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何处香

　　渝国的冬月里出奇的冷。我歪在窗前的长塌上看着静香拨弄着地上的一个炭盆。那炭盆中燃着的是上好的红萝炭，仔细些还可以听见哔啵哔啵的声响。我一面瞧着，一面听旁边的静夜说着宫里的琐事。她说道谨妃时，我示意她停了一下淡淡的笑道“听说琪语前两日病了，她倒有闲心在这个时候跑到御花园去唱曲儿。”我看向静夜，徐徐道“等下你拿几支山参去萃祥宫给公主，顺便警醒一下谨妃，只告诉她，皇子和公主们住的庆云宫还空着，她若照顾不好公主，便将公主挪去庆云宫吧。”静夜答应了一声，复又满含担忧的道“娘娘昨夜大半夜又没有安睡，奴婢着人熬了药，等好了娘娘喝了且去睡一会儿吧。”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的答道“知道了。”她笑了笑正要出去，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暖阁外的周昊宇。唬的忙跪下请罪，一时间一屋子的人都跪下来了。我正待起身，他已跨着步子走到榻前，按了按我的身子，关切道“你且坐着，不必起来了。”我看了看地上乌压压的一群人。向他笑道“皇上来便来吧，学人家听什么墙角，看臣妾这满屋子的人都吓坏了呢，以后怕是茶也端不住了，臣妾可不依，皇上得赔臣妾。”他唇角溢出了几丝笑容，看向我道“朕可要好好听听，皇后想要朕怎么赔。”他挥了挥手，众人忙谢恩下去了。我笑了笑，复又托腮想了想，方道“即是没人端茶了，皇上若想喝便自己去斟，如何？”他笑道，“朕的皇后可真是小气，连盏茶都不给，难怪圣人常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方要答话，窗缝里似有冷风灌进来，突然咳了起来。他忙着一面拿绢帕，一面轻拍着我的背。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连忙道“叫皇上笑话了。”他拍了拍我的手，复又说道，“太医的药吃着不好吗？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说着便吩咐小太监去传旨革了郑太医的官职。我赶忙拉住他的手道“皇上且别生气了，臣妾这是积年旧疾，原就不易见好，且别迁怒太医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朕方才听静夜说你晚间睡不安稳，所以急了些。”他利剑般的目光似是要穿透我的眼睛，盯着我徐徐道“朕前日里召郑太医问了问皇后的病症，他却说了些朕不太懂得话。”殿中的四周原供着几株开的热闹的茶花，和着炭火的热气那香气愈发的浓烈了。衬得角落里金银错镂夔兽的香炉里点着的百合愈发香清甜馥郁。我看了看他，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笑道“皇上文采出众，学富五车，皇上不太懂得话那臣妾就更不用说了。只不过皇上若是不嫌臣妾愚笨，便说与臣妾听听。”他捏了捏我的鼻头，我有一瞬间的怔住了，仿佛还是那年我与他坐在小船里，他夹了夹我的鼻子，恨恨道“你这个促狭鬼，竟敢诓皇上说有什么上好的丹青非拉着我看。骗我也就罢了，你居然连皇上也敢骗。结果却拉我来着陪你看芦花。”那个时候我笑着，他也笑着，那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和着满池子的芦花肆意的随风飘荡着，那般的自由，那般的无拘无束。也不过一瞬，我忙按了按心神。逼自己看向我面前的这个人。他盯着我道“郑太医说皇后的病症是体内真气郁结所致，还说”他停了一瞬，看着我徐徐说道“太医说皇后体内真气郁结，似是被至寒的剑气所伤。而这至寒的剑气，朕问了叶潜，你们宬国只有燕子门的碧水剑了。所以朕才说是有些不解，朕的皇后出身宬国皇族，怎么会和燕子门这样的江湖门派搅合在一起呢？”他目光如炬，似乎想在我的神色中寻找一丝丝的破绽。我看着他，因着家常相见，他穿着一件银灰色万字福寿纹的苏缎棉袍，前胸和肩膀的地方都用了鹅黄的丝线掺了银线绣着金龙祥云的纹饰。那金龙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大真切了。殿中的气味似乎有些太过浓郁了。压得人脑仁深疼。我袖中的手攥得更紧了，身体似乎也有些僵硬了。