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清莲开

　　果不其然，我话音方落，在场之人目光顿时一亮，而后窃窃私语之声响起：“什么？姑姑竟要跳舞？”
　　“听闻姑姑的舞姿乃为天下第一绝啊！”有人感叹。
　　随之一名男仙得意之声传来：“年幼时我曾有幸见过一回，姑姑的舞姿，嗤嗤，天界之仙神哪怕嫦娥与七仙女都不及她一丝一毫！”
　　“当真？”
　　“那是自然，不过可惜的便是，姑姑舞姿虽冠绝天下，却是极少去跳，哪怕……”
　　“哪怕什么？”立即有仙神追问。
　　那男仙却也没有说下去，却见得那询问的仙神耳朵一动，再加上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便知那男仙同他说了个甚。
　　“老朽倒有幸见过三次。”一位白胡拖地的老仙抚了抚他胡子，混浊的双目大放异彩。
　　“哦？还请南瑶老仙说明？”几个后辈男仙眼前一亮，满脸的好奇。
　　“记得第一次有幸见姑姑跳舞，还是在十万三千年前，老朽应邀前来参加瑶池宴，当时，七仙女正在给众仙僚献舞，正舞得尽兴之时，一道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气氛。“
　　“只听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毫不留情面地批评七仙女跳得丑态百出，老朽正诧异，却不料说出此话的人竟是一个瞧起来三四千岁的小娃儿。”老仙笑眯眯地抚着胡子，“七仙女当即沉下了脸，要知道，七仙女在舞蹈方面的造诣可谓极深，在天界能及的不过嫦娥一人，如今却是当着如此多仙僚之面被一个小娃儿批评得一无是处，任谁面色都不好看。只见小娃儿脆生生地笑了起来，说各位姐姐，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要不如此，我同你们比舞，倘若你们能够赢得过我，我便给和你们陪个不是，甚至给你们每人当一百年的仙婢，但倘若你们输了，你们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
　　“之后呢？”男仙们个个被挑起了兴趣，甚至一些离他近的女仙们都被吸引过去了。
　　“之后啊……”老仙故意卖了个关子，“七仙女自然是答应了。”
　　“当时，所有仙神都不看好姑姑，认为一个小娃儿，哪能同拥有绝色仙姿的七仙女比？却不料她那一舞，令得天地黯然失色，她小小的身子里，仿佛掩藏着无尽的力量，所有仙神的魂儿都被她那华美却清雅的舞姿勾了去，众仙神被迷得如痴如醉，甚至连舞毕了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天地间，能舞出舞蹈的生命与灵魂之人，恐怕也仅有清莲上神一人了。”老仙沉浸在回忆当中，露出当时痴迷的神情来，仿佛那一幕便发生在昨日。
　　“第二次呢？”有人开始催促。
　　“第二次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
　　我目光扫过众位仙神，对众位仙神的表现甚是满意，转而看向天帝与天后娘娘，天帝眸色一亮，嘴角含笑，显然对我的提议勾起了兴趣，他并没有开口，而是温柔地看向天后娘娘。
　　天后娘娘目光闪烁，神色不易察觉地在挣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脸上，期待着她的答案。我也不急，就这般静静地望着她，许久她才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我嘴角上扬，赢了！
　　天帝与天后娘娘曾无数次请求本上神在瑶池宴上舞上一曲，可惜都被本上神拒绝了，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同本上神提起过，如今本上神自动请求，她们又怎会拒绝？倘若他们拒绝，便不知下一次又是何时了。
　　见得天后娘娘颔首，众仙神都雀跃起来，满面红光，激动不已，显然我这场舞，他们早便已期待许久。
　　我微笑地朝安菱儿点头，安菱儿会意，我款款走上云雾萦绕的舞台上，朝天帝与天后娘娘以及众位仙神行了个礼，丝竹管弦之乐缓缓升起。
　　“此舞曲名曰《沐歌朝晨》，忘各位仙神莫要嫌弃。”语毕，我踩着音律舞动起来，因为略微有些醉酒的缘故，脚步显得有些虚浮，却是我要的效果。
　　目光不经意间一撇，却是发现早已离去的华沐晨不知何时折回来，正倚在桃树下淡淡地朝我望过来，漫天的桃花纷飞，落至他发上，肩头，仿佛下了一场桃花雨，美得醉人。
　　他薄唇紧抿，勾勒出一道冷漠的弧度，漆黑狭长的眸中宛若星辰，鼻如远山眉如远黛，使得他整个人宛如一副绝美的水墨画，风华绝代，超凡出尘，一时间不知迷了谁的眼。
　　烟雾缭绕的舞台上，突然一场花雨纷纷扬扬而下，如梦如幻。安菱儿纤长秀美的手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这场花雨，便是她主导的。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我突然朝华沐晨嫣然一笑，越发忘情地舞动，他明显一愣，随即恢复原本的淡然，只是那眸色，越发地深沉。
