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青岚

　　徐妈妈一走，青岚才悄悄睁开眼珠，她盘起圆滚滚的小腿儿，坐在床上发呆，心中却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都是尼玛啊！

　　她到底是什么命！

　　上辈子的命就够苦了，可好歹家庭和睦，母慈弟孝，心里还有个奔头，如今弟弟的病也好了，她事业有成，小有积蓄，眼看着苦尽甘来，结果嘎嘣一下，穿越了？

　　穿越也就罢了，好歹是个富贵人家。国公府，嫡长女，真真是穿越女应该投的胎。可偏偏老娘力大无脑，老爹又风流好色，隔壁那何姨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青岚是个直肠子，自从毕了业，一直跟电脑打交道，ios、java、c++弄得门清，可人情世故却是一窍不通。眼见这国公府里布满了弯弯绕，再配上那个爆炭似的妈，岂不是连骨头都得被人吞了？

　　青岚这厢正怨天尤人，又听得门外脚步声动，徐妈妈道：“桃儿糕可取来了？”

　　一丫头脆生生地答道：“取来了，都是晌午新做的，这会儿还温着呢！”

　　徐妈妈点点头，又道：“牡丹，去叫姐儿起来吧，这会儿天干，睡长了不好。”

　　“是。”牡丹应了一声，打了帘子进来，碎步走到床前，将那藕色幔帐层层拉起，轻唤道：“姑娘起了，姑娘！”

　　她怕吓到青岚，只软软地在她耳边细语，一面又摸着她的额头。青岚本没睡着，却装作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眨眨眼，又心满意足地抻了一个懒腰。

　　她一张包子脸又白又嫩，头上还扎着两个花苞髻。懒洋洋的样子，像只小白猫一般，牡丹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姑娘可睡足了？”

　　青岚重重点头，牡丹伸手摸了摸她的脖颈，见没出汗，便没换里边小衣，只拿了一件桃红色滚金纹偏襟缀兔毛小袄给她套上，她白皙小脸被兔毛一衬，更是嫩如新雪，还染了层菡舀汁般的红晕。

　　牡丹收拾好了她，又去铺床、叠被、换引枕、熏香。一路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青岚有些眼花缭乱。打典妥当，回头道：“小姐饿不饿？奴婢去将桃儿糕取来？”

　　“呃……”青岚并没觉得饿，可身为一个吃货，对这“桃儿糕”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牡丹见状，忙挑开帘子唤了一声，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菱形螺钿漆木食盒，递到牡丹手里。

　　牡丹接过，放在桌案上打开，只见这食盒分作三层，上下都放着温水盒保温。中间是八个木格子，每个里边都放着一个方形的樱花色糕点，晶莹透明，里边隐隐透出粉红色的花瓣。

　　牡丹取出一块，那银丝割成小块，放在青岚面前。青岚尝了一口，只觉浓香馥郁，入口甘甜，忍不住赞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做的？这样好吃！”

　　牡丹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见自家姑娘吃得津津有味，只是包子脸挤成一团，实在不雅，忍不住“噗嗤”一笑，“姑娘天天都吃的，怎地反不知是什么了？”

　　青岚小脸一红，自己一见着吃的就来劲儿，差点说漏了嘴，好在牡丹也没细问，笑道：“要说这桃儿糕的做法，说简单也简单，说繁琐也繁琐。是用桃果肉、桃汁、桃花和琼脂粉细细调匀了，洒了蜂蜜、白糖上锅蒸，放凉了之后再以上好的椰汁浸着，香甜松软，却不腻人，京里的人不惯吃甜食，还是太太从南边带过来的。”

　　青岚“哦”了一声，在心里重复两遍做法。小可平时就爱吃甜食，等学会了给他尝尝，想起小可，青岚顿时没了胃口，心中一片伤感。

　　牡丹见她突然不吃了，奇道：“姑娘才说好吃，怎么这会儿又不吃了？”

