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云亭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只见地上倒着一只巨大的猴子，尾巴已被砍去一截，先前的青年持剑站在一旁。

　　注意到有人靠近，杨天英稍稍分心了一下。就在此时，一直倒在地上的山魈瞬间暴起，直扑过来。
　　“小心！”云亭大喊，急忙搭起弓箭射过去。
　　“哼！垂死挣扎，这次可不会再有机会逃生了。”杨天英不急不忙，提剑刺向山魈。谁曾想，这不过虚晃一招，山魈转向直扑云亭而来。
　　“嘶！”云亭躲闪不及，被山魈抓伤肩膀。
　　“孽畜！”杨天英紧随其后，一剑刺穿山魈身躯。
　　山魈伤口处顿时血如泉涌，但随即有黑气漫出。
　　“！”
　　“瘴气！”杨天英瞬间面色铁青，眉头紧皱。
　　“啥？”云亭看到这一幕同样十分震惊。
　　黑气顷刻间蔓延四周，山魈身体也膨胀了好几倍。
　　“不好，它要自爆！”杨天英惊呼。当机立断，拉着云亭一跃而起，向后撤退试图避开冲击。

　　二人撤出黑气范围，杨天英惊觉上当。
　　“该死，难道又要让它逃了吗？”
　　云亭看着黑气觉得有点不对，转头问杨天英，
　　“那一闪一闪的红点是什么，眼睛么？”云亭歪头发问。
　　“什么！你能看见？！”杨天英看着眼前诡异的黑气，他对自己目力十分自信，但他却在黑气中无法分辨一二。反观柳云亭，应是普通百姓，却能在这黑气中行动自如，不可谓不怪异。但此时却无时间探究，杨天英决定冒一次险。
　　“在下有一计策，需冒险一试，还请阁下全力相助。”
　　“需要我做什么。”
　　“阁下箭术如何？”
　　“绝对准！我的箭术可是连义父都说好的。”云亭右手握拳，伸拇指刮了一下鼻子，十分自信的说。
　　“那好，稍后我出去引开此怪，阁下瞄准那红点伺机而动，但求一击必中。”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杨天英收剑换枪，冲进黑气之中。由于看不见目标，只能采取扩大攻击范围的手段来吸引山魈的注意力。一出手便是崩式，长枪夹带裂山之势击向地面，顿时发出一声巨响。一式未尽，杨天英便觉耳后阴风来袭，顺势转身一枪扫出。自枪杆传来阻滞之感，他知道得手了。力道时强时弱，大开大合的枪花击向四周，意在诱敌露出破绽。

　　大约过了一刻，由于无法视物，身上已有几处被山魈抓伤。迟迟未见云亭放箭，杨天英有些担心。挑开山魈一击，片刻喘息之间，耳畔忽闻破空声，紧接着传来皮肉刺破的响动。
　　“得手！”杨天英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撤离时突然听见云亭一声大叫。
　　“快跑！”柳云亭箭射中山魈，发现红点没有消失，反而膨胀似是要炸裂开来，不由的警惕起来，提醒杨天英快点离开。

　　“砰！！”轰隆一声巨响，气浪翻涌，云亭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掀翻撞上身后的大树，杨天英以枪触地维持平衡却还是被气浪推后数丈。
　　“咳--”云亭只觉得内脏都快被撞出来了，身上没有一处不痛。
　　“呼--呼--你没事吧？”气息平复后杨天英上前查看云亭情况如何。
　　“嘶~好痛”云亭动了动试图起身，背上就一阵火辣辣的痛。
　　杨天英细细察看云亭的伤势，万幸没有骨折或内伤。
　　“我送你下山就医”杨天英架起云亭就要下山。
　　“诶诶！别别别，我自己回家就行了，我家老头子能治。”‘去医馆还不得被义父他们发现我晚上偷溜出来啊！’云亭连忙拒绝。
　　“不行，医馆可以不去，但你伤势不明，我不放心你一人回家。”不容云亭拒绝，杨天英直接架着云亭下山去。

　　一路上，杨天英反复对云亭强调，“阁下今后莫要逞强，遇事先思量再做行动……”
　　“知道了~~”云亭有气无力的应付，‘都快有大哥啰嗦了’口中嘟囔几声。

　　快到家门口了，云亭试图推开杨天英自己偷偷溜回房，“我到家了，不用送了，你快走吧。”
　　“嗯？我还是送你进家门吧。”杨天英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没事，我回家了。你忙去吧。”手都摇出虚影了，云亭巴不得人赶紧走，千万别弄出声响惊动屋里人。
　　“……算了。”杨天英也懒得管他人私事，转身离去处理山魈后续事情。

