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在我心上

　　chapter 8

　　像往常一样，阮星在家囫囵吞枣的吃完早饭。听早间新闻说今天会有重度雾霾席卷北京城，对此，作为首都人民的一员，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动作熟练的戴上口罩，她就推着自行车走出院子，和鲁斌孙一道骑出了胡同口时，她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鲁斌孙“噌”地刹了车，隔着白茫茫的雾，他虽然看不清阮星此刻的表情，却也能感到她此时慌里慌张的样子。他哪里知道，阮星是想起了早上和许悠然的约定。
　　许悠然一大早打来电话时，她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这会儿头脑清醒后，才发觉那个电话是真实存在的。

　　平复一下心情后，她结结巴巴对鲁斌孙说：“我…我突然想起来作业没拿，你先走吧，我回家拿作业。”
　　鲁斌孙自知时间还早，就忙不迭安慰她：“我当是多大事儿，你尽管回家取作业，我在这儿等你就是。”
　　阮星心虚的笑笑，“真不用，你再等我一会儿就迟到了。”
　　鲁斌孙难得仗义一次，“没事儿，大不了我陪你一块儿迟到。”
　　见他雷打不动的杵在那儿就是不走，阮星心里矛盾极了，转念一想，今早雾霾这么大，能见度极低，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许悠然来不来找她都不一定呢。
　　想到这，她又踩上脚踏板，“哦，我想起来了，作业我早上起来就放书包里了，鲁斌孙，我们走吧。”
　　鲁斌孙忍不住嘀咕一句：“莫名其妙。”

　　正赶上早高峰，许悠然经过一路塞车后，赶到凤轩胡同时，就第一时间给阮星打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就是一阵模模糊糊的忙音。
　　他又打了一遍，这一次索性变成了不在服务区。
　　搞什么？
　　他眉头微皱，在一片大雾弥漫里踩着坑坑洼洼的石板路，走到阮星家的院子。
　　他记得是这里，就站在院前观望了一下，刚好孙宝珠此时走出院子，忙着锁大门，心里察觉出不妙后，他走到孙宝珠面前。

　　“阿姨，请问阮星家是在这里吗？”
　　孙宝珠回过头，脸微微凑过去一看，哟，多好看的男孩子，说话声音多好听啊，仔细将他打量一番后，她面色犹疑几秒，心中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话到了嘴边就脱口而出：“你是许为民的儿子吧？”

　　许悠然愣怔半秒，“啊？我是。”
　　孙宝珠就地激动起来，喊来正在胡同倒车的老阮，“老阮，快过来，瞧我看见谁了？”
　　老阮鼻梁上的眼镜都起了雾，他左看右看，都没认出来面前这位小伙子是谁。
　　孙宝珠开始不耐烦的数落他：“瞧你跟个瞎子似的，还记得你以前的战友许为民吗？他是许为民的儿子！”
　　一听许为民这三个字，老阮激动的厉害，一个箭步跳下车，就跟领导人会晤似的，紧紧握住许悠然的手，“那你就是然然咯？”
　　许悠然一脸懵逼的点点头。
　　老阮随即得意洋洋的告诉他：“想当年我还给你小子换过尿布呢！”
　　许悠然难得红了脸，好在有雾气笼罩，他不至于难堪的说不出话来。
　　孙宝珠接着又说：“真难得，十多年前你还和我家阮星穿着开裆裤玩，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们竟然还有联系。”
　　什么？
　　他还和那个傻丫头有着一起穿开裆裤的情谊？
　　他想了半天，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面对着这对唱双簧似的夫妻，许悠然似乎成了被他们调侃的对象，他心想，难怪阮星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他这回终于知道原因了。

