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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悬案的背后
*
秦绍轩一回到衙门，屁股还未坐稳，便被苏大人派人请进了大殿内。
“秦大人，姚温良一案进展如何？”苏槐大人一见到秦绍轩，拱了拱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苏大人，这桩奇案，下官还在查找线索。”
秦绍轩哼哼唧唧了半天，嘴里并未说出实话。
他隐隐觉察到苏槐大人此次相询，恐怕并未怀着什么善意，心里不由得做了些许隐瞒。反正，七日之内，结了此案，与官身无碍便罢了。
苏槐大人不露声色，笑眯眯的说道：
“秦大人，皇上要求七日内探明真相，现如今只剩下不到四日了，还望秦大人加紧查案。”
秦绍轩自然满口应诺，并未再多说什么，见苏大人端茶送客，便告辞离开了大殿。
苏槐大人望着秦绍轩离去的背影，心里哼了一声。
这个秦绍轩，竟然不说实话。
这两天，从眼线那儿传来的消息，秦大人短短两天之内，竟然被皇上召见了两次。看来这个秦绍轩和皇上贴得很近啊！
想想今日早朝之上，小皇帝吃瘪的情景，他不禁冷冷一笑。
想抱皇上的大腿？
也不看看眼下朝中的形势？
只是秦绍轩这个人，现在还轻易动不得。
想想主公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崔家的老六崔文骏活着回来了，他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崔家不倒，小皇帝的龙椅还是坐得稳当当的。
现如今，这个秦绍轩被小皇帝拴得紧紧的，那秦老侯爷是不是也被绑上了船？侯府世子秦怀勇手中握着的那部分兵马，难道也投靠了帝党？
他不禁摇了摇头。
以秦老侯爷的狡猾，恐怕不会轻易站队。现如今，也不过是试试水。万一日后出现变故，大不了舍去一个嫡孙而已。对于侯府来说，这算不上什么。
想想秦绍轩那一辈众多的兄长兄弟，苏槐大人心里冷冷一笑。
大理寺衙门，就是他苏家的，衙门内外，岂能容外人插手？
上上下下，尽在掌握。
只是那个吴言悔，不偏不倚的，倒是令人琢磨不透。
这家伙不是皇帝的人，也不是丞相的人，与太后党也无牵扯，浑身上下透着股神秘劲儿。好在衙门内外还要指望着这位吴大人干活，倒也不想轻易去招惹他。
再说，这人在大理寺衙门里呆了近十年，比他的资格还要老，内中缘由不清不楚的，不知道是哪方埋下的桩子。
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苏槐也并不想去动他。
*
秦小涵见哥哥一回到东厢房，便坐在书案后，沉默不语。
她忖度着，八成是那位苏大人给哥哥受了气。
正想上前宽慰几句，便听到厢房外有人敲门。
原来是去八仙楼暗访的李捕头回来了。
秦绍轩一见，便把李捕头让进里屋，吩咐苗圃冬梅守在外屋门口，随后便紧闭了隔扇，与李捕头在屋内密谈。
由于明面上只是一位小书童，受身份限制，秦小涵也只能呆在外屋。
她坐在书案前，细细想了想八仙楼之事，思绪在皇帝与庆王之间来回转了转。
唉，不知道那位翩然若仙的庆王，这会正在做啥？以后还能遇见这人吗？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听隔扇门一响，李捕头从里屋走了出来，冲着秦绍轩拱了拱手，便悄然离去。
这位李捕头是吴言悔交接案子时留给秦绍轩的人手。此人做事干脆利落，心思缜密，称得上大理寺第一查案高手，也是吴言悔大人的左膀右臂。
秦绍轩对此人的观感也相当不错，心里对吴言悔又多了一份感谢。
秦绍轩见人走了，便冲着秦小涵使了个眼色。
秦小涵一见，立马跟着七哥进了里屋。
秦绍轩关上隔扇，便把李捕头刚才调查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刺客大概有六名，灰衣蒙面，全身而退，未留下任何痕迹，估计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皇上微服私访，刺客不知从何得到的消息，也不知是何方人马。这个案子在早朝上闹开之后，已挂在了城防将军的名下，目前还在暗中查访，寻找线索。”
“那日，庆王也被堵在了酒楼里，直到险情排除了，方才离开。据说，庆王那天去八仙楼赴宴，是应士林界的几位友人相邀，观摩几幅书画作品，并无什么疑点。”
“还有就是，八仙楼明面上是胶东客商在京城开设的酒楼，实际上背后的大股东却是李太妃的亲哥哥李怀茂。李怀茂与当朝丞相李怀青是同宗同族的堂兄弟。”
“想不到八仙楼的背后，竟然是皇家的人。看来，这酒楼还会继续开下去。但这案子查起来，恐怕会更加困难。”
听完哥哥的叙述，秦小涵隐隐想起了八仙楼里赠送的那份造型独特的果盘。
今儿去便宜坊，餐后倒也有果品赠送，但那是洗干净的囫囵个儿水果，不是精雕细琢刻成船型的果盘。
她心里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
八仙楼的运作，总是带着一种熟悉的画风，有点现代的色彩暗含在其中。
难道八仙楼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可如今却又找不出什么线索。
到目前为止，这案子好像进入了一条死胡同。
八仙楼遇刺案，估计又会成为一桩无头悬案吧！
当然，此案恐怕也不宜继续深查。
*
说话间，秦绍轩手下的崔主薄从教坊司回到了衙门，并带回了一份手录的名单和调查笔录，呈递上来。
秦绍轩接过来一看，水月仙的生母沈王氏果然是先皇时期的犯官家眷。
十六年前，因沈家犯了叛.国大罪，全族上下，男丁首犯被斩.首，余者流放苦寒之地，女眷入贱籍，世代为妓，永世不得脱籍。