　　身上受了点伤行动没之前那么灵便，翻墙的时候弄出了点动静，做贼似的溜回房。
　　刚要推门，就感觉被人拎住了后领。
　　“谁啊……大哥！”一回头，就看见一张大脸。
　　“你还知道回来，啊！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么？这个点才回家！”敬宇抬手给了臭小子一下，
　　“嘶--”拿一下正好打在了伤口上，痛的云亭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敬宇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把人按在床上，察看云亭伤势。
　　“怎么伤的这么厉害？不行，一定得要义父来看看。在床上别动，我去叫人。”
　　“唉唉？！别——”云亭伸手想拦，但敬宇已经转身去将某人从被子里拖出来了。

　　“呼~行了。”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云亭身上的伤全清理干净,温离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向后一靠，赖在交床里伸了一下懒腰，抄起一旁的烟杆吞吐起来。“来！老实交代，你是跟猴子打架输了呀，还是被熊揍了为父为你撑腰找场子。”口中说着关怀爱子的话语，但表情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左眼写着戏右眼一个谑，那样子好似说着‘来，把你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乐一乐！’
　　“才没有！我是被一只不知哪来的怪猴子伤到的，后山里的动物才打不过我呢！”山大王的权威受到了质疑，急声反驳。
　　“呦！哪来的猴子这么厉害？你都老实躺床上了，可比戒尺好用多了。找个机会带回家养养看。”温狐狸翘起二郎腿抖了抖。
　　“炸了，养不了。也不知道哪来的，怪得很，还会爆炸。”柳小呆撇撇嘴。
　　“哦~说说看，哪怪了？”狐狸眯眼，精光一闪而过。
　　“义父，我跟你讲，那猴子不仅浑身冒黑气，能闪红光，还有……”抓着个肯听的，云亭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子有的没的全交代了。
　　说的尽兴了，
　　“对了，”临出门，温离记起件事，回头说道，“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在家好~好~休~息~就别提猴子喽~”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看完了傻孩子，温离到书房同早已等候多时的敬宇商谈。
　　“第五起了，都是从那来的，而且速度加快了。”敬宇将这次山魈事件的全部报告递给温离。
　　“呼~看样子有些人等不及了。”温离笑了笑，也没看报告。“去长安吧。既然都这么积极了，不给点回应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知道了，那程度……”看了眼温离，敬宇请示意见。
　　“耶，都交你全权处理了，问我作甚~”
　　“……”
　　“行了，这段时间多关注北边情况。实在不行，做长辈的怎么都要照顾一下晚辈的啊！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动不了啦~”

　　敬宇回书房准备。
　　“这可真巧，就这么让小云儿碰上了啊。”温离翻阅完报告，暗自思索今次是否太过巧合，还是有人察觉那物。“若真如此，那可真就趣味了~毕竟就那么几个人知道啊!你觉得呢？”
　　“……”书房内无人响应。

　　云亭在房里休息，想到这一晚的经历，觉得十分有趣，还想继续，但又怕义父责怪。接着想到自己接下来几天要禁足家中，更加沮丧了。

　　过了几日，云亭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小眼神直往温离那飘。温离逗够了，看他在家里也闷了好几天了，家里管事的也不在，不想费心，就同意他跟小蝶外出去集市采购。