　　青岚勉强挤出了个微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饱了，不想吃了。”

　　牡丹颇有不安，只得将那半块桃糕儿撤下，自语道：“莫不是早起的肉糜粥积了食么？姑娘还小，以后还是多吃些奶酥酪子才好。”

　　正说话，忽听得外边脚步声动，一个爽利清脆的声音道：“弟妹还没回来呢？老太太听说大姐儿受了惊，心里惦记着。想叫个婆子过来，又怕不中用，学的不明白，因而吩咐我过来看看！”

　　青岚微惊，不知此人是谁，满屋子都敛气吞声的，怎地她这样大胆？一抬头，只见阳光一闪，徐妈妈并两个小丫头已打了帘子进来。身后随着一个年轻妇人，身着大红金团压花妆褙子，底下是松绿绣遍地折枝缎面裙，裙摆卷着金边，缀着颗颗米粒大的小珠。头上是绾的朝云髻，两边各插着一株累金丝嵌金步摇，中央是五彩金凤，缀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青岚看得有些眼直，这一身行头，换了她只怕脖子也要压垮了。

　　妇人见青岚痴痴呆呆的瞧着自己，也不说话，嘴角露出一丝嫌恶，转瞬变了一张笑脸，“哎呦呦，瞧这小样子，可怜见的。”

　　牡丹连忙起身行礼，垂首道：“二太太。”

　　青岚心中思忖，刚听徐妈妈同那婆子说，自己的老爹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众人还称他“三爷”，估计几房还未分家，牡丹唤她二太太，这人想必是他爹的二嫂，自己的二大娘了。

　　捋清了人物关系，青岚乖巧地开口，糯声道：“二娘。”

　　二房太太梁氏坐到床边，言笑晏晏，宠溺地抹了一下她的花苞头，“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漂亮了，人又乖巧，真怨不得老太太疼她。”

　　徐妈妈陪着笑，一面吩咐牡丹蔷薇，沏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捧到梁氏面前，梁氏笑道：“都别忙了，才在老太太那里吃了茶，我托兄弟从云南带来的，上等的白茶，一个茶饼抵得上一两黄金，寻常人家吃不到的，我跟着老太太吃了两碗，这会儿到吃不下了！”

　　“太太家的东西，到底不凡，改日该叫我们见识见识！”徐妈妈嘴里恭维，暗自腹诽，一日不显摆会死啊！

　　梁氏又摸了摸青岚的手腕，叹道：“这么小个孩子，真是可怜见的。弟妹人呢？怎没见着她？“

　　徐妈妈赔笑道：“太太去了枕霞堂，只怕晚间才会回来！”

　　梁氏翻了个白眼，冷冷道：“弟妹也是，整日在那枕霞堂舞刀弄枪的，咱们是诗书人家，簪缨世族，哪有女子这样不庄重，莫非想考武状元不成？”

　　青岚头上见汗，这人到她屋来，穿金戴银，进门就嚷着茶不好，这会儿又编排她娘，敢情不像是来瞧她，到像是来吵架的。

　　徐妈妈心里不悦，可到底是个下人，只能垂头不接话，小丫头们也不敢吱声，一时屋里到冷了起来。

　　梁氏转转眼珠，对青岚道：“瞧着他们打架，你吓着没有，吓着了只管告诉我，我说他们去！”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爹娘不管怎么闹，也是三房的事儿，还轮不着而二房来管，青岚暗自齿冷，却一派天真地睁大眼，“谁吵架啦？”

　　梁氏脸上笑容一僵，又笑道：“看来真是吓着了……”说着，引导着青岚往下说，“你娘为何打何姨娘，可是她说什么了？”

　　徐妈妈脸色一变，牡丹和蔷薇也十分尴尬，这二太太摆明了是来套话的，主家的事儿，何况还是这种事儿，知道得越少越好，可这会儿若撂开手出去，又觉不妥，只能直愣愣地杵在那里，恨不得再多两双手，给自己耳朵捂上。

