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

作者:马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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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遥游02-2



      柴荣队伍告别鲁山王著人众,启程往返河东军营。一路无话,途经嵩山,行法道:“阿弥陀佛,柴施主,郭女施主,贫僧与师弟就此别过。”柴荣道:“此番寻粮多谢两位师父,多谢少林寺仗义,柴某铭记在心。”

      行法、行道告别离去,柴荣队伍继续上路。郭乐安骑着前日那匹赶夜良驹,独自落在队尾,她道:“马儿马儿,你可知我的心意?”那宝马好似通灵,低声嘶鸣了几声。郭乐安道:“你一定也在想,行道哥哥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了啊?行道哥哥虽然从未说过喜欢我,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郭乐安把左手捂在自己的心口,道:“正如我的心跳一样。”

      郭乐安回头望着那消逝在视野里的少室山,突然对前方带队的柴荣道:“表哥,我有东西忘在徐娘那里了,我要再回鲁山一趟,你带着大家先走,我明日追上。”说完,回马返身跑了。

      柴荣在队伍前头听的模糊,道:“忘记什么东西了?”回头见郭乐安已经跑远,心道:“不能再为小事浪费时间了,兵贵神速。”对身旁韩通道:“韩校尉,小姐交给你了,你一定照看好她的安全,明日快马赶回。”韩通领命追随郭乐安而去。

      郭乐安回到了少室山山下,迎着山道,在附近寻到了一处废弃的小屋,那小屋对着上山要道,若少林寺有人从正门下山,必定会经过此处。韩通道:“小姐,你怎么不走了?”

      郭乐安道:“韩校尉,我在此处等候行道师父,若等到行道师父,那没什么,如若等不到,请你不要告诉表哥。”

      韩通为人虽仔细,但哪猜得到女孩子家细腻的心事,道:“想来柴将军也是希望行道师父能下山再协助我们的,不过小姐既然吩咐,我韩通不说便是。”

      郭乐安心道:“表哥他真的能这样想吗?”郭乐安思及往日柴荣对自己的颇多照顾,又心道:“表哥,你这番心意,表妹是无福消受了,我一直当你是我亲哥哥,愿你以后找到真心爱你的人,我的心已经只属于行道哥哥了。”

      入得寺门,行法道:“师弟,我要去向住持师叔汇报这次下山经过,你去否?”行道道:“师兄一人去便可,我想先回见师父。”行法道:“也好,两日不见,师父定然挂念你。”

      悟空禅师与行道名是师徒,情若父子,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两人感情之深无以言表。这样想着,行道就感觉脚步沉重了许多,他来到悟空禅师的禅房外,屋内出来平日侍奉师父的小沙弥。行道唤道:“文莹。”小沙弥看到行道,高兴道:“师叔,你可回来了。”

      行道道:“是啊,师父歇息了吗?”文莹道:“师叔,师祖他刚刚睡下了。”行道心道:“今日师父怎么这样早就睡了?”文莹道:“师叔,你还有事么?”行道道:“天黑了,你也回屋休息吧。”文莹告退离开了。

      行道独自站在师父禅房门前,思忆今生过往,下跪道:“弟子行道,求见恩师。”久久,屋内未传出任何回应,行道思道:“以师父的武功修为,即便是睡梦中有人靠近,他也能第一时间醒来,为何这般不见动静?”

      行道心情越发凝重起来,师父对己恩重如山,有再造之功。然而此次下山,体念世间,行道已无法再回归那平凡的山门修行生活。他自幼学习释学,对佛法有自己的见解,佛门教义普渡众生,然乱世天下,众生疾苦无以复加,身为佛门弟子难道只顾吃斋念佛修行自我,却对受苦受难的芸芸众生视而不见?