　　舞台上的我长袖翻飞，明明是一段舞蹈，却仿佛在演绎一场人生。众后辈仙神在看到这场舞蹈后，便明白，南瑶老仙并非夸大，甚至他的言语都不及现实的半分，这场舞，用何种语言来描述都是苍白的。一时间在场之人看得如痴如醉。
　　我并不知，百里凌云将这一幕尽数收眼底，随着那嫣然一笑，他手里的月光杯瞬间化为粉尘，醇洌的酒水顺着他修长的指缝间滴落，宛若谁在哭泣。
　　一舞毕，天地间万籁俱寂，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花落之声，众人还久久回不过神来。我再次朝华沐晨的方向望去，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晃了晃脑袋，也许是我的错觉罢！那场桃花雨依旧下得灿烂，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失落，我抿唇一笑，并未将这感觉放在心上。
　　“清莲给众位仙神献丑了。”我盈盈一福身，直至我款款走下舞台，众仙神才回过神来，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
　　“清莲上神，你舞蹈的造诣越发登峰造极了。”天帝连连称赞，瑶池宴出现了骚乱迹象，众仙神频频向我投目光，嘴里一直道，料不到有幸能够见到姑姑的舞姿，不妄此行，不妄此行啊！
　　“哪里哪里，不过班门弄斧罢了，让天帝见笑了。”我连连摆手，心里却乐开了花，此番，天后娘娘便寻不到惩罚我的理由了，这便是所谓的将功补过，嘿嘿。
　　“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呀，真让我白操心了。”安菱儿坐下来，嗔怒地瞪了我一眼，却眉眼弯弯，未有一丝怒意。
　　我朝她吐了吐舌头，“好嘛，不生气，来来来，吃葡萄。”
　　“这还差不多！”她张嘴将我剥好的葡萄咬下去，含糊地道：“你怎会想到要跳舞？”
　　我耸耸肩：“一时兴起。”
　　安菱儿朝我挤眉弄眼，“那为何会将这舞取名为《沐歌朝晨》？”她贼兮兮地用肩膀蹭了蹭我，满脸写着八卦：“《沐歌朝晨》《沐歌朝晨》，里头倘若舍弃二字，可便是沐晨了，难不成只一眼，你便对华沐晨沦陷了？”
　　我一呆，却也未想过这个问题，这舞蹈之名，不过是随便起的，却不料会这般巧合。
　　“呀，真被我猜对了！”安菱儿杏眸亮晶晶的，她小手捧住泛着红晕的双颊，一脸的花痴，“我早便说了嘛，华沐晨那风华绝代之姿，怎的可能会有人不拜倒在他的石榴裙，咳咳，是裤腿之下，嘿嘿，清莲，这下你栽了吧！”
　　我恶狠狠地给了她一个暴栗：“胡思乱想什么呢！”
　　“啊，疼！”安菱儿抱头，委屈地望着我：“我这可是在为你高兴！”
　　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懒得再听她胡说八道。
　　身旁安菱儿喃喃自语传来，“倘若真是如此，你便能从百里凌云的阴影中走出来了，清莲，你可知，我多么希望你能回到从前，那个单纯快乐的你，而不是同现在这般，强颜欢笑。”
　　我愣了一下，淡淡的忧伤突然从心底漫延，如同轻烟般萦绕在心头，无法驱散，却不如以往般热烈，也许是忘怀了罢！
　　我执起夜光杯，仰头正要一饮而尽，杯子却是在触碰到我唇之时被劫了去，我愣了一愣，抬眸，却见夜光杯在百里凌云手中，只听他淡淡地笑道：“怎的，难不成你还想借酒浇愁？”那模样还是一如既往地儒雅俊逸。
　　还未待我回过神来，安菱儿朝站起身子，挡在我跟前，满脸的冷嘲热讽：“哟，百里凌云帝君怎的有空来此处瞎逛啊！你家未婚妻呢？怎的没有与你一同参加瑶池宴？”
　　百里凌云面色僵了僵，他目光越过安菱儿，朝我这边看过来，却再次被安菱儿挡住了视线，他艰难地勾起嘴角：“菱儿，你又何必挖苦我呢？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没有娶她的打算，我……”
　　未完的话，却是被安菱儿打断，她冷冷一笑：“菱儿也是你能唤得起的？百里凌云，你不要脸我还要了！”
　　“行了。”我阻止安菱儿越发恶毒的话，站出来，直视百里凌云。
　　“清莲你！”安菱儿瞪了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忍不住失笑，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云雾仿佛也因此驱散开来，“百里凌云帝君，抱歉了，菱儿性格一向都如此，若是多有得罪之处，还请百里凌云帝君莫要责怪。”
　　百里凌云神色一暗。
　　“清莲你还帮他说话！”安菱儿还想要说什么，却是被我使术法掩住了嘴，我朝她摇摇头，将她扯到身后。而后扬起笑脸道：“百里凌云帝君，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便告辞了。”
　　“……”百里凌云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侧身，做出请的动作。安菱儿走过之时还不忘恶狠狠地踩了百里凌云一脚，而后朝他扮了个鬼脸，那里还有百花仙子半点影子？
　　唉，这丫头，都被我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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