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断肠诗

作者: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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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轴错


      画轴存,人何在?
      落城,那时你说:寞尘,你我的名字相加在一起便是“落寞城中之尘土”,一样的卑微,所以应当彼此守候。
      那时的你我的确是一般卑微,现如今,我亦是。而你,却已成为天边耀眼的星辰,于我,遥不可及。遥不可及又如何?总之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三尺白绫,了此残生。
      落城,终究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如若没有我的相救,何来你的今日?
      两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贫病交加的你晕倒在雪地,是我将你救起,扶入房内,用厚厚的棉被将你包裹,为你端药送汤。药太苦,你无法下咽,我与你苦水同尝,你一勺我一勺。三天三夜不曾合眼才将你从泉台拉回。
      你终于痊愈,而我却因为体力不支病倒了。就这样,又蒙你来照料我。看着你小心翼翼地将汤药吹凉喂给我,本来极苦的药喝在嘴里竟甘甜如蜜。在你的悉心照料之下,我的病也很快痊愈。
      你说,我们初相识便同甘共苦,缘也。我说,是。于是你我萍水相逢结为夫妻。
      我本为烟花女,闭门谢客,鸨妈自然是不干的,我将自己的积蓄交于她,她才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你不忍看我受委屈,拥我入怀,在我耳旁轻声说,有一天,我定赎你出去,光明正大娶你为妻,我要让世人都知道,寞尘是我落城的妻子。听罢,我感动至极,竟在你怀里微微啜泣,你温柔地为我拭去泪珠,温暖的手掌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你说,寞尘乖,不哭。
      我为你换上了象征着良家女子的香罗带,我要为你从良。
      你说你要努力考取功名,风风光光迎娶我,到时你要许我十里红妆,喜宴要排十里长街。我微微一笑,薄命人哪里敢奢求那些,只求你到时心里有我便好。
      “寞尘,你来。”你牵过我的手,将我拉至桌旁扶我坐下。
      “落郎?”我不解。
      “坐好,别动。”你在桌子上徐徐铺开一张宣纸,轻轻提笔,抬头看看我便落笔作画,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好像在做着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你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半晌,你又看看我,在那画上落了最后一笔,待你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才松了口气。
      “寞尘,你来。”你笑着向我招招手。我走到你面前,你将我环腰搂住。
      “好看吗?”
      “呀!真美!这是我么?”我惊讶地看着纸上婀娜妩媚的女子,不可置信这是落郎笔下的我。
      “当然是你,你人比画还要娇千百倍。”你说着又提笔,在画上写下:
      萍水相逢沦落人,
      落城不忘相救恩。
      待到蟾宫折桂日,
      霞帔凤冠献寞尘。
      我看着那画,那诗,突然鼻子发酸,眼前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着周围在朦胧中失真的一切,恍若梦中。
      “落郎。”我用衣袖抹去泪水,轻轻声唤你。
      “寞尘怎么又哭了?以后我不准你哭,也不会再让你哭。”你轻吻了一下我湿漉漉的眼睑。“你看,眼睛都哭肿了。”
      “落郎,让寞尘也为你画一幅画像可好?”我看着你,满目含情。
      “好。”你亦是,含情满目。
      我也为你作了一幅画。“寞尘画得真好。”你抚摸着我的秀发。
      “再好,永不及落郎。”
      我们将两幅画像装裱成画轴,你说这就作为我们的信物,我颔首。
      白日里与你吟诗作画,夜夜伴你苦读诗书到三更,这样的日子虽清贫,却也快活。你体弱畏寒,冬天夜里总因双脚冰凉痛苦难耐。我心疼你,便将你的脚放在胸口暖,只为让你暖和点好安心读书。
      “落城若有出头日,当先感激寞尘妻。”你总这么说,可这都是为妻该做的呀。
      两年时光一晃而过,大比之期将近,你要进京赴考了,我与你送别。
      “落郎,若能高中便好,若不能,回来便是。”
      “爱妻放心便是,待我风风光光来迎娶你。虽不能带你去领略京城之繁荣,但画轴我带上了。”
      我目送你远去,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怎么都看不到。
      自你离开后,我日夜为你焚香祈福,希望你能蟾宫折桂。每天都是漫长的等待,鸨妈又催着我接客,她说你不会再回来了,我不会相信的。我的落郎,我的夫君,还要带上凤冠霞帔来迎娶我呢。
      终有一日,一个从京城来的信使带来了你的消息。他说是“落状元”的家信。落状元,你果真高中。
      我手忙脚乱地拆开了信封,取出信笺,眼中溢出了喜悦的泪花,兴高采烈地读了起来:“休书?”
      怎么可能?我胡乱擦了擦泪花,写下看得更真切了。落郎,你,你居然停妻再娶,做了丞相府的东床快婿。而聘礼正是画着我的那卷画轴!你贵为状元郎,一字千金,那画自然是价值连城。但是,画上的我不知你又是怎么解释给相府小姐听的。
      “只因憔悴章台柳,怎向琼楼玉宇栽?”两句诗,短短十四字,仿佛将我推入了深渊。我想象过无数得知你消息的情景,不想却是这般不堪。
      “姑娘,这三百两银子是状元公托我转交的,往事不可多追思,请姑娘好自为之。”信使递上银子便离去了。
      我恍恍惚惚扶着桌子坐下,不曾想两年的恩爱夫妻情竟用区区三百两银子便轻易买断了。
      我取出珍视若宝的画着你的那卷画轴放入火盆,看着火苗逐渐将它吞没,我呆呆地将那一纸休书撕得粉碎,也投入火中。或许,这画轴出现在这世上便是一个错。就像,就像我认识你,也是一个错。终身误,画轴错。
      三尺白绫,了此残生。
      我在那个曾经你我恩爱同心的屋子里,站上曾经你为我亲手作画的桌子上,白绫被抛向房梁,我缓缓将它打了个结,白颈付白绫,脚尖轻离桌面。
      火盆中的热碳吱吱作响,像是还想吞噬些什么。画轴已化作灰烬,在空气中洋洋洒洒。
      终究是错,画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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