      行道决心入世救人,佛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再者郭乐安对自己情意深重,行道也感觉她是自己此生心之所归,爱情本就是世间最美丽的魔法,佛门大爱怎么可以对此视而不见?爱欲若真是虚妄,又何必言之凿凿,立为大戒。然行道此时还是释家弟子,自觉心怀此念,已十分不该。行道终非一时兴起,连日深思熟虑后,决定还俗,这对大义私爱都是最好选择,唯独于人间孝道,行道觉得辜负了师门。

      又过得片刻,汇报完下山经过的行法也来向悟空禅师告安。见行道跪在师父禅房门外,问道:“师弟,你这是为何?”

      行道见师父有意避见自己,道:“师兄,师弟此生拜托你一件事。”行法惊奇,却隐隐料到行道请求。行法与行道年差三十余岁,也是看着行道一手长大,他对师父悟空禅师老年收的这个入室弟子也别有一番感情,常言长兄如父,自是说两人感情不在师徒情分之下。行法道:“师弟何事?莫不是……莫不是要离开少林寺吧?”

      正当此时,屋内传来悟空禅师的话语:“都进来吧!”行道与行法对视一眼,便都入了屋内,两人点亮火烛,悟空禅师身披袈裟半卧在榻上,道:“坐下说话吧。”

      行道“扑通”一声跪地道:“师父在上,弟子行道,今日决意还俗,愿恩师成全。”悟空禅师望着行道坚毅的表情,开口道:“你真的要还俗吗?”行道回答道:“是恩师与少林寺给了弟子一条命,弟子会终生铭记。今后,我虽然不做佛门弟子,也要当个释家的好友。”

      悟空禅师道:“阿弥陀佛,你既然已经深思过了,为师自然成全于你,你俗家姓任,从此刻起你便是任释友了。”悟空禅师如是说道,竟是将行道逐出了山门,本来武林人士艺成出师,虽不再与师门往来,但任可保留师徒名分,少林寺却与一般武林门派不同,他们除了教授武艺,兼而传授佛法释学,行道又是内家弟子,还俗意味着他再也不能以少林弟子自居,如非要说起师承也只能加上曾经两字。

      任释友(行道已经改名)叩首道:“师父大恩,无以为报,弟子终身谨记师父教诲。”任释友没有改口称悟空禅师。悟空禅师脸上没有变化,道:“快离去吧。”任释友再三叩首,悟空禅师又道:“行法,你送任施主回屋收拾行装吧。”行法见师父、师弟都是如此决意的态度,等任释友起身与之离去。悟空禅师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烛火,心道:“昔年菩提恩师曾对我说,我此生看破贪嗔痴,唯剩一情劫难过,若能参透,得悟大道。那时我只道是女子所累,不想老年收得一入室弟子,众生皆有缘法,种业因受业果,阿弥陀佛。”

      出得禅房,任释友再也忍受不住离别的伤感,泪水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行法看在眼里,心中也甚酸味,道:“师弟既然如此伤心,为何还要决意还俗,须知师父年事已高,虽修为精深,却终躲不过百年之劫。”

      任释友道:“师兄,我亦知师父年事已高,然佛说缘法自然,这是师弟的缘法,我刚才求师兄大事,便是在我离开之后,好生照看师父晚年。”说着向行法跪下了,行法赶忙扶住,不想任释友用上了内力,一时没有扶住。任释友向行法三叩首,道:“这少林寺虽大,除却恩师外,与我关系最好的便是行法师兄,师弟感念师兄大恩,叩首相谢。”

      行法心神一震,也险些掉下泪水来,心道:“阿弥陀佛,看来我的修为也还尚浅。”情感是人世间最神圣印记,虽看不到,但谁也不会否定它的存在,纵然我佛如来超脱俗世,但依然主张大爱世人,可见断绝七情六欲乃私欲,并非否定众生真情。

      任释友回到平日居住的小禅房,行法道:“师弟,天已入夜,你休息一晚,明日再收拾行装,还可让师兄弟们送送行。”

      任释友口上答应,告别了行法,心道:“师兄到底与我年岁有别,不十分了解我,我连夜告别了师父,又怎能等的了这一夜的时光,若明日诸同门相送徒增伤感,还不如今夜独自离去。”

      任释友收拾了房屋与行装包裹,除却几件洗的发白的僧衣,他几乎一无所有,苦笑道:“禅房啊禅房,你无心向佛,却终年身居佛地,僧侣啊僧侣,你似流水何时才能涌向心中的菩提。”出得寺门,任释友仰望天空,满天星斗照亮山河,他略微辨明了方向,就施展神行轻功下山而去,走的却不是那条入寺大道。

      郭乐安等在山下,观月亮从东天慢慢移向西天,始终不见任释友从山道上下来,心道:“行道哥哥,我离开你一刻,就感到心里焦急万分,你果真还能安心留在那少林寺么?”

