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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解除封印
雪,还在下,凄凄翳翳,像诉不完的衷肠,似道不尽的离殇。
谁问情愁,空流百转千回无人解,心心念忧。
这是来到衍那的第一场雪,与沧黎不同,夹杂着点点雨星,纷飞如泪。
离宿几乎寻遍了城南,当她终于在后山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忽然化作泪水,奔涌而来。
从小到大,凰澈从未离开过她,在她遍寻无果的那一刻,她慌得手足无措。她飞奔直入他的怀中,温凉的气息环绕而来,有让她归属般的心动。
“长辈,无论何时,都不许宿儿找不到你。”
简单的言语,却似照入无尽黑暗的那一道光,拯救了迷途的使者,让冰封的心感到了一丝暖意,融融滋长。
他见过那许多的悲欢离合,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真谛。如今,他开始意识到,他的小姑娘终有一天将会长大,将会有属于自己的心思,或许,还将会离开他。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相伴才能长久。亲人?朋友?抑或爱人?
或许,他不该妄想,至少现在,她需要自己,便以足够。
凰澈生涩地伸出手,回抱住怀里的人儿。这样亲密无间的拥抱,于他,于她,从未曾有。
他轻声地应了声“好”,温柔,且坚定无比。
阳光倾洒。
临桑城的天,一日三变。
离宿以手遮阳,灿烂的金光穿透过她的指间,在她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明明暗暗,很是好看,“还真是奇怪,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呢?”
凰澈的嘴角噙着笑,不置一言。
离宿忽而想起羽涅所说之事,急忙拂上凰澈的衣袖,看那累累的伤痕触目惊心,忧心道,“长辈,可还疼么?”
看着眼前之人为自己紧张的模样,某处看不见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他任由她抓着手臂,扬了扬嘴角,道:“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儿。”
闻言,离宿更是双眉紧蹙,一脸自责,“是我连累,宿儿早该知道的。”
凰澈温语,“你我之间,莫说连累。”
“宿儿早该来看你,”离宿支吾,道,“只是……只是昏迷之后,我总觉得有些……有些异样……”
自从血祭之后,二人已有多日未见。至尊令融入体内,唤醒了封印已久的记忆,若说离宿还未理清思绪,于他,又何尝不是。
“宿儿,”凰澈顿了顿,道,“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
离宿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她隐约感到,这句话后,将会给自己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沉默了良久,她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
凰澈定了定心神,牵起她的手,往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流水潺潺,交汇成一曲不同凡响的乐章。
是时候该面对了。
凰澈抬手一扬,河中水花四起,悬于半空,转而凝结塑造,几般变幻之后,竟形成了一座气势恢弘的宫殿,细节分明历历可辨。
离宿惊讶于他对九霄诀的造诣,但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座宫殿竟与她梦境里的场景别无二致。
凰澈将灵力传入离宿体内,将封印完全解开。随后,他悄然开口,余音清越,似从远方传来。
“我与你的初识,便始于此。”
十一年前,外寇侵国,烽火连天。彼时,凰澈正经历过涅槃,他预见了这一场改朝换代的战争。然而,遭受过世人种种恶意的他,早已对这薄凉的世道淡漠无言。面对开世帝国这场覆灭性的灾难,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天下苍生谁人护,与他何干?
衍那之主谁人做,与他何干?
颠沛流离谁人苦,又与他何干?
可是在那漫天的火海中,有一个幼小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她挣扎着摆脱掉抱她人之手,逆流而上直往烧毁的宫殿里冲去,与那些惊恐得四处逃窜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凰澈从未见过一个孩子的脸上出现那样的神情,坚定执着,慷慨赴死。他忽然觉得有些惋惜,为那娇嫩如花的生命。
正是因这一念之差,他与她的人生开始有了交集。
当他从肆虐的火海中抱出那孩子时,她却已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救一个本无生念又将死之人,何其艰难,可他并未放弃。当他决定冲入火海之时,便等同于下了战帖,此番定要与天命博弈。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虽看似漫漫无期,但还是有限的。首次涅槃之期为五百年,而新一次的涅槃则为三百年。此番他逆天而行,耗损了半生修为,或许涅槃之期也将会大大缩减。而当此间期无限接近时,他也不知将会发生什么。
凡事总要付出些代价,而这一次,他,甘之如饴。
离宿看着那座火光冲天的宫殿,看着逆流而行的幼小身影,看着烧毁的房梁倾落,重重地砸在她和母亲相拥的身躯之上。那些画面一帧帧一幅幅,与脑海中的影像渐渐重叠,清晰明确。
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事实的真相呢?