　　徐妈妈心急难耐，可她虽然忠心，却没什么主意，更不敢跟二房的人翻脸，正焦急，只见青岚茫然地看着梁氏道：“娘没有打何姨娘啊！”

　　徐妈妈松了口气，忍不住笑道：“姐儿真乖！”

　　梁氏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她也是听管家婆子来报，说三房闹起来了，这样劲爆的八卦，怎能错过？因而一面到老太太跟前散了消息，一面又来套话，赶巧三房太太不在，不问出点内幕，哪能甘心，便又道：“当真没打架么？你好好想想！”

　　青岚歪着头想了会儿，摇头道：“确实是没有啊！我很乖，爹爹和娘都很疼我。”

　　梁氏气得要命，心想怪得人家说这大姐儿是个傻的，快五岁的孩子了，怎么事儿也瞧不明白？她又愤愤地瞪了一眼徐妈妈，莫不是这老东西挑唆的，不叫她跟自己说？

　　想到这，梁氏从怀里掏出一个绣金线的滚边荷包，里头装着个雕刻精致的白玉兔子，那兔子的眼珠是两颗猫眼石，可随意转动，活灵活现。她将小兔子送到青岚面前，笑道：“瞧瞧二娘给你带什么来了，可喜不喜欢？”

　　青岚早过了喜欢小玩意儿的年龄，可她怕人起疑，只能假装欢喜，拍手道：“喜欢！”

　　梁氏一面哄着她高兴，一面道：“你爹娘吵了架，老太太记挂着呢，你好好想想，跟二娘说说是什么缘故，二娘就把这小兔子给你好不好？”

　　牡丹、蔷薇听了，脸露不忿，这二太太竟靠骗小孩儿的手段来打听三房的丑事，也太卑鄙龌龊了！

　　徐妈妈更是不安，开口道：“这么昂贵的东西，姐儿不能要，快还给二太太……”

　　梁氏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妈妈这话说得有趣，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什么稀罕物件了？何况这孩子也是我的亲侄女，我兄弟诺大一个家业，难道连个小孩子的东西也给不起？妈妈这是打我梁家的脸么？”

　　徐妈妈一惊，赶忙道：“二太太说笑了，老奴怎敢？”心中暗骂，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牵出她那暴发户兄弟来。

　　青岚见屋里的丫鬟婆子满脸焦急，却谁也不敢接话，暗暗摇头。都说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她娘就是个没心眼的，才教导出这群蠢货。即便不敢得罪二太太，也大可找个理由将她抱走不是？

　　青岚脸上装得一派天真，想了一会儿，重重点头，“我想起来了！”说完，伸手去抓那小兔子。

　　梁氏喜笑颜开，并那滚边荷包也一起递到她手里。青岚只觉掌心一沉，这玩意儿虽小，却着实是块好玉，通体雪白，只在兔子脚尖带着几块墨色，黑白分透，浑然天成。

　　青岚收了东西，糯糯开口，“是我不听话，惹了娘生气，爹爹打了我，替娘出气！”

　　徐妈妈闻言，心头大乐，这大姐儿傻也有傻的好处，敢情什么都没瞧明白，只以为都冲她生气呢？

　　梁氏气结，追问道：“你好好想想，那怎么扯上了何姨娘的？你、你到是好好想想啊！”

　　青岚心头暗笑，脸上十分为难，“那就是姨娘怜惜我弱，争着替我挨打，不小心被爹娘碰着了？”

　　这一下，还真把事儿都圆上了，她爹娘为何生气，何姨娘又为何挨打，梁氏还想问，竟插不下缝去。

　　梁氏气呼呼地板着脸，见青岚笑眯眯地摆弄着那只玉兔子，恨不得伸手抢回来，可脸上又实在过不去，只能隐忍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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