      韩通心疼道:“小姐,你休息一下,老韩我给你看着,明日赶路可还要辛苦哩,再说少林寺戒律深严,那行道师父也不一定今晚就能下山吧?”郭乐安一听,颇觉有几分道理,心道:“少林寺臭规矩太多,行道哥哥一定给他们为难住了。”恋爱中的女子总会找到各种理由为自己的心上人开脱,哪怕明知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郭乐安见韩通一直陪着自己守夜,心道:“韩校尉平日尽忠职守,甚是辛苦,这趟江陵购粮又平添了桃花教之祸,来日赶回河东,只怕又是一场恶战。我不能因为自己心念行道哥哥,再连累的他也休息不好,也罢,我先睡上一觉,待会换他去睡。假若行道哥哥当真决定……决定留在山上……”郭乐安简直不敢想象任释友会舍她而去。

      事物的发展有时不尽如人们的想象,郭乐安感受到了任释友的心,却还猜不到他的决意。这一次错过也许并不是坏事,有些心境是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的,有些缘份终究也是要经历一些磨难的,只有这样人们才会发现其中的可贵并懂得珍惜,才能证明这炙热的情感不仅仅只是那一时的冲动,也才能不后悔为这炙热的情感仅仅冲动的那一时。

      河东军营,帅帐内,一位身躯伟岸的中年男子正在焦急的等待,这人约莫三十几岁年纪,高鼻大耳,双目有神,脖颈上黥着只飞雀,便是世人赞颂的郭令公郭威。郭威奉君主李从珂之命攻讨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他在晋阳城南的晋安扎下营寨,又派兵扼守雁门关防止契丹骑兵南下。石敬瑭知道郭威厉害,不敢与其正面交锋,他占着太原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决定先固守挫其锋芒,又派武林高手另寻歧路绕过雁门关向契丹请求救兵。如此相持数月,郭威粮草告急,又不见朝廷援助,终于派柴荣去江陵府购粮。前几日柴荣部下擒着薛文通回来禀报,郭威才知朝中生变,君主李从珂疑心他通敌,要连他一起除掉。郭威连日等候柴荣与女儿归来。

      这日,士兵通报柴荣人马归来,郭威大喜,道:“快传进来!”不久,柴荣入帐道:“姑父,侄儿柴荣拜安。”郭威扶起柴荣,拍着柴荣的臂膀道:“连月劳苦,平安归来就好。”

      郭威不见女儿,问道:“安儿呢?”柴荣道:“表妹念姑母记挂,先行拜见去了。”郭威道:“这丫头,只知道母亲挂念。”续道:“此番购粮艰险,难为你俩了,大致情形我已了解,可恨薛文通这些奸臣蛊惑陛下。”

      郭威叹息着,柴荣知道姑父表面骂的是薛文通,其实暗指李从珂昏庸。柴荣道:“姑父,只怕事情还不是表面这般简单。”柴荣又将寻粮经过与自己的猜想说了。郭威沉默半晌,柴荣道:“姑父,若桃花教所为属实,陛下明知桃花教非善类而与其结盟,到头来反被利用不说,到时民心尽失,只怕亡国不远,为今之计,我们不如直接……”

      郭威示意柴荣住口,道:“你旅途劳累,先下去休息吧。这些事情晚些时候再谈。”柴荣筹措不欲退下,心道:“契丹兵马在雁门关外虎视眈眈,李从珂派遣的张敬达大军也已进驻代州。这两方人马无论那方先动,我郭家军灭顶之灾转目就到,如今不探讨出路,却还要晚些时候?”

