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急冲冲赶了十来天的路，终于看到青州城墙，韩潇潇不由松了口气。看青州城外状况，她来的还算及时，接下来就好办了。
　　天济营若真在青州驻扎，为防引起骚乱，营地应离城区有一定距离。潇潇遂提议先在城外搜寻天济营大营，看能否碰见之前遇到的那人。

　　二人四处乱逛了一整天，毫无收获。看天色暗了，正准备进城投宿，却见一队人迎面而来，其中一人有些面善。云亭思索片刻，惊觉那人正是之前击杀山魈的天济门人。潇潇发觉身边人试图上前，先一步拦下云亭，“对面有你认识的人吗？”终于找到人了，云亭太过激动，对潇潇的问话没反应过来，“啊？哦，就是那个人，我之前在山里见过的。”指着队伍中的某人，云亭十分开心，他觉得没准今晚就能再见到大猴子的同类了。潇潇看着对面那群人，她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对的，接下来就是要同天济营里打听那些东西的轨迹了。
　　二人的动作不算小，天济营众人早已注意到这边有人此时依旧在城外游荡。并未第一时间过去询问二人，诸人迅速观察四周，未发现异状，为首中年将领上前接触二人。“两位，宵禁时间将近，你二人不回家吗？”虽然面带笑容，却语带质问。为避免麻烦，潇潇赶紧解释说，“我们今天刚到青州，正准备进城就遇见各位军爷。若是没别的事，那我二人现在就进城了。”呵，他们肯定会派人跟着我们，这段时间够问出点料了。“现在天色已晚，就你们两个人进城不太安全，我拍两个人送你们一程吧！”将领回头喊了句，“来两人！送这二位进城。”“我去！”人群中一人出声应下。定睛看去，正是之前见过的杨天英。“哦，阿英呐！行，老刘你跟着一起跑一趟吧。”“诺！”杨天英和一年长军人一同唱喏。二人出列，行至云亭面前揖礼，“二位，请随吾等入城。”堵住二人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大有携着二人进城的架势。潇潇见此情形，连忙示意，“多谢二位军爷了，劳您特地送我们一程，真是对不住！那我们这就进城吧。”一行四人向城门走去。

　　一路上，潇潇为活跃气氛打开话题，便同那位中年军人闲聊江湖见闻，正说到近来江湖异事，边将话题转向二人来青州缘由。“刘叔可知近来西南地区怪事连连，天灾人祸不断，搅的人心惶惶。在这么下去就真的过不下去了！”“是啊，今年又是雪又是旱的。不过，老刘我可知看见天灾了，其他啥也没听说过啊！”老刘笑呵呵的应答。眼见话头被人堵住，潇潇顺势一转，“话说我们来青州之前可真见到妖怪伤人啦！要不是有人相救灭了那怪物，还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遭殃啊！”这丫头可真鸡贼，“丫头运气不错，有好心人相助。不过这世道还是邪不胜正的，只要行得正可不怕啥魑魅魍魉。”
　　云亭杨天英并肩而行，杨天英看了眼前面聊得火热的两人，瞥了眼身边人，还是那一脸蠢样。思索再三，终开口，“不是同你说了今后遇事要三思而后行吗！怎么你就这样出门乱跑？”“那啥，我想外出见识一下，所以就出来了。”云亭咧嘴朝杨天英直笑，看上去更傻了。盯着前方韩潇潇看了会，杨天英转头询问云亭，“那姑娘是何人？你怎会与她一道？”双手垫着头，顺口答道：“你说潇潇啊？我想看大猴子的同类，她说她知道哪有，我就跟她一起走了。”“胡闹！外出行走怎能轻信于人？！”“她是好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令杨天英熄火。是啊！一面之缘又能说什么呢？正反思方才的行为却又为云亭一句话皱起眉头。“虽然潇潇有时候怪怪的，但她人真的很不错。之前再来的路上她教了我不少事……”怪，这个字眼挑动了某根紧绷着的神经。杨天英听着云亭讲述有关于潇潇的经历，边在心里快速分析此人的立场和目的。