我平了平心绪，迎着他的目光，徐徐道“臣妾的身子畏寒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前几年生了几场大病又没将养好，怕是如此才像是碧水剑的寒气所致的吧。皇上自知宬国皇室规矩极严，臣妾连皇宫一年都出不去几回，怎么会知道什么燕子门还是狮子门的江湖门派呢？”他看了看我，半晌，方笑道“朕就说是太医诊岔了，看来这个郑志秋是愈发没本事了。朕要革了他的官职，你还不肯。”我笑道“臣妾原本是想着郑太医是母后为皇上举荐的，皇上因着臣妾这点小病便革了他的官职，叫爱搬弄是非的人听去，别人还以为是臣妾撺掇皇上专和母后过不去呢。”他看了看我，安慰的笑着说道，“也是，还是皇后思虑周全，那也不必革他的职了，便叫去伺候母后吧，朕再择好的与你，你这样朕实在不放心啊。”我低头谢过。他拢了拢我身上盖的毯子。小宫女在外低声道“启禀娘娘，药好了。”他开口道“端进来吧。”羊脂白玉的碗盏里的药似一块上好的墨玉，只是冒着丝丝的热气。他一把端过碗盏，目光中满含宠溺的说道“朕来喂你。”我低头似是有些含羞，声如蚊蚋“有劳皇上了。”药喝完后他又扶我睡下，低首在我耳边亲切的说道“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好好歇着吧，不必起来了。”我点了点头，忙关切道“雪可能有些厚了，皇上路上小心些走。”他替我掖了掖被角，方挎着步子出去了。我听着外边的小太监唱到“皇上起驾”袖中的手方缓缓地放开了。身上穿的一件月白的短襦湿湿的有些难受，我低头看了看，袖口处绣着的几支稀稀疏疏的浅碧色的梅花已看不清模样了。我叫了静夜进来“身上有些难受。伺候本宫更衣。”她低头说道“那娘娘先沐浴再换衣服，不然怕是会着凉。”我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雪扯絮飞棉，北风呼啸而过，依稀似是静香笑着说道“皇上当真宠爱娘娘。”我躺在榻上，心里泛起了一阵凉意“宠爱吗？我与他之间，不过是在比还更会演戏罢了？”

　　晚上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窗前看着一本诗经瞧得出神，看的是一章<式微>，心中闷闷的有些难受“是啊，胡不归？？？别人犹可问着胡不归，可我想问的人却不在了。”突然只觉有人一把抽走了我的书。我有些恼了。也不抬头，开口道“静香，那书本宫在看呢。”过了半晌没听见声音，方抬头看了看，只见他穿着一件明黄的如意纹饰的黄袍，眼里满是促狭的瞧着我。我脸上不自觉地便泛起了点点红晕，笑嗔道“皇上来了也不言语，专等着看臣妾的笑话呢。”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静香道“你现在越发大胆了，也帮着皇上欺负本宫。”他笑着吩咐地上的静香下去，道“是你自己瞧得出神，还怪朕。”说着便要他手中的书，我忙夺了过来，笑道“女儿家看的书，皇上瞧了笑话臣妾呢。臣妾可不给皇上这个机会，臣妾脸皮吧，最禁不得皇上笑话了。”他嗤的一笑，道“你也不用藏了，朕方才就看见了，是本《诗经》呢。我只好笑道“皇上好眼力”他看了看我。低头道“朕连你看的哪一篇都瞧见了呢？朕背一遍给皇后听听。”我只觉耳朵有些发烫，道“臣妾不听呢。”他兀自念了起来“式微，式微，胡不归......”，笑着说道”你即敢看，怎么还怕别人念，”我抬头道“别人念都行，皇上不行。”他看向我，目光中满含歉意的说“朕这些日子是有些疏忽你了。朕想起来了，七弟对这些诗词颇精，朕哪日带他来你们切磋一下。”我正要说话，他看向我道“就这么定了，你也不必再推脱了。”我只好答应了。

　　第二日起来后正在梳妆，小宫女香蕙进来禀报“启禀娘娘，各宫娘娘小主们过来请安了。”我点了点头。正在旁边择衣裙的毓秀开口道“娘娘午后还要去给太后请安，今日且挑些颜色衣裳吧。”旁边梳妆的静香开口道“娘娘没有发话，你着什么急。这是谁给你交的规矩。出去吧，以后不必进来伺候了。”她忙吓得低头请罪，静香嫌恶的看了一眼，道“还不出去，是想去浣衣局吗？”那小宫女忙吓得出去了。我止不住笑了笑，静香红着脸道“娘娘又笑话奴婢。”我笑道“做的不错，谁笑话你了。”说着便扶着毓瑚的手出去了。我方坐定，底下的嫔妃便低头叩首，一时间环佩叮当，香风阵阵。我含笑吩咐他们起来。渝国皇帝妃嫔甚少，更衣、采女等低等妃嫔算上不过才十五六位。