　　到了集市，云亭心心念念大猴子的后续消息，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小蝶看不过去，就让他自己去打听消息，嘱咐自己采办完就会去寻人。云亭一溜烟跑到告示处凑热闹去了。
　　还没靠近就看见一堆人围在那，云亭直接凑了上去。
　　看着圈子中间那两人吵了半天，云亭表示完全没听懂，但他觉着吧，一个大男人不该为难女孩子啊！旁边这么多人看着不帮忙，他却可以上去帮忙啊！
　　挤进人群中心，双方正吵得不可开交。一个眼熟、常年上山打猎的猎户指着对面的姑娘唾骂：“……小小年纪不学好，和妖魔搅在一起害人，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年轻姑娘强忍怒气，反驳村人无端的指责：“我不过是路过的旅人，方才只是向你打听事情，你凭什么污蔑我和妖魔为伍？！”
　　“一来就打听山上妖怪袭击人的事，说你没问题，谁信呐！”旁边一个妇人探头，朝女孩啐了声。
　　村人的胡搅蛮缠令女孩有些不耐，她吸了口气，耐住性子解释，“我不过好奇，随口问上那么一句，怎么到你们嘴里就面目全非了呢？”
　　“村里刚出事，你就来了，还这么巧就好奇打听！我看啊，你就是不安好心！”“就是！就是！”“……”人们七嘴八舌，一句接着一句，话也越来越难听了。
　　女孩实在忍不住了，刚要发作，就听见有人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一个少年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云亭挡在女孩身前，为她拦下所有指责。“你们这群人闲着没事欺负人家姑娘做什么！她才刚到这，而那怪物早就被打没了，没事别乱污蔑人！”身后的女孩从刚刚就一直没动静，“喂，你没事吧？”小声询问。由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导致气势顿失，四周强敌顺势猛攻。
　　“你怎么知道妖怪不会再来啊？”“……整天没事就在山上晃，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我看十有八九在打什么鬼主意……”“……也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野种，调皮捣蛋，看着就心烦。”“那一家子人都阴阳怪气的，邪门得很。”自以为小声交头接耳，却恨不得所有人的来听一听这八卦。
　　“你们！我！”云亭抄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这么热闹，不如也说给我听听。来，让一让。”这声虽不大，却镇住了全场。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小蝶走到云亭身旁，顺手把采办的东西塞进他手里。
　　转身，扫了眼在场众人。嘴角含笑，目光却冰冷。“方才在市集采办时便觉得今日人少了那么点，还以为是这段时间出了什么大事，生意都不做了。”也不等旁人回应，小姑娘嘴角含笑开始算账了。“这上半年少雨，近来又有野兽频频出没伤人”话音一顿，语调骤转“想来也是我一个小姑娘家瞎操心。大伙这么有闲情逸致在这聊天，今年这收成嘛——必是极好”周遭众人被她这一番话弄晕了头，还未理清思路，便又见晴天霹雳，“交地租吧。”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令村民们全都愣住了。
　　过了会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就差没指着小蝶鼻子骂，“老子种自家地，交个屁的租！”
　　真蠢。白小蝶觉得这村里人怕是祖传的没脑子。收起眼中的鄙视，“诸位怕是年长体衰，忘了这方圆百里包括南边那座山可都归我们家啊。”看着这群人憋红了脸就是没法反驳，小姑娘稍稍解气，同时也懒得跟这群人继续掰扯。“不过大家同乡里一场，谈钱也太伤感情了，这租嘛也就意思意思，不用交这么多，就一成吧。”说完直接拉着云亭走出人群。

　　走了一段路，小蝶看那女的还跟着他们，本就觉得这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现下更加肯定刚才那场闹剧十有八九就是故意设的套，也就云亭没脑子自投罗网。或许她该拯救一下自家简单、天真的兄长了。
　　“这位大姐姐，现在已经没人再缠着你，你可以继续行程了。”白妹妹笑的甜美可人叫人心生爱怜，如果忽略背后四溢的肉眼不可见的黑色不明物质的话。
　　那姑娘顶住四面袭来的寒意，用一种文静的、不同先前同他人争执所发出尖锐的声调，笑着表达谢意“方多谢阁下维护，我姓韩，名潇潇。今次方巧路过此地，见村中情形有异，打听后才知近来有妖物伤人。怎料被误解，这才有方才的误会。”韩潇潇心知对面的姑娘对她多有防备从她口中打听不到想要的消息，干脆就专攻旁边那男的，“潇潇云游四方，对这精怪异兽、珍禽魑魅有所了解，这才想一探丰都山妖物之谜。冒昧问一句，阁下对这山中妖物可是知道什么？”她可没忘之前这男的所说。
　　“咦！你以前见过很多那东西，是不是都跟……”眼看云亭就要脑热将事说出去，小蝶一把按住哥哥，截住话头，“这位姐姐看着年岁不大，没想到见识竟这么广。不过，呵，许是我年岁小没什么阅历，可我怎没听说中原这些年乌七八糟的东西很多啊！”小蝶拽了拽云亭衣袖想要暗示云亭跟她回家，奈何还有外人在不敢动作太大，导致云亭完全没有会意。
　　韩潇潇眼尖，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为防目标离开，赶紧继续话题，顾不得是否会招来怀疑。“我想详细了解此次妖兽事件经过，不知何人知晓？”转了转眼睛，又补充了一句，“以我对妖兽的了解，会出现妖兽伤人，实不寻常。若能探其究竟，说不定就能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你想得可真周到！”云亭对这位韩姑娘钦佩不已，遂热心相助。“我就看到有一个男的砍死了那只大猴子，其他的我们可以去问村长。我记得那男的说过他是受村长拜托才来打猴子的。走！我带你去见村长。”手里还拎着东西，脚却不停，直奔村长家。小蝶看着他这样，气得直跺脚。无法，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村长家，软磨硬泡，烦的老人家为了消停会，只得说了。斩杀妖兽的人自称天济营下属，近期负责剿灭西南地区妖兽。但村长表示不知那人离开后去向。虽然消息不多，但好歹有了天济营这个头绪，二人都相信沿着天济营这条线索，一定能找到答案。