      柴荣连日急行军,欲赶回第一时间与姑父郭威商讨出路,岂料郭威竟好似漠不关心,郭威道:“万事勿焦勿急,不到时候,人力不可为。好在这次出征,你姑妈也跟出来了,如今你兄妹归来,一家人聚此,我们又有何后顾之忧。你安心下去休息吧。”

      如此,柴荣终于离去,郭威心道:“妻子这侄儿确实比我那两个儿子出众许多,思虑周全,敢想敢为,可担大任。无奈我虽素有声望,却无根本,只能先静观其变,最不济要保全一家人性命。”心念到此,郭威出了大帐。

      郭威来到妻子柴贤淑的居住处,郭乐安道:“娘亲,你说行道哥哥会不会不喜欢我?”柴贤淑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道:“傻孩子,我的宝贝女儿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郭乐安道:“那行道哥哥怎么不下山来找我。”

      郭乐安在少室山下等了一夜一日,终于不见任释友下山,伤心地回来了。此刻她躺在母亲柴贤淑的膝盖上,哭诉着自己与任释友相识的经历。柴贤淑心道:“女儿真是像极了自己,自己年轻时也是对丈夫一见钟情许下终身。”

      郭威进入屋内,道:“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般朝三慕四呢,你表哥待你这么好,你怎么还要嫁于别人么?”郭乐安见闻阔别两月的父亲,委屈道:“爹爹什么都不懂。我又不喜欢表哥。”然后哭着跑出屋外去了。

      郭威心道:“女大不中留。”柴贤淑道:“你也真是,不见女儿时天天念叨,这才刚回来你就指责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儿一直只当荣儿是哥哥。”郭威道:“夫人说的是,我也不想责怪安儿,只是眼下实无心开导子女情感问题了。”

      柴贤淑道:“是上次薛文通招供的问题吗?”郭威道:“是,我已从京都得到明确消息,陛下疑心我会投敌,已下令张敬达任马步兵都部署,不日就要领大军对太原发起进攻,首当其冲的便是我部人马。”

      柴贤淑微微皱眉,道:“李从珂夺取皇位,到底不能信任你们这些跟随先帝的元老大臣,夫君,你打算怎么做?”

      郭威道:“夫人明鉴,我与石敬瑭、李从珂久为同僚,我深知此二人长短,李从珂有勇略无谋见,手下虽有人才,却不知任用,反而借助江湖势力;石敬瑭虽也是勇猛有余,然石敬瑭为人外宽内严,暗合帝王权术,此次又借得契丹兵马起事。两相比较,倒是石敬瑭的赢面大些。”

      柴贤淑道:“如此说来,夫君有意投靠石敬瑭?”

      郭威道:“我确有此意,只是身份使然,两军交战在即,我又是领兵大将,冒然投诚,只怕终为其所害。再者契丹人残忍好杀,我实不忍放其入关祸害百姓。”

      柴贤淑望着郭威犹豫不决,道:“夫君,李、石二人器量有限,缺点明显,尚有逐鹿雄心,你才能自比李、石二人如何?”

      郭威闻言,犹如当头棒喝,猛然警醒。

      柴贤淑又道:“夫君身兼武备,年少从军,在乱世中已有立身资本,通文启蒙虽晚,然勤奋好学,比之一般博士犹胜过之,如今所缺者不过机运,机运虽难得,在这乱世中多少还是有的。今行事决断且莫要拘于小节,生灵涂炭果不是你我造成的,夫君既然有心挽救天下黎民百姓,今当奋力图强积蓄实力,待他日天下生变,你才有能力成就大业捍卫山河。”

      郭威口道:“夫人教训的是,为夫必时刻谨记在心。”心道:“感谢上苍将淑儿送予我做妻,她实是不可多得的贤内之助,是我郭威的人生导师,是我郭威此生唯一的知己爱人。”两人默默相视,终将对方深情的拥入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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