　　就这样，被阮星放了鸽子的许悠然，在这个糟糕透顶的雾霾天里，跟着阮星爸妈回忆起了许多他小时候的趣事。

　　*
　　看到来自许悠然的两个未接电话后，阮星这一上午都过得忐忑不安。现在她可以肯定许悠然早上去胡同找她了，想到就这么放了他鸽子，她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下课后，她翻来覆去的晃着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好好解释一番，但想到许悠然平日里的臭脾气，她就望而却步了，毕竟，她可不想主动上去找骂。
　　于是，她决定就这么继续装死下去。
　　中午十分，在雾气渐渐消散后，阮星即将走出校门时，又神经兮兮的折了回去。
　　“鲁斌孙，我想起来今天中午我妈有事，所以我就不回家吃午饭了，你先走吧。”

　　鲁斌孙对她彻底无奈，推着自行车，朝她翻了个销魂的小白眼儿，“神经病！”
　　其实，阮星是怕万一许悠然在校门口等她，当众质问她为什么放他鸽子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晚之后，她一想起许悠然那张脸，浑身就麻酥酥的，神经也跟着格外的敏感起来。
　　就这样，她中午使出吃奶的劲儿挤进人满为患的食堂，还算波澜不惊的解决了午饭问题。

　　她不时的看看手机，奇怪的是，自打屏幕上出现那两个来自许悠然的未接电话后，她就一个电话，一条短消息都没有了，手机安静得像是被什么魔咒给封印住一样。
　　一直安安静静的捱到下午的体育课时，难得放松一回，三年二班的同学们绕着操场跑了整整两大圈后，就纷纷气喘吁吁的自由活动起来。

　　这个午后，传说中的“秋老虎”终于发出了威力，漫天热气腾腾的热流炙烤着大地上的每一个人，但对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们而言，什么都影响不了他们来之不易的自由时刻。
　　男生们都兴冲冲的跑到后操场打篮球，女生们闲着无聊，就三三两两的组成一个个小团体，站在一个个背阴处嬉笑打闹着。

　　阮星跟司徒大雪从食堂的小卖部里走出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碎冰冰，正朝热闹的人堆儿里走去时，就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她抬头一看，许悠然正笑吟吟的站在她面前，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小跟班模样的人，阮星一个慌神停下脚步，“许悠然？你怎么在这儿？”

　　下一秒，他就像拎着小鸡崽子似的，把她拖起来，望着他笑里藏刀，气势汹汹那样儿，阮星不住地挣扎，“许悠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看她小脸儿通红，许悠然忍不住调戏起她来，“我今天还就动手动脚了，你能把小爷儿我怎么着？”
　　见来者不善，司徒大雪也跟着急了，“同学，你最好注意下你的言行举止，再这么放肆我就喊人了！”
　　许悠然看都不看她，冷着脸怒斥她一句：“边儿去！”
　　司徒大雪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一步窜到许悠然面前，“嘿！你知道我爸是谁吗？竟敢对我这么放肆！”
　　许悠然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你爸是天王老子我都不怕，我再说最后一遍，滚一边儿去！”
　　阮星生怕他们起冲突，忙不迭的提醒司徒大雪，“大雪，他不是咱们学校的，你爸管不着他。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儿，你先走吧。”
　　一听他不是四中的，司徒大雪的气势瞬间弱了半截，“哦，那我先走了，你们别打架，啊！”

　　阮星就这么被许悠然带到了学校的小树林里，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在一桩矮矮的树墩前，直到他把身后那俩人喝退，她才缓过神来，试图向他解释：“许悠然，早上我……”

　　许悠然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慢悠悠坐到她旁边，故作贴心的帮她扇起了扇子，“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你早上一定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所以才放了我鸽子。”
　　没想到他这么善解人意，阮星愣了半秒，终于松了口气，“这么说你没生我气？”

　　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点点头，算是默认。
　　“那你刚刚为什么吓唬我？”
　　“因为好玩儿。”
　　“许悠然，你可真够无聊的。”

