厘米，就是3厘米的我穿着都不一定能走路。
　　我接着说：“我没有漂亮的衣服。”
　　景脩说：“这些我准备，你不用担心。”
　　我还想说“我也不会化妆”，忽然听到景脩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景脩说：“你想好了就把地点发给我，最好明天之前。”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一阵发呆，景脩邀请我做他的女伴去出席宴会，这是真的吗，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在做梦？可是手机里确实记录着刚才与他通话的信息。他为什么会邀请我？他不是总说我笨吗，不怕我给他丢人吗？算了，想不通别想，说不定明天他就会改主意。
　　下午又是一堆事，一直没顾上回复景脩。晚上回了家，吃完饭洗完澡，我也累得不想看书。
　　正准备上床睡觉，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忽然响起。一看，是景脩发来的信息，就四个字“见面地点？”
　　我这才想起中午的电话，看来的确是真的，我想了想，选了离我家小区不远的一个路口，发信息给他。
　　不到一分钟，提示音又响了，这次就两个字“晚安！”
　　我也给他回了句晚安。
　　躺在床上，想着景脩的邀请，一会儿又好奇晚宴会是什么样子，我只在电视和小说里见过，真的可一次也没去过，我什么也不懂会不会丢人现眼？想着想着，就彻底睡不着了。

　　周六下午两点，我到达约好见面的路口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轿车已停在路边。我正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景脩从后排下车站在那里等我。他今天穿了件淡青色的短袖衬衣，下配一条藏蓝色棉质长裤。
　　我惊讶地问：“你就穿这身去参加晚宴？”也太随意了吧。
　　景脩说：“当然不是，先带你去选衣服，再梳妆打扮一下。6点去酒店。”
　　还有四个小时，就给我选个衣服化个妆不用这么久吧？
　　我果然是没经验，想得太简单，加上路上的时间，四个小时紧紧张张，并不那么够用。
　　景脩带我去了一家高级定制的时装店，其实他已经选好一件，只是带我去试试上身效果。
　　那是件水蓝色的吊带晚礼裙，款式简单，紧身设计，下摆及地，裙摆上碎钻装点的花饰若隐若现，搭配一双那高度我觉得踩上去会恐高的水晶高跟鞋。景脩够狠，还真给我选了双10厘米的高跟鞋。
　　我看着镜子的自己，不由地有些发呆。这真的是我吗？好像童话世界里的公主。每个女孩心中或许都会有个公主梦，我也曾经幻想过有一天穿着如此漂亮的衣服在城堡里与我的Dreamboat翩翩起舞，只是这么幸福的场景连做梦也没梦到过。
　　我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走出试衣间，那位有点娘的外国设计师看到我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夸张地说：“天啊，太漂亮了！景总的设计水准不亚于世界顶尖设计师！”
　　景脩还是一脸平静，摆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
　　景脩还会服装设计？
　　我问：“这裙子是你设计的？”
　　景脩说：“我只是画了个草稿，应该算Joe的设计。”
　　设计师大哥Joe继续惊叹：“奚小姐的身材真好，完美衬托出这条晚礼裙的精髓！”
　　我心里想，一条裙子也有精髓？
　　Joe说：“奚小姐，你转个圈，让我看看背面的效果。”
　　我闻言转过身去，谁知一个重心没控制好我就直直地向前扑下。我还没来得及想“这得多疼”已经被一双大手拉了回来。景脩扶我站好，温柔地说：“又没被下药，怎么还会摔跤。”
　　我说：“这鞋太高，一时还不习惯。”
　　景脩说：“多走走就习惯了。到时候你挽着我的胳膊，自己小心点。”

　　离开服装店，景脩又带我去了美容院。做头发就用了将近2小时，先把我的头发修剪一下，烫了个微卷，然后又是编又是盘的，做出了一个看似简洁实则复杂的盘发。最后又精心上了个妆，我才算被他们折腾完。
　　这期间，景脩也打理了下头发，然后一直在用ipad，我想应该是在工作。
　　景脩看着我打造好的最终造型，颇为满意地说了句“不错”。他从包里取出一个打着蝴蝶结的小盒子，里面是条精致的项链，吊坠是朵晶莹剔透的紫藤花，花蕊镶着一颗闪亮的粉钻。他拿出项链轻轻为我戴上。
　　我问：“这项链不会也是你设计的吧？”
　　景脩“嗯”了一声：“原图是我画的。”
　　何笑笑说景脩是商界奇才，我看不仅是商界，应该是在任何一界都是天才！我对他的敬仰已经找不到形容词能够形容了。