　　城门近在眼前，杨刘二人正要告辞返回队伍，突然，回身御敌。“你叫人，我去和城防那群油头掰扯，但愿他们这次能快点把城门堵好。”杨天英向天发射信号老刘启动传讯令牌通知青州城防守军赶快关闭城门。
　　面对数十只异兽，老刘啐了口痰，“他奶奶的，比之前多了近两倍。大部队赶过来少说也得一炷香的功夫！阿英，你撑得住吗？”“嗯，这里面有好几头畜生看样子能飞。要防范的路线太多，单一的锁阵估计不顶用。张网吧！”“天罗地网！老子都给他兜进去。”二人从背匣中抽出数根细绳，飞速将细绳穿插成网两端连接背匣。掷匣入地，似有一双无形之手撑开巨网，二人分站网的斜两侧。网眼稀疏，瘦弱些的成人想要穿过亦不是难事。最初，群兽没把这破网当回事，横冲直撞想要蛮力突破，甫一接触，灼烧、麻痹之感席卷躯壳，感觉稍褪后阴寒气劲行走四肢，筋络阻滞、肌肉乏力。数次尝试后，会飞的那几只把目标转向空中，腾空而走。其中一只状如雉飞咽毛尾似芭蕉，仰首发出戏谑的叫声。“当扈！”杨刘二人心中一惊，这东西怎么从上申飞出来了？那当扈嗖的一下冲过，肉眼仅可见虚影。将将冲了两三丈，电流蹿遍全身，当扈身形一顿，坠了下来，轰隆一声将地上砸出了个大坑。“嘿！小畜生，叫你狂。老子这锁神阵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得乖乖蹲在里面！”老刘龇龇牙，这一下将那群畜生的气焰打压下一二分。群兽奈何不得这网，只好转攻二人。异兽分作两拨，分别攻击二人，试图各个击破。攻了片刻却是半寸未进，十几只打一个人不应该啊！杨天英一套回风枪舞下来截断气流，众兽倍感压力，只觉行动变得异常艰难。另一边，老刘左手长枪摧山撼地，右挚马刀夹煞断水，每发一招，兽身便损一二，群兽被逼退至正中央。休整片刻，攻势再起。
　　杨天英方击退一波冲击，眼尖瞄到一人从城门方向奔来。“不要靠近！”高声示意，不知来人意图，杨天英只得出声阻拦。来人正是云亭，“要我帮忙吗？”前方虽有恶斗，但云亭还是听进了劝阻没有擅自靠近。杨天英拿不准云亭是否真心相助，没有接话。老刘出声了，“小子善使何种兵器？”“弓，刀剑用的也挺熟练。”云亭飞速接话，“那你去小英那边，听他指挥。”话毕，老刘不再理会云亭，转手一枪戳烂了面前最小的那只异兽脑袋。
　　云亭跑到杨天英身旁，“要我做什么？”“站我右边—再往右……停在那，不要靠近网子！挽弓，瞄准空中那几只。”杨天英指挥云亭阻击空路飞着的那几只行动受阻，进攻强度大大减弱。见此情况，老刘心中舒了口气，别看现在这群畜生都被困在阵里，实际上光是维持阵法就够吃力的了，还有群兽不断冲击，弄得他和小英左支右绌，还好那突然冒出来的小子箭术不错能帮着骚扰进攻，不然这会只怕更吃。话说张统这次怎么这么慢？不会遇事了吧！光这就有三四十只，他们那八成也遇见了。
　　这阵撑不了多久了！在场人兽皆认识到这点，不要命的进攻随即展开。
　　破风、乘龙、逐浪……每挥一次枪，手臂又沉重一分，天英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发林里的汗水已经沁入眼睛，只是戮血威力太盛已顾不得其他了，能拖上一分是一分，好为后面的人争取更大胜算。可打着打着，天英就感到不对，这群畜生的数量没变！他分明记得他和老刘各击杀了一头，何况它们现在状态看上去与最初别无二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英强按下涌起的念头专心御敌，不能分神，先撑过这阵再说。