坐在下首的贤贵妃开口道“前几日听皇上说娘娘身体抱恙，臣妾便想起前不久臣妾父亲托人送来了几支上好的山参。今日原想着拜见娘娘，便带来了。还望娘娘不嫌弃臣妾的一点心意。”我看了看她，贤贵妃王芷茜是太后的亲侄女。她今日打扮的甚是艳丽，一件玫瑰红洒金的蜀锦上衣，袖口处贴了金线绣的大朵大朵的芍药，底下是一条同色的棉裙。头上梳着繁复的缕鹿髻，一应只用赤金和红珊瑚装饰，整个人显得像是被镀了一层金似的。和她相比，只穿着浅碧色的绣乳白折枝梨花的苏缎衣裙的我显得就更清减了。她看我的目光似是在盯着她，忙笑道“皇后娘娘穿的好清简，倒显得臣妾太过奢华了。”旁边的兰贵妃拿绢子掩了掩嘴，笑道“贤姐姐穿的这样艳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贤姐姐对皇后娘娘不敬呢。”我笑了笑，方道“两位妹妹且莫说笑了，妹妹们一向侍奉本宫勤谨，怎么会有不敬之心呢。”我方说完，兰贵妃的眼尾扫过一丝恨意，倒是贤贵妃似是更得意了。我停了半晌，方盯着贤贵妃徐徐的道“不过兰贵妃有句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皇上主张后宫勤俭众所周知，今日非节非年的，妹妹这个打扮是有些奢靡了。叫外臣瞧见还以为贤妹妹的娘家富可敌国呢”我方说完，她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得抽了抽，忙跪下道“是臣妾疏忽了，请娘娘恕罪。”我笑道“下次注意就是了，起来吧。”她起来后复又说道“臣妾自知今日有罪，不过这些山参是臣妾的一番心意，还望娘娘收下。”我点了点头。方道“妹妹一番心意，本宫便收下了。”她复又得意的看了兰贵妃一眼。我方转头瞧了瞧兰贵妃，她今日穿着一件粉蓝的掺银线绣着鹅黄的芙蓉的衣裙。那芙蓉绣的极好，我不禁道“妹妹这件衣服上的绣纹看着有些别致，看着绣法倒不似是寻常绣娘们做的”她站起来行了一礼，方道“娘娘谬赞了。论起来臣妾这件衣服还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呢。”她看我似有不解之色，忙道“娘娘嫁来时不是带了好些绣娘，太医吗？”我笑道“难怪本宫看着这些眼熟。”正说着，坐在她下手的谨妃赶忙道“皇后娘娘看着这些，便只当在家罢了。”她这话说得不伦不类，我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外头已有小太监唱到“皇上驾到。”众人忙跪下请安。他径自跨着大步进来，一把搀起我道“都起来吧。”复又看向我道“朕刚散朝，想着等会儿要去给母后请安，便先来你这里，等会儿咱们一起过去。”我行礼谢过，道“今日是十五，该去给母后请安呢。臣妾原也想差人去请皇上呢。”旁边的贤贵妃赶忙道“臣妾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姑姑了，皇上也带臣妾去吧。”他皱了皱眉，方道“今日是十五，是正日，是朕与皇后去的日子，你去干什么？”说完复又看了她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道“你今日打扮的倒是艳丽。”吓得贤贵妃面如土色，赶忙跪下请罪。我笑道“妹妹原是有些念着皇上了，才会有些着急说错了话。皇上且消消气吧。”他看了看我，欣慰的道，“皇后如此贤德，是朕之福。”才吩咐她起来。众人忙说笑着岔开，一时间莺莺燕燕，满室恭维之语。

　　我与他到慈云宫时太后正念完了经，看着我与皇帝一同进来，受了礼之后赶忙对着身旁的素心说“快去取皇上爱吃的点心来。”皇帝笑了笑，方道“儿子今日就是和皇后来母后这儿用膳的，母后可别想拿点心把我们打发了。”说完自己便先笑了。太后一边笑着一边吩咐地上的宫人们准备膳食。复又看向我道“前几日听芷儿过来请安时说你身上不大好，现下可好了。”我欠身行了一礼“劳母后挂心，现下好多了。”她看了我的衣裳，复又看了看皇帝，笑道“哀家就皇帝这么一个儿子，你虽为继后，但也是国母，怎么穿的这般清简？就算你不顾着自个，也该为皇帝着想，你穿成这样，皇帝的脸面往哪搁？”我心知太后必定为贤贵妃的事责难，叫静夜小心择了粉霞色的绣碧叶牡丹的短襦，下身着一条浅杏红的绣海棠春睡的襦裙。头上戴着一枝鎏金九翅凤凰步摇，那步摇上的一串小指大的明珠正好打在我光洁的额头上。太后话音刚落，我忙跪下请罪，“是儿臣疏忽了，只一味想着节俭些可以让前方战事便多了一重保障，却忘了皇家威严，是儿臣的错。”