震惊?悲恸?怨愤?
万般情绪如山洪暴发奔涌而来,终是击败了这颗脆弱的心灵。
在离宿晕倒的那一刻,凰澈随即轻旋,将其揽入怀中。他们的手,至始至终,从未放开。
这一次,不再只是梦境。
记忆之门霍然开启,将过往之事纷纷呈现。他人的脸上不再模糊不清,记忆深处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她叫越千凝,前朝旸宣帝与娴妃之女。旸宣帝虽昏庸无道,但对其女宠爱无双,就连为她取名都有着凝聚万千宠爱之意。
彼时,她有家。温馨和睦,笙磬同音。
徒然间,她又坠入了火海,无数次的奔走,漫无边际,像永远逃不出的笼羽,只留虐焰肆意。
凰澈看着床塌上在噩梦中沉沦的人儿,心有钝钝的痛。他将她额际细密的汗珠拭去,指尖轻点,将灵力倾注,给昏睡之人带去一丝安慰。待她安稳之后,凰澈又吩咐了种种,让落啾啾守在一旁。
现在,他需要去会一会另外一个人。
日薄西山。天际,浸染残阳余晖,万道霞光。
有二人,临风陌上。
凰澈负手而立,看向对立之人,冷冽的目光似将一切穿透,“是该称呼你为白小仙,还是田由甲,嗯?宁弋?”
只一言,却将鬼骨从幸福的顶端拉入到了深渊。找到失散之人的狂喜,早已让他将诸多事情抛诸脑后,包括手的献祭,七曜命轮的开启,以及,离宿即为命轮之首的事实。他猛然一激,惊恐、不可置信、懊悔,种种情绪百感交集。
“不!不可能!”
见他此番状态似有癫狂,凰澈心下已有不好的预感,急问:“七曜命轮,何解?”
“不!怎么可能!”鬼骨情绪失常导致灵力四泄,激起地上乱石飞扬。
凰澈疾行而近,控制住眼前之人的灵力,厉声喝问:“七曜命轮,何解?”
鬼骨红着双眼,绝望森然地看着他,沉声道:“七曜命轮,至、死、方、休。”
闻言,凰澈却没有感到特别意外,他曾预想过这种情形,毕竟命轮之阵凶险异常,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施阵之人不能解,于他,却未必不能。
他,不会放弃。
“命轮之种种,烦请详细说来。”
许是凰澈的冷静带给他影响,鬼骨渐渐地压制住了内心的波动,缓缓道:“七曜命轮,由我和天机无涯共同所创。参照了上古遗阵的星象,以五曜为基,引入了阴阳,对应北斗七星之阵。开启之后,受承者只待时日将七曜合一,其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凰澈看向对方,“你便是受承之人?”
“不错。”鬼骨点头承认。
凰澈继续道:“这七曜命轮实为上古所遗。正者灵力无限,逆者则后患无穷。因其正邪难辨,创世之初便将其毁灭,故而从未流传于世。如今,你们竟能研究出其中精妙,与先人异曲同工,实属不易。”
“竟还有正逆之分?”鬼骨面露疑色,显然并不知此事,“听先生之言,似乎对命轮所知甚多,可还有其它之意?”
凰澈答:“非矣,我所知仅限于此。”
“不过,”鬼骨顿了顿,转而道,“此阵并非为我所启。一开始,我并未想到星阵可以与人为依。一年前,天生异象,阴星忽变,竟是开启了七曜之首,命运之轮由此徐徐转动。如此,我才将两厢联系起来。”
凰澈断然,“万般变化,皆有法可依。命轮之阵,必有法可解。还请多费心。”
经过一番交流,凰澈心下其实已有了自己的思量。世间知晓命轮者寥寥无几,何况今世所创之人就在眼前。命轮的开启若非人力可为,只怕在他逆天而行之时便种下了因果。他微蹙了双眉,心有惴惴,终究还是逃不过一场天命轮回。
末了,他回身告之,“我已为宿儿解除封印,不久后她便将记起幼时之事。不过,无论你们之前有何渊源,日后,还望你离她远一点。”
鬼骨眼中闪过柔和的光,言语却是坚定,“烦劳先生照顾多年,今后的抉择还请由她自己来定。”
最后一抹夕阳终是落下,夜晚将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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