　　望着她白皙的侧脸，浅黑色的鬓角上透着若隐若现的汗珠，她的小手时不时的擦着汗津津的额头，清浅的呼吸声随着翕张的鼻翼一起一伏，看起来竟然还挺动人的。
　　他努力回想起提前准备好的台词，正色几秒，清清嗓子，就像诗朗诵似的对她徐徐道来：“是，我很无聊，无聊到上课，吃饭，走路，做任何事都会不自觉的想起你。无聊到一大早起来就去胡同口找你，无聊到午饭都没吃，一直守在校门口等着你，无聊到翘了一下午课就为了见到你。”
　　听他动情的表白着对她的感情，阮星的脸红得跟番茄似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犹豫半刻，竟分不出此情此景是真是假，树林里的风温柔的拂过他的脸，树影婆娑间，他俊逸的五官被阳光见缝插针的照亮。最后，他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义正言辞的对她说：“阮星，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第一次被一个人表白，阮星坐在那儿双脚都是抖的，心中却被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堆得满满的。
　　可当她完全反应过来后，便害羞的埋下头，“许悠然，你又在拿我寻开心对不对？”
　　许悠然想说“是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可代替这句残忍的话的是：“当然不是，我喜欢你的决心就像大海一样永恒，像大理石一样坚硬，除非天下红雨，否则我喜欢你的心不死。”
　　胡说一通貌似深情似海的话后，许悠然都快被自己酸吐了，但最后他还是咬牙硬撑下去，“阮星，你看着我。”

　　阮星始终头也不抬，出于女生特有的第六感，她总觉得许悠然接近她是另有目的，她可不想最后被他耍了一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玩不起的。
　　于是她开始酝酿如何拒绝他才显得更委婉些，过了很久，她才缓缓望着他，“许悠然，我不管你出于何种感情，但是我必须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想在高三谈恋爱。”
　　“理由呢？”
　　“因为我要努力学习。”
　　得了吧，他还不知道她几斤几两，装蒜。
　　“我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
　　她又努力想了想，“哦，对了，我父母也不会同意。”
　　他朝她眨巴着眼睛，“你可以不告诉他们。”

　　真是被他给打败了，她沮丧的垂下头，“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多久？”
　　“一个月？”
　　“不行，一周。”
　　“如果我最后还是不同意呢？”
　　“那我就天天在你们校门口弹吉他，在墙上涂大字，挂条幅，告诉每一个人，我在追你。”

　　最后，她重重叹了叹气。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颀长背影，透着十八岁少年独有的青春与朝气，他是那么好看，又独具魅力。而她呢？个头不高，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除了皮肤白一点儿外，寡淡的五官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他竟然喜欢她？
　　鬼才会相信。

　　*
　　暮色四合，许悠然和顾亦琛他们打了一会儿桌球，空气里都是劈啪作响的声音。
　　徐逸趁许悠然歇息的空挡，笑嘻嘻走上前关切的问：“老大，白天给你写的台词儿怎么样？有没有把那小姑娘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许悠然点上一支烟，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就你那破词儿，差点儿酸死我！滚滚滚！”
　　徐逸着实有些委屈，“不能啊，据我所知，现在那帮小姑娘都吃这套，别提有多廉价了，有的甚至一顿饭一包巧克力就被男的哄上床了。”
　　不知为什么，许悠然听徐逸这么一说，心里就莫名不是滋味儿，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道：“你他妈放屁！阮星才不是那种人！”
　　顾亦琛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笑着，看出许悠然的反常后，他决定试探他一番，“哥们儿，晚上要不要去五棵松新开的那家夜店玩玩？据说新来了一个跳钢管舞的妹子，身材别提多惹.火。”
　　破天荒的，许悠然心烦意乱的回绝他：“不就是去看一屋的大白腿，塞满橡胶的假.胸吗？简直庸俗至极，比起去看那帮骚.货，倒不如买个充气.娃娃睡前观赏一番。”
　　顾亦琛扑哧一声乐了，“是是是，我怎么都忘了，我们然哥最近口味儿变清淡了，改喜欢像阮星那样清纯可人的妹子了。”
　　许悠然抓起手边还在跳动着的球，不由分说就朝顾亦琛扔去，“你丫知道个屁。”

　　残霞落日下，接到一个电话后，许悠然背着松松垮垮的单肩包在光影浮晃的天地间，破天荒的走回位于南山公馆的家。
　　时隔两个月没见许为民，此时他有好多话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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