　　云亭几次成功阻击那当扈，他总觉得这鸟好像和以前义父讲的故事里形容的不一样，他都射中咽喉下的须毛好几次了，可鸟还扑腾的这么欢，肯定是老刘他们认错了，反正义父是不会错的！再次张弓瞄准当扈须毛，争取这一箭射穿它的喉咙。却只见那当扈停滞空中，双翼怒张，雷霆间卷出无数风刃夹着狂啸朝着四面八方刮去。不对！这绝不是当扈！刹时间三人心中皆涌起此念，与此同时运招抵御风刀。云亭拨弦发刃，风刀对风刀，霹雳声响彻周身。天英横枪起风屏，连乾断巽，借天化风生木，反向吸收风刃之力补充己身。老刘占据艮位防守不利，又恐借力损耗阵势，只得硬着头皮崔功拔起一道土墙抵挡。
　　天英已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熟悉的脚步声，心下大喜，只要再撑过这一波进攻，大部队汇聚，定能铲除这群异兽。正当奋力还击时，耳边突然响起婴啼，云亭下意识闪躲，转瞬间，左臂传来剧痛，旋即朝左一枪，偷袭者不甘的松开口，终是撕扯下一大块肉。左臂总算保住了，天英急忙点穴止住如泉涌般流出的鲜血，创面巨大白骨可见，天英现在已失战力。再看那偷袭者，似鸟非鸟，样子像雕，头上长角，巨嘴咀嚼了几下，将口中之物直接咽下，一双眼牢牢锁定天英，誓要将眼前猎物吞食入腹，弓起腰背蓄势随时准备发起下一次攻击。天英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持枪杵地勉强稳住身形，提气催动戮血咒至极限，向阵中缓缓挪动，只待被兽群包围，便能将它们全部留在这里！好容易踏稳这第一步，从右侧突然冲出一人拦住视线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行动。“你好好休息，这些就交给我吧。放心，那不是蛊雕，我有办法对付它们。”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似有无限魔力，令杨天英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许是失血过多太累了吧，也许相信眼前这人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着杨天英放弃与兽群同归于尽的打算，云亭总算安下心来，放心大胆的独挑群兽。“我知道你能听懂，你不是蛊雕，上面那个也不是当扈，虽然不知是何人有如此通天手段造出你们，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弯弓，箭雨呼啸。手中虽只是六均弓，但眼前这群终究只是猛兽，无论数量多少，最后都逃不掉猎人手中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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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正浓，宜陵山下小院。男人只着中衣靠躺在胡床里，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扇子随意指点男孩剑术。
　　“……放眼现下整个中原，嗝，统共也没几只妖怪，外面晃荡的多半是人造的……”嘴里啃着梨，吐词倒也清晰，“手抬高，出剑要稳。为父陪着你在这寒冬腊月天里吹风受冻，你就不感动？不奋发一把？要化感动为斗志！这么简单的招式还需要练这么长时间。行了，你爹我一大把年纪了都没哆嗦，年轻人火气旺，抖个什么劲！”捧心、拿扇掩面，无声控诉那不争气的儿子。
　　擤了擤鼻子，便是活动这么久鼻头冰凉，风一吹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哆嗦。“啊湫~那你也往我衣服里贴暖符啊~啊湫~义父你言行不一、表里不一、阳奉阴违。”夜风凄凉，收招结束今天的练习，蹭蹭小跑一头扎进男人怀里取暖。