　　景脩在车上告诉我，我们去的晚宴是庆隆集团举办，为了庆祝公司成立二十周年暨三公子的生日，所以搞得比较隆重。平常宴会景脩都是自己参加，但是今天这个为了显示重视他就拉了我来做女伴。
　　我问景脩：“你为什么选我？我跟你也不熟。”
　　景脩说：“当然是因为你合适。”
　　我又问：“我没参加过这种场合，你不怕我给你丢脸吗？”
　　景脩说：“脸长在我身上，别人怎么会给我丢脸。再说，你会有分寸的。”
　　我嘟囔道：“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景脩说：“你是个简单的女孩，很容易了解。”
　　好吧，我竟无言以对。
　　景脩给我讲了下大致流程，先是个冷餐会，之后是晚宴，然后就是舞会。我们用完餐，舞会稍微待会儿差不多就可以撤了。
　　到了酒店，景脩先下车，他为我打开车门，我下车的时候没站稳差点又要摔。景脩及时拉住我，他皱了皱眉，说：“穿这鞋这么难受吗？”
　　我说：“还好，只是有点紧张。”
　　景脩说：“没什么好紧张的，有我在别怕！”他本来让我挽他的胳膊，现在却直接牵起了我的手。
　　他的手厚实温暖，被他拉住一股暖流淌过全身。
　　景脩又皱了皱眉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说着，他牵我的手稍微加了些力。他说：“你只要抬头、挺胸、微笑就好。”
　　景脩对我说“有我在别怕”，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我忽然觉得这么站在他的身边心里很是安稳。
　　跟着景脩穿过大堂，进入宴会厅，偌大的会场宛如十八世纪欧洲奢华的宫殿，圆拱形油画承尘，每隔5米便是一盏水晶吊灯，镀金壁饰，石膏雕像，置身其中真像是参加宫廷宴会。
　　景脩熟娴地招呼应酬，他的确不怎么笑，一直冷着脸，可是他似乎和谁都有话聊，八面玲珑、应对自如。
　　晚宴时，我随景脩坐在主桌之下的那桌。庆隆集团主席和几位主宾发言致辞后就开始用餐。餐食很是讲究，中西餐点合壁，采用分餐制。景脩一边和同桌的人聊天，一边照顾我吃饭。
　　其中一道主菜是黑椒和牛，一整块和牛艺术地摆在盘中，我完全不知道如何下刀。景脩迅速仔细地把牛肉切成几乎等分的小块，然后顺手把他的盘子换给了我，我忽然觉得很感动，满含感激地看着他，却被他华丽丽地无视了，因为他正在切换去的我的那盘牛肉。
　　邻座的人看到，打趣说：“景总对女朋友可真好！”
　　景脩说：“她是我妹妹。”
　　那人打了个岔，改聊汇率的话题。
　　席间，我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景脩和一个女孩在走廊里说话，我走过去想打个招呼。还未走近，就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景大哥，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我从英国回来到你的公司实习就是想经常见到你。”
　　景脩冷漠地说：“佳颖，我想我已经表述的很清楚，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
　　女孩气恼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
　　景脩说：“感情的事没有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女孩着急地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照着做就是了。”
　　景脩说：“我若有喜欢的人，即使你照她的样子做我喜欢的也是她而不是你。佳颖，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
　　女孩沮丧地说：“我真的很爱你！”
　　景脩说：“我不爱你。”
　　女孩问：“是因为她吗？你今天带来的女伴，你喜欢的人是她？”
　　景脩还没有回答，却正好看见了我，景脩向我走过来，说：“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说：“我正好要回去。”
　　景脩说：“走错方向了。一起回去吧。”
　　那女孩也走了过来，杏目圆睁地瞪着我说：“竟然是奚雨！”
　　景脩说：“与奚雨无关。”说完也不再看她一眼，拉着我回宴会厅。

　　我说：“是刘佳颖，原来她来实习是因为你。”
　　景脩没说话。
　　我问景脩：“人家向你表白，你为什么就这么毫不留情地直接拒绝？”
　　景脩说：“向我表白的人太多，对于我没兴趣的人，直接断了她们的念想也是为她们好。”
　　我原以为景脩是个冷酷的人，可其实他是对的，当断则断免得人家受苦。
　　那么我呢，他对我，算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
　　我说：“其实有些女生条件也挺好，你就不考虑一下吗？”
　　景脩说：“我不喜欢她们。”
　　我好奇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景脩说：“上次演讲的时候我已经回答过，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我的标准便是如何”这话说了也是白说！
　　我说：“你那标准等于是没标准，我以为你只是敷衍的。”
　　景脩说：“这确实是我的想法。拿破仑曾对约瑟芬说‘常青藤一生只缠绕在一棵树上’，虽然后来因为政治原因和她离了婚，可真正爱的人始终都是她。我没喜欢过谁，如果有幸遇到那个人，我想我会用一辈子去认真爱她。”
　　我说：“你相信一生一世？”
　　景脩说：“这是对感情应该有的态度和道德。”
　　我没想到景脩会对感情如此专一，完全颠覆了我对男人的固有影响。
　　我又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们？”
　　景脩说：“她们对我有贪念，想要的太多。”
　　我说：“你这么有钱，担心人家会有别的想法也是正常。可是，总有真心喜欢你的呀？”
　　景脩说：“感情上的贪念也是一样。人总是会贪心，得到一点就会想要更多，可是贪心并不会带来更多，反而造成更大的伤害。”
　　糟了，我不能让景脩发现我对他的想法，我好像也有些喜欢他。我是不是也会对他起贪念，也会想要得到更多？

　　晚宴后是舞会，景脩的意思是我们稍微待一会儿就准备告辞。
　　景脩正和别人在聊天，我在一旁欣赏舞坛中人家曼妙的舞姿 。一位年轻男士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问道：“美丽的公主，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我正想拒绝，景脩转过头，对他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已经邀请她了。”然后也不理那人就拉我走向舞池。
　　我说：“我不会跳舞。”
　　景脩说：“跟着我的步子就行。”
　　他左手轻握我的右手，右手揽着我的腰，随着圆舞曲的节奏带我翩翩起舞。我像个木偶一样跟着他的脚步左右移动，时不时地踩他一下。我觉得很囧，他让我放松，可我没办法放松，心里像紧紧崩着一根弦似的。这场面本来应该是梦幻的节奏，却被我搞得这么僵硬。
　　跳舞的时候，景脩告诉我刚才那人就是庆隆的三公子，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让我离他远点。
　　我说这种人我根本没机会见到，放心好了。

　　好不容易跳完这支舞，景脩又和别人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去向主人打招呼告辞。
　　景脩在更衣室外等着我换好衣服，我把晚礼裙和高跟鞋还给他，又准备摘下颈上的项链。
　　景脩说：“这条项链是送给你的谢礼，专为你设计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景脩说：“你戴很好看。”
　　我的心飘啊飘，飘到了云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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