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倒叙

　　铛垱铛！
　　没有悲喜俩事，嘹亮刺耳的锣鼓声响彻了大街小巷。
　　不过刹那，原本死一般寂静的街上，忽然像潮水涌动般，爆发了撕心裂肺的啼哭。
　　面对种种异相，唐僧并没有表现出诧异，他的眉头拧成了一股，也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孩子，我的孩子——”
　　还没摸清楚原委，妇人的叫喊隔着大门穿透进来。
　　“不想死的就快滚。”最原始的粗暴暴漏无虞，执行国王命令的士兵们将人命视如草芥。
　　一时间，难听的粗话和绝望交汇在一起，形成诡异的乐章。

　　白龙惊道：“刚才不还好端端的？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们来了。”愤恨下，小厮的掩饰不住疲惫：“征收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哪里还有孩子供他食用。”

　　这真的是人类该有的对话吗？
　　在比丘国的这片土地上，吃孩童心肝这样荒唐的事，居然……也能成为一条铁则，成为一条老百姓心照不宣的东西。
　　白龙脸色‘唰’的白了下来，他的声音细弱微蚊：“我去看一下。”

　　“等等！”唐僧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与此同时压制的，还有不知孙悟空何时变出来的金箍棒。
　　唐僧嘱咐道：“不能引起太大轰动，还有，要从长计议。”
　　------
　　街上的乱象，如同一座刑场。
　　数十位士兵手中在地下托着鹅笼，又像是扔物品一样，把孩子随便的丢到了马车上。
　　本以为鹅笼里的孩子都是恐惧和哭喊，可大多数，他们神色恹恹，面容枯黄，像得了绝症一般的状态迎接着真正的死亡。
　　白龙自认不懂人情世故，但那一刻他却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也许，父母是想活活饿死他们。
　　饿死，总比被人生挖心肝要来的平缓。

　　再看孙悟空，他却莫名的冷静下来。
　　在铺天盖地的哭喊中，白龙问他：“师兄，你现在怎么反倒不闻不问了？”
　　“国王才是罪魁祸首。”孙悟空压下不适，抬步欲走。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回眸望去，丈夫抱着妇人倒在血泊中。
　　他们的身旁站着一位身穿铠甲的士兵，他的目光充满轻蔑，刀尖上还滴着尚有余温的鲜血。
　　士兵大声怒喝：“卑微的贱民，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丈夫悲切的呼喊他的妻子，而妇人哆哆嗦嗦的抬起手臂，仍在做最后的挣扎：“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滚！”
　　他一脚踹在了妇人裂开的伤口上。

　　妻子临死还要受到侮辱！丈夫红了眼，狠狠的扑了过去。
　　士兵手起刀落，眼看刀下又要多一个亡魂，然而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揉揉眼，士兵朝地上呸了一口，横肉狰狞：“真是见鬼了。”
　　------
　　客栈内，救下的那位大哥已因伤心过度而昏睡过去。
　　白龙回忆起骇人种种，内心有翻江倒海的不适，在想起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有如吃了苍蝇般想吐。
　　这么多年，他到底活的有多么安逸？

　　正木讷的想着，小厮端着一盆清水从楼梯走了上来。
　　白龙看着他无喜无怒的双眼，忍不住问了他一句：“这些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你都是怎么过的？”
　　“不硬挺着还能怎么办呢？”他又笑笑说：“幸好现在国王不吃大人。”

　　白龙又问：“如果我们不来，你们永远都不打算在反抗一次吗？”
　　“你和那位猴子大哥上了街，难道只看到了他们的残暴？”
　　白龙摇摇头：“简直是修罗场……人祸害人，原来要比地狱十八层还要恐怖。”
　　“是，我想你应该看到了除了那些被迫害的家庭，还有一部分站在街边无动于衷的人在看着戏。”小厮解释说：“那些得到保障的，我们称为商人。其中……也包括掌柜和我。”

　　白龙怔然的望着一处。
　　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他是有多么幸运，是西海备受宠爱的三太子，是什么劫难都没受过便成了广利菩萨的小白龙。

　　“一个国家从内部开始瓦解了，人心散了。”
　　小厮的背影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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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酿成这么多惨痛悲剧的，是比丘国的国王，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国师。
　　擒贼先请王，自古不变的道理。
　　唐僧也预料到孙悟空会做如此决定。