　　“小词这就用上啦~不过用错了哟！为父英明神武，可是你学习的榜样啊！”捏着怀里红扑扑的小脸，运力驱走微颤身躯的寒意。

　　缓过劲，恢复往日的生龙活虎，皮孩子缠着父亲细说方才所诉轶闻。“……人怎么造妖怪？造出来的和天生的有什么区别呀？哪有这东西？我能去看吗？……”被成堆问题纠缠，男人只觉得孩子越大越不好带，明明小时候可爱极了，大了倒成了磨人精，不搭理他还越起劲。算了，赶紧打发他回屋睡觉。“造妖怪和造机关差不多，设定用途，添上不同功能，再安置一个控制中心。虽说具体细节上有出入，但人造这些东西左不过是想用它们代替人做一些事。某种程度上都只是人手里的工具罢了……”揉着额角，为儿子一一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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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满弓，对准天空，按义父曾近教的方式，对付众多敌人便要由上至下击溃他们。

　　‘……但凡人造，必有一控制枢纽，断其能量运行轨迹，便可一击制胜。’
　　这招弈日便是最好的制敌手段!

　　破弦声响起，漫天箭雨扑落，群兽气力受阻尽数瘫倒在地，而那罗网阵势也为箭气所破。
　　这一箭耗尽了云亭全身气力，气喘不已，只得勉强站立，险些摔倒在地。所幸身后天英扶住了他，“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侧头示意援手以至，二人相互搀扶退至后方空旷处。

　　领头男子盯着面前这群哆嗦着是图站起的异兽，扯嘴冷笑，表情狰狞，“杂碎，敢在老子眼皮底下玩小动作~ 老子连你们主子一起剁了填肥！给我上！”一声令下，群雄出击，如嗜血狼群围攻将猎物撕碎。本就疲软无力的异兽们怎是这群堪比凶兽的战士，一个接一个碎身长刀锋刃。便是空中当扈也被锁链勒住脖颈双翼双足终被劽尸。不消一炷香的功夫，遍地血肉模糊。

　　空旷处，云亭仔细为天英清理伤口上药包扎，顺便将一小瓶递给天英，“！这是？”“从家里带的，效果极好。以前头一次遇见熊瞎子给它削掉一块屁股肉，用了这药只十来天就全好了。每日涂在手臂上，你这伤很快就会好了。”看了眼手中捏着的瓶子，天英抬头盯着云亭的侧脸，踌躇不已，几度欲开口，却不知如何出声。本埋头处理伤患处，察觉天英视线，抬首询问，“怎么？还有哪伤到没处理吗？”犹豫片刻终是说出来了，“多谢！”轻拍天英完好的右手，“没事，你之前不也救过我嘛！”看着那开怀笑脸，嘴角也不自觉翘了起来。“对了，观你之前一人独对群兽任是游刃有余，且一眼辨出那只不是蛊雕。可否告知为何对妖物如斯了解？”“哦~以前义父讲故事有提过，他说中原没啥妖怪，基本上都是人造的异兽，跟本就不怎么厉害。像那当扈本是凭借喉下须毛腾翔，我对着它脖子射了好几箭却一点事都没有，那绝对有问题。再说蛊雕，只在鹿吴山生长应不会出现在中原，且蛊雕没长满九角前不能长久离水，按我们所遇见的这只体型算未曾进化。我觉得这根本就是刻意造成的模样。”“那你方才射的那一箭为何能将群兽瞬间制服？”“那招叫弈日，义父教我的，说是模仿后羿射日能瞬间摧毁目标全身气力运转，不过我练得不太熟，只能叫它们腿软而已。”“令尊真乃奇人也。”听到义父为人称赞，云亭高兴极了。看着云亭一脸儒慕，天英心下有几分羡慕。

　　作乱异兽皆以伏诛，张姓统领下令清理现场。众将忙将兽尸堆积起来准备焚毁。刚往尸堆倾倒火油，猛地发觉尸堆突然下陷，诸人皆抽出武器准备应敌。本以为是地底生变，张统刚想下令搜查，不料一道黑影扑面袭来。众人早有准备，一张透明的网就铺在半道等兔子自投罗网。黑影奋力挣扎试图撕裂兜网，诸将以枪将其架了起来，这时众人才看清黑影庐山真面目—竟是一只黑虫！那怪虫头盖梯形前边缘极窄，后侧翼成宽大的三角形，尖尾分刺。有些像蝙蝠。见那虫子一动不动相似死了，众人还不放心又连刺几枪而后再等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方才靠近察看。上前察看的那位小哥将将揭开兜网，一股黑雾猛地自虫体迸发。憎恨、怨怼席卷全身，心中唯有杀！也只有杀方能宣泄一二。张统脚步微晃，双目通红怒张全身血液翻腾，擎刀之手青筋攒动，为抑沸血气息渐重。强压真气挥刀，刀携万钧之势直劈虫身，奈何虫身只留浅浅划痕。“硬茬！”见此状，张统大约猜出这些异兽的来历，此行尚未全功不易在此久耗，以网兜住怪虫断其退路。“带走！单独搁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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