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表白

　　序、
　　十年后，张起灵从青铜门内出来时，
　　吴邪已是中年，他却容颜未变。
　　他们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偶尔搓搓麻将、打打小怪，
　　如此度过余生，倒也不错，
　　怎奈何，天不遂人愿......

　　正文、
　　-
　　［一滴水］
　　-
　　“我又来陪你唠了，你还不醒醒。”
　　随着开门声响起，一滴水从水龙头后探出头来。它踮起脚尖走出洗手间，沿着墙角麻溜地蹿到病床前。
　　对于病床上的那个年轻人，它已经很熟了；而病床边的这位老先生，它也不陌生。
　　虽然它只是一滴水。
　　原本它与每一滴平凡的水一样，都梦想着永无止境地奔跑，可它偏偏在流出水龙头的那一瞬间，无端生起了些许好奇心。
　　“我看一眼就走。”它这么想着。
　　它在这间病房待了四天，却从未见过年轻人有任何动静。他永远闭着眼睛，不动，也不说话。但它知道他还活着，它能听见他的声音，能看见他心里的画。
　　这是件多么奇妙的事情。
　　床上的人没有儿女，也没有多少朋友。病房里总是很清冷，前些日子还有个胖老头也在，不知为何，最近却没见到他。现在只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先生陪着他了。
　　比起其他人，它更喜欢这位老先生。因为只有他真正相信，病床上的年轻人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
　　“闷油瓶，你还在睡呢。以前你就最爱睡觉，连走路都是一副打瞌睡的样子。还记得刚见你那会儿，你总是直勾勾地看天，我跟你说话你也不搭理我，那时我就觉得你这小子特讨厌。”老先生将镜框扶到鼻梁上，笑笑，继续道：“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三叔的店铺底下，那晚夜色很浓，我急匆匆跑去看龙脊背时，却不想已经被你拿走了，估计你已经不记得了吧？”
　　它一边听老先生絮絮叨叨，一边看着年轻人心里一帧帧的画：一个穿格子衫的男子急急忙忙地从年轻人身侧跑过，卷起一阵风。
　　“我记得。”它听见他心里轻声说。
　　“没想到后来每一次下墓都能碰见你，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每当我处于危险境地，身后都有你在旁边，帮我化险为夷。”
　　它看见一个年轻人身负踏火麒麟，旁边还有两人，一高一胖，跟着年轻人，一路披荆斩棘，从未离开。
　　它看见回忆的画面里，年轻人的嘴角微微牵扯，似乎在笑。
　　“你说你这人这么闷，除了我谁能受得了你呢。你又总是一声也不吭，每次下墓，前面有危险你就走在最前面，后面有危险你就走在最后面，你是估量着我没胆管你还是你觉得就算你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它看见一个年轻人在鲁王宫砍着血尸，在海底墓扭着海猴子，在蛇沼鬼城刺着大蟒蛇，在阴山古楼杀着密陀罗。回首间，总能望见身后的男子担忧的眼神。
　　“对不起。”它听见他心里轻声说。
　　“你当初让我等你十年，你转身就进入了青铜门，留给我的全是迷离扑朔，我一边寻找着关于你在人世的一切，一边无望地等待。他们都说我，不该放你走。他们却不知你是去替我守的门。而我，又有什么理由留住你呢？”
　　它看见在白茫茫的雪山里，一个年轻人伸手在对面男子脖颈后一按，那男子就昏倒在地，年轻人将他轻轻放进了一个安全的山洞内，静静地看了他良久，便转身离开了。
　　“对不起。”它听见他在心底轻声说。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未娶妻，你知道为什么吗？”老先生凑近年轻人的耳朵，轻声说，“因为我要等你。起先，是等你从青铜门里出来，而现在，却是要等你从梦里醒来。”
　　它听不见年轻人的声音了，却可以感受到他的心变得好柔软，柔软的如同鸽子脖颈处的羽毛。
　　“我知道，有些话，你怎么也不肯说出口。只是如今我向你表了白，你也说句话吧。你不会说好听话，那就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
　　病房里依然是寂静，它只觉得年轻人的心突然变得滚烫，快要将它灼干了。
　　“我知道你这人闷，说不出口。”老先生笑着，“那你动一动眼皮，或者动动手指，随便你，哪怕你因为眼睛干涩掉一滴泪，我都把它当成表白。放心，我不会把你跟我表白这件事告诉胖子的。”
　　沉默持续了许久。
　　“对不起。”
　　它听见他心里的叹息。
　　它其实早就该走了，它越来越瘦，只能靠每天在水龙头边上沾点湿气，才能保持一点体力。可它却还是舍不得。年轻人每天在心里说的话越来越少，它知道他在硬撑着。
　　终于有一天，它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它最后望了一眼水龙头，然后走进病房，跳上病床——“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年轻人的心电图成为一条直线时，医生快步赶到床前，却看见他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
　　宣布年轻人已经死亡后，医生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他在心脏停止跳动后会流下眼泪。老先生静静地望着窗外，微笑着叹息一声，“你们都走了。”然后转身走到床边，用褶皱的手抚过年轻人的脸颊，轻柔地拭去那滴泪。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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