　　夜间，孙悟空化作一只飞虫向比丘国的王宫飞去。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坐在王位上的人总是会把最好的物质送给自己。
　　可是，当他看到这座灯火璀璨的王宫时，还是有些意外。

　　从灵山而来，他再一次领略到了钱财的重要。
　　然后，孙悟空看到了一个很粗犷的背影，飞去一瞧，那人头戴的金质的王冠中央镶嵌着一颗红艳如血的宝石，身着的长袍，全是用金丝银线勾勒的龙纹。
　　而他的身后，依次站了两列宫女。
　　宫女们谦卑的低着头，两手握在一起，静候差遣。
　　能有如此排场的，除了国王还能有谁？

　　孙悟空很想现身，照他脸上踹一脚——这个自私粗鄙恶心下流的人！
　　“嗡嗡嗡。”
　　一不留神，他飞的近了些。
　　咦？他好像在凡间学会了很多骂人的词语。
　　国王被扰的恼怒，疯狂的挥着宽大的袖子：“快把这只虫子给朕打下来！”
　　孙悟空安静的停驻在了他的肩头。

　　国王动了动身，确认没有蚊虫的打扰，忽地露出淫丨贱的笑容：“嘿嘿嘿，美后，朕来了。”
　　孙悟空抬眼一瞧——这绝对是要比宫中任何一处都要奢靡的存在。

　　宫殿里，帘影重重，每一条纱幔都逶迤落地，覆了大半位置。
　　烛影交错，写了满地流光，轻薄几乎透明的颜色叠在一起，影影绰绰。

　　国王解下外袍，轻声问服侍的宫人：“美后睡了多久了？”
　　“娘娘昨日睡得晚，从三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醒。”
　　“是吗？”他抚着自己粗黑的胡须：“那睡得也够久了，你们都先出去。”

　　待到宫人散尽，国王挑起一层层帘幔，那相互交织的柔纱正笼着一个在沉睡中的女子。
　　孙悟空定睛一瞧——果不其然，是个狐狸精。

　　狐狸精睡的香甜，还没来得及睁眼眼睛，只见国王一把抓起她，把她拥在自己的怀中。
　　“美后，朕可想死你了。”国王凑近她的嘴唇。
　　孙悟空忙飞到横木上，别过眼睑，心里慌张的念了两句‘罪过’
　　他只是想跟着国王找到被关押孩子的地方，并不想见到这种场景，然而命运这双无情的手总是把他推到这里。
　　这让他一个出家人情何以堪？

　　还在犹豫要不要挟持国王，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
　　杀意的来源，正来自于那个妖艳美丽的狐狸精。
　　国王浑然不晓，又不满足剥下的她的外衣。
　　她一把攥住国王不安分的手，眼含风情，浅笑晏晏：“皇上，我可是妖怪。”
　　国王听了更是心下沉醉，他挑起她光洁的下巴：“妖怪？妖怪又怎么样？只要你不露出原型，你这幅美丽的容貌，朕可是怎么都看不够。”
　　说罢，国王还欲行好事。
　　然而，门外的呼喊阻断了他：“陛下，该用药了。”

　　“真是扫兴！”国王暗骂一声。
　　可待开了门，转头，又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国师，快快请进。”
　　来人是一位鹤发童颜的男子，他瞳仁深邃，五官棱角分明，单论面容，不知要强过这个老国王多少。
　　男子步伐缓慢，身着深蓝色的鹤氅，手持盘龙拐杖，隐隐望去，竟绕着仙气。
　　是修了多年的道法，还是位列仙班？

　　只见男子将身旁宫人端着的碗递于国王，国王心不甘的接过，鄙夷立显：“这小儿心肝又腥又苦，朕已经吃的够了。”
　　男子淡淡微笑：“陛下，这药加工过了，是把心肝用药杵碾碎了熬的，再者说，良药苦口，不然怎保您青春永驻？”
　　国王望了一眼身后的美人，立刻笑了：“也是。”他端起碗一饮而尽，嘴唇上被鲜血染了一层红。

　　空气中，混杂着血气的腥。
　　孙悟空凝神一闻——这不是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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