停了半晌，只听得似是皇帝道“皇后的心意原是好的，母后也不必过分苛责。若论这些衣衫打扮的功夫，皇后还须得母后教教呢。”我赶忙接话道“还请母后不嫌儿臣愚笨，多教教臣妾。”太后笑着叫素云扶我起来，我忙道“劳烦姑姑了。”素云笑道“这是奴婢的本份，皇后娘娘无须客气。”太后拉我坐下，笑道“你也别怪哀家苛责你，你穿的这般清简，又成天见的多灾多病，叫爱嚼舌根的那起子小人传到你的母朝去，你皇兄还以为哀家与皇帝一味欺负你呢。”太后一说完，我只觉对面皇上的呼吸似是停了一瞬。我忙紧张的欠身道“儿臣明白，这是母后疼儿臣呢。况且儿臣这病原是积年旧疾，皇上与母后费心，可比过去好多了。皇兄是明理之人，必不会被小人所蛊惑。”太后忙笑着让我坐下。不多时，素心进来道“启禀太后，午膳已备好了。”太后笑着对我说“今日恰巧垣儿也进来请安了，咱们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我低头答了声是。

　　从慈云宫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我坐在书桌前瞧着桌上的一盆玉台金盏的水仙出神。静夜上来低声道“奴婢伺候娘娘沐浴吧，皇上等会儿就过来了。”我看着那一盆水仙，洁白的花瓣，鹅黄的花蕊，配着碧绿的枝叶，开口道“静夜，若是做人都能和水仙一样简单，那便好了。”静夜慌得忙过来要捂我的嘴，到了半路觉得于礼不合，生生的放下了。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哭腔“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苦，但这是宫里。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啊。”我看了看她淡粉色的眼眶，忙忍了心头的悲意，笑道“本宫不过就是瞧着这水仙开的好看，倒累得你担惊受怕了。罢了，你吩咐人去拿些银子赏了花房的花匠吧。”皇上来时我正和静香她们顽笑着说话。他进来后暖了暖手，我吩咐人送上了一早备好的参汤。他看着只有一碗，皱了皱眉。我忙道“太医说臣妾用不得这样的好东西，所以只能皇上独享了。皇上快些喝了吧。臣妾看着可眼馋的很呢。”他笑着喝完了，坐在我旁边道“这眼看着天愈发的冷了，你这病怕是难熬了，今日可觉着好些了？”他看了看我的面色，有些生气的道“太医院里那帮庸医，朕真真是养了一群饭桶。”我忙拉住他的手道“皇上且别生气了，才用了参汤，不宜动气的。本就是臣妾自己身子弱，况且又是晚上。烛火有些暗了才看着面色不大好的。”我拿帕子掩了掩唇，复又笑道“皇上再这么苛责下去，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怕都要吓得告老还乡了。等臣妾以后病了，怕是找太医也找不见了。”他笑了笑，半晌后看着我道“今日朕和七弟下棋，七弟听朕说你身上不大好，便寻了几斤上好的血燕来，说只当是给你补补身。难得他有这些个好东西，不来孝敬朕和母后，却要朕送给你。”我心里有些疑惑，皇上这句话说的不温不火，倒叫我听不出来是何用意。睿王为何单只送我，转瞬一想，我忙笑道“皇上这样说叫别人听见了还以为皇上因着臣妾和王爷吃干醋呢。况且臣妾素日听皇上夸赞王爷一向仁厚孝顺，怎么可能单只送臣妾呢。就算单给了臣妾，也必定是因为皇上忧心臣妾，王爷怕皇上操劳，才送与臣妾的。”他笑了笑，复又说道，“皇后说的不错，朕也是这么想的。”说完又看了我一眼道“朕的七弟就是皇后的七弟，叫什么王爷，没得叫人听了还以为朕与七弟疏远了。”我忙欠身道“是臣妾疏忽了。”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了半晌，抬头看着远处，声音里满含着压迫般的威严和几丝怒火，缓缓道“皇后自当与朕同心同德，是不是？”我低头道“臣妾是皇上亲封的皇后，自当以皇上的荣辱为臣妾的荣辱。睿王是皇上的弟弟，臣妾也把他看作是臣妾的弟弟。”他看了我半晌，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好一会，握住我的手道“夜深了，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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