　　离开村长家，潇潇想进一步了解击杀山魈当晚的进过，肯求云亭为她讲述。云亭有些为难，义父明确说过不许对人提起大猴子的事，一个字都不行。然而现在已经告诉韩姑娘一个大概，到底要不要告诉她详细经过呢？“那什么，我义父不让我跟别人说这事，我得先问过他，等他同意了才能告诉你。”云亭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挠了挠头。潇潇心里有点急了，她怕这时候出事功亏一篑，“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劝说伯父，这样快些。”小蝶一听这话就炸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样不好吧，你一个姑娘家，就这样随便跑到人家里，实在是有些不-矜-持！”这女的到底想干嘛！小蝶现在万分肯定，这人就是哪伙人派来的先锋，是来验收成果的。决不能让她如意！云亭在一旁劝了半天，没想到妹妹一口咬定就是不同意，最后只得与潇潇商量第二天这个时候在村口碰头。

　　回到家，云亭迫不及待向温离提出此事。温离没理他，直接问小蝶“哪来的？”“说不准，像是油子。”扭头看了云亭一眼，“这几天你就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直接把云亭赶回了房间。

　　云亭不甘心，半夜再次溜走。看着云亭离去的方向温离只得叹气。

　　云亭离家后想要寻找韩潇潇，但他白天忘了问潇潇露宿在哪，只得在村子外游荡。无意间发现北方有亮光闪现。到村子北边查看却没发现异常。

　　天亮后，韩潇潇发现靠在村口旗杆下打瞌睡的云亭，好奇这人为何来的这么早。过去叫醒云亭，“你怎么睡这？是不是能告诉我了！”“咕噜——”云亭揉着肚子，咧嘴傻笑，“那什么，我肚子饿了，你有吃的么？”韩潇潇嘴角抽了抽，沉默了会，眯眼笑着说了句，“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恩，咱们边吃边说！”云亭愉快地决定了，他觉得这姑娘人真不错，有吃的真是太好了！韩潇潇看着他那张脸，为了消息她忍了，就不照他脸上来一拳了。就这么小一地方，哪来的铺子卖吃的，没办法，韩潇潇只得把自己的口粮拿给云亭。“唔，事情是这样的……”事说完，韩潇潇的口粮也被云亭吃完了。消息到手，韩潇潇起身准备离去，云亭急忙拉住她，“你要离开的话，带我一起去找线索行嘛？我也想看看！”潇潇十分惊讶，拒绝的话都到口边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云亭的提议。“我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带上你的话，你的衣食住行可得你自己准备。”前一晚偷跑出来打算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的孩子直接坦白“我什么都没带，”野外生存技能娴熟，云亭对接下来的冒险充满信心，“不过没关系，我会自己打猎做饭填肚子的。”潇潇被他气笑了。

　　二人来到潇潇借宿的土地庙，却看到小蝶在庙外等着他们。
　　“别说话！”小蝶板着脸，“二哥，你一定要出去么？”望着云亭坚持的模样，心知劝不回人。轻叹一声，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云亭。“时间匆忙，没给你带太多东西，两套衣服、文书、武器、吃食，外加几钱银子。在外注意点，省得被人骗了还劳烦我去救你！”说着声音便有些颤抖。咽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最后交代，“中秋节前全家都会到上京，你记得来和我们会和。义父说了请吃螃蟹，来晚了没得吃。”有螃蟹吃云亭很高兴，“我就逛几天，逛完马上去上京。”潇潇在一旁被云亭这样擅自决定行程气的说不出话来。

　　小蝶送别二人后，回家告诉温离一切都准备好了。温离笑着表示全家一路游山玩水去上京，让臭小子们等着，也要让云亭在上京敬宇眼皮底下老实多呆几天。

　　离开村子，韩潇潇决定要先去找找天济营的消息，既然那人说他负责西南地区，青州是最有可能的驻扎点。去青州城内打探消息应该会比较方便。二人即刻动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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