大难临头，贵为沈府当家太太的沈王氏也未能逃脱厄运。教坊司公开拍卖会上，她被江州府的青楼买了去，从此离开了京城。
崔主薄说，当年沈府家大业大，女眷众多，她们被卖到各地的青楼歌坊之后，那些才貌双全的女子，渐渐的在楼里站住了脚，私下里便开始互通消息。
教坊司下辖的京城官妓.坊里，就有几位曾经出自沈家的太太、小姐。
据其中的一位官妓说，她与沈王氏乃手帕之交，私下里一直有来往。五年前，沈王氏临死前，在书信里讲述了一段秘辛，并拜托她帮忙寻找失散的小女儿。
这个小女儿是在江州府的青楼里出生的。因其先天不足，自幼体弱，七岁那年被老鸨私下里卖掉，几经转手之后，便没了音信。
沈王氏痛失女儿，心情郁闷，引发了旧疾，拖了不到两年，便去了。
三个月前，艺妓水月仙一夜爆红.京城。不久，在一场花会上，她认出了水月仙正是沈王氏拜托她寻找的那个孩子。
因为这位年方十四岁的女子，与其母亲年轻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水月仙眉心那颗红痣，也与沈王氏书信中的描述十分相符。
于是，她托了关系，拜托人暗中查了教坊司官妓入籍笔录。水月仙的生母果然是江州府的青楼官妓沈王氏，她七岁那年，被京城“榆苑”的青楼老鸨买下，充作“女儿”教养长大。
确认了水月仙的身世之后，她心里便格外留意起来，想瞅着机会与水月仙搭上线。
同时，她托人给沈王氏书信中曾经提到过的那个人，捎去了口信。
不想，一个月后，却发生了这桩花案。
她知道这里面有着天大的误会。可她只是一位年老色衰的官妓，无法亲自出头为水月仙申冤，因为这里面牵涉到了太多的秘辛。
今儿，忽然闻听大理寺官爷来坊里打听消息，她这才避开众人耳目，大着胆子约官爷出来喝茶，向官爷说明事情的原委。
说罢，这位名叫秋娘的官妓，坐在茶楼里，细细讲述了沈王氏信中提到的那段秘辛以及后续的过往。
*
原来，姚温良年轻时，随父行医，曾经遇到过一位官宦女子。
这位女子名叫王月婉，小名婉儿。
婉儿年轻貌美，却自幼患有心疾，少有行动，经年深藏闺中，不免心中寂寞。
当她见到年轻俊秀的姚温良时，心中欢喜。日子久了，便暗动了芳心。
而姚温良见到婉儿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才艺双全的美丽女子。
可惜，姚家与王家门第相差悬殊，终究是有缘无份。
在姚家父子的精心诊疗下，婉儿的心疾好了大半。
随后，婉儿嫁人，生儿育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而姚温良凭着一手医术，进了太医院，一步一步爬上了院使之位。
一日，姚温良从宫中下值，乘轿路过青石街时，闻听外面熙熙攘攘，一片喧嚣。他抬帘一看，原来是一群犯官家眷正被押往教坊司拍卖。
在蹒跚行走的人群中，他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想不到十多年后，婉儿面容基本未变，依旧是那么美丽动人。他心里一颤，犯官家眷大多充为妓.女，他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就此沦落？
他咬了咬牙，倾尽私房想把婉儿赎回。可婉儿的夫家所犯的案子，却无法让她脱离贱籍。他只能在青楼里包养着她，让她少受一点苦楚。
于是，每个月姚温良都要赶赴江州，去楼里看望婉儿。
渐渐的，俩人旧情复燃。一年后，婉儿在青楼里生下了一个女儿，小名甜妞。
不幸的是，甜妞在七岁那年，被诊出患有心疾。
青楼老鸨不知怎的，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便背着婉儿把年幼的甜妞发卖了。从此，甜妞便失去了音讯。
婉儿临死前，写了封信，托人捎给了秋娘，拜托她，一旦有了甜妞的下落，一定要把消息传给孩子的亲身父亲。
秋娘这才知道，婉儿埋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原来就是太医院的院首姚温良。
于是，她便暗地里托人，与姚温良通了消息。
俩人在坊外的茶楼里悄悄见了面，约好了日后碰面的地点和互通消息的方法。
由于姚温良时不时会前往茶楼酒肆向她打探消息，渐渐的，俩人也熟悉了起来。
年初，秋娘隐隐听说，京城的某家青楼，七年前曾从外地买来了一个小女孩，模样异常俊秀，眉心还长有一颗红痣。她便开始留意打听，同时也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姚温良。
姚温良初闻此讯，激动异常。可几天后，却忽然变得愁眉不展，约她在酒肆里喝起了闷酒。
姚温良酒醉后，含糊不清的说着醉话，好像是有人要他办一件事，事成后便可让他与女儿团圆。
秋娘隐隐觉察到了不安。
凭着多年欢场的阅历，她猜测姚温良暗地查找女儿的事情，好像被什么人听到了风声，并以此相要挟，逼迫姚温良去做某件事。
她知道，在婉儿死后，悲痛欲绝的姚温良曾暗下决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找回失散的女儿。
这恐怕很容易被心怀恶意的人钻了空子。更何况，姚温良还担着太医院的院首之职。
只是，自那晚之后，，姚温良又恢复了正常。
后来，此事便再也没了消息。
水月仙出道后，姚温良暗地里去了青楼。他拿出了婉儿留下的一件信物，与女儿水月仙相认了。
从此父女恢复了联络。
为了医好女儿的心疾，姚温良定期前往青楼为女儿施针灸之术辅疗，为了遮人耳目也曾假装歇息在女儿房中。
不想